谢老当家再次点兵, 起用老将,征战沙场。
出征这天,他披着血迹斑驳的甲胄, 骑在高头大马上。
在十数万的士兵面前说话, 中气十足。
临行前,他回头,最后再看了一眼凤翔城。
建成才十余年的新城, 没有经过什么风霜,看起来还和他刚来时一样。
一转眼,就是十年。
他刚转回头, 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宋皎骑着马,正朝这里赶来,喊了一声“谢爷爷”。
谢老当家调转马头, 缓和了神色:“卯卯怎么过来了?谁告诉你了?”
宋皎骑着马,在他面前停下:“沉哥告诉我的。”
谢老当家回头去看,看见谢沉也骑在马上,只是头盔还拿在手上, 并不戴上。
谢老当家道:“本来没想告诉你的,没想让你担心。”
宋皎道:“我本来也想假装不知道的, 后来想了想, 还是过来送一送。”
他抿了抿嘴角,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平安符:“这个给爷爷,爷爷一路小心。”
“好。”谢老当家扯开绳子,本来想把它挂在脖子上,但是头盔太大了,套不上去,最后只能把东西收进怀里。
宋皎又骑着马, 到了谢沉面前。
不用他说,谢沉就在他面前稍稍低下头,宋皎拿出另一个平安符给他挂上,然后从他手里接过头盔。
谢沉知道他会来。
宋皎帮他把头盔戴正,扶在两边的手悄悄碰了一下他的脸。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看着对方,但是很快又移开目光。
宋皎想了想,最后也只说了一句:“一路平安,百战百胜。”
谢沉点点头,正经地答应了:“好。”
谢老当家道:“行了,卯卯,走了啊,大概明年今天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好。”宋皎朝他们小小地挥了挥手:“爷爷拜拜,沉哥拜拜。”
数万人的队伍开始行进,宋皎扭头看着,骑着马,走到城门这边。
今日送行,太子带着太子妃,还有文武百官都在。
宋皎下了马,唤了一声:“干爹、干娘。”
谢夫人拉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瘦了许多:“卯卯,要什么时候回去?留下来吃顿饭?”
“好,谢谢姨姨。”
宋皎在人群里,看见自己认识的人。
江凭今年升了凤翔府尹,一身青袍。
温知与楚珩以一甲入仕,如今一同在兰台修书——兰台从前是他们读书的地方,他们各奔前程之后,宋丞相就把兰台改做宫廷藏书处。按照规矩,新科进士须得修一年书。
至于柳师兄……那个监管不力的羌州城的守备柳致,是柳爷爷的侄子,当时谢老当家说气话,要把他给流放,流放到一半,又把人给喊回来了,最后是贬官。
柳师兄知道陛下如今看柳家不耐烦,立下决断,急流勇退。如今跟着自己爷爷,在太学教书,预备先沉淀两年。
柳爷爷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从前就是做老师的,桃李满天下,过得也舒坦。
如公仪修、如柳眷云,在乱世之中远离风云中心,只要不遇上庆帝那样荒唐的狗昏君,一般都不会下场太惨。
太学也是一身青衣,柳宜站在队伍后面,朝宋皎笑了笑。
宋皎跟着干爹干娘回宫去,陪他们吃了一顿午饭。
谢夫人直说他太瘦了,给他夹了一堆菜,让他多吃点。
谢夫人还想让他搬回来住,提了一嘴,知道宋皎守孝意愿坚决,也就不再提了。
吃过午饭,谢夫人让人把小东宫收拾出来,让宋皎过去午睡。
宋皎躺在熟悉的床上,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十二三岁。
几个爷爷就在不远的皇帝寝宫里议事,争执起来,声音能传到小东宫里。谢沉住在对面,在他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就一把推开门,冲进来吵他,让他起来陪自己玩。
一觉醒来,宋皎放空目光,看着帐子顶,忽然觉得怅然若失,心里仿佛缺了一块什么东西。
系统见他还是这样沉闷,便道:“卯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去找朋友吃顿饭?去天然居,好不好?”
宋皎缓了好一会儿,坐起来:“行,走吧。”
这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宋皎穿好衣裳,想了想,直接去了兰台。
兰台翻修扩建过,但是又因为宋丞相的离世,暂时搁置下来,所以只修了半边。
半边飞梁画栋,另外半边,还是他们读书时的模样。
宋皎坐在旧处的走廊上,一偏头,从打开的窗子里,望见里面成列的藏书,认真翻书的官员。
他坐着等了一会儿,没多久,温知拿着书从窗子里走过,不经意间一抬眼,就看见他了。
“卯卯!”
温知本想绕过去走门,望了一眼,实在是太远,竟然直接放下书,衣摆一起一落,从窗户里翻出来了。
宋皎站起来,朝他挥挥手:“智多星。”
随后楚珩也听见了,跑过来一看,果真是他,一模一样的动作,也是翻窗户出来了。
“还以为你来一趟就回去了,我刚还和温知说呢,没和你吃一顿饭真是太遗憾了。”
温知道:“还没到退班的时候,你先进来坐一会儿,等退班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两个朋友生怕宋皎跑了,一左一右架住他的手,把他带进去了。
从里面看兰台,才看得更完整。
面前是数十个高到屋顶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书卷,宫人们推着带轮子的木梯,在其间行走。
另一边是用屏风隔开的数十个座位,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摆满了书卷,众人或翻书,或提笔,都格外认真,一丝不苟。
两个朋友把他带到其中一个位置上,让他坐下。
温知轻声道:“你先在我这儿坐一会儿。”
“好。”宋皎一在案前坐下来,就下意识提笔,然后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朋友们,三人相视一笑。
两个朋友在他身边坐下,楚珩道:“卯卯,咱们现在在修书,修几部齐国统一的经卷,整理出来之后,直接由朝廷印发,以供科考,有没有兴趣一起?”
宋皎顿了顿:“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
“行。”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就到了退班的时候,宋皎和两个朋友一同出了宫。
“去天然居吃饭吗?”
“嗯。”宋皎想了想,“我们去太学找柳师兄,再去找江师兄,一起吃饭。”
“行。”
*
一行人到太学的时候,正好太学也下学了,宋皎和朋友们揣着手,站在一边,在人群中搜寻柳师兄的踪迹。
在看到他的时候,三个人一起朝他挥挥手:“柳师兄。”
柳宜抱着书,抬头看见他们,笑了笑,朝他们走来。
在人群中,宋皎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可是那个人侧着脸,一看见他,转身便跑了。
宋皎不解,一直到了天然居,才敢开口问:“温知,王旷怎么了?他先前不是去参军了吗?”
他们还在太学的时候,王旷就去参军了。
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宋皎也就没怎么听过他的事情。
温知脸色沉了沉,道:“他在参军的时候,伤了一只眼睛,你刚才看见他了?”
“他侧着脸,我没看清。”
“他伤了左眼,他爷爷不肯让他再去参军,又把他送到太学来了。”
宋皎说不出话来。
当初王旷去参军,他也是知道的,甚至还劝过他。
弄成现在这样,宋皎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楚珩道:“你别难过,战场上就是刀剑无眼,受伤死人都是家常便饭。”
柳宜道:“我给王旷上过课,他没那么小心眼。当初做决定,是他自己奋力抗争来的,他不后悔。就是他家里,他爷爷实在是……”
宋皎点点头:“那师兄要是有空,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说‘不要惭愧,一次兵败算不了什么’。”
“好。”
众人很快就换了个话题,没有要酒,以茶代酒,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饭。
宋皎在小东宫里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启程要回凉州城了。
*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这一年里,齐**威大盛,一路南下,横扫千军,直逼庆国国都。
这年春天,阳光消融积雪。
宋皎如往常一般起了床,洗漱穿衣,带着系统去爷爷坟前上一炷香。
然后他回到房间,在案前坐下,将日历翻过一页,忽然发现,今天是春分。
宋皎想了想,抱起系统——那只小波斯猫。
系统问:“你今天不写文章?”
“今天春分,我们煮一点好吃的,和爷爷一起吃。”
“好耶。”
宋皎拿起放在门后面的小竹篓,把系统放进去,再背起来。
他戴上斗笠,拿起倚在墙边的竹杖,雪地不好走,容易滑倒。
就这样出了门。
爷爷的坟墓在凉州城外的山上,宋皎住得偏僻,凤翔城那边每五天就派人过来,送东西给他,他自己偶尔也下山买点东西。
宋皎拄着竹杖,走在山路上,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山下。
山下就有市集,他与当地的摊贩们都熟识了。
他们都知道,那边山上有一个小状元郎,正在给爷爷守孝。
见他来了,小贩们便招呼他:“卯卯,今天想买点什么?新到的布匹要不要来一点?”
“卯卯,刚刚养肥的鸭子,要不要来一只?”
“卯卯,刚猎到的山鸡,这年头山鸡可不好打了。”
宋皎缩了缩脖子:“我不敢杀鸡。”
“哎哟,早就知道了,帮你杀好,你等会儿再过来拿。”
“那可以。”宋皎给了定钱,背着小竹篓,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忽然,不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那个小贩一手提起鸡笼,一手抓着宋皎的袖子,把他拉到一边去。
小贩们动作迅速,也都乌泱泱地逃了过去。
宋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回头去看,只见马蹄尘土飞扬,一个十来个士兵的小队,骑着马,从刚才他们摆摊的地方踏过去。
有的小贩来不及收拾,只来得及跑过来,东西就全都被踏坏了。
宋皎瞧着,这群人都穿着统一的服制,好像是王二当家手下的人。
没多久,这个小队就走远了。
宋皎问道:“他们是谁?怎么这么猖狂?”
一个小贩道:“是王二爷的孙子。”
“啊?王旷?”宋皎蹙眉,“刚刚那个不是他。”
“不是这个,是另一个。”
“另一个?”宋皎更不明白了,“王二当家没有其他孙子。”
“卯卯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王旷,前些年就从王家跑了。”
“跑了?”
“是啊,跑去参军了,王二当家不想管他了,就随他去了。听说他还伤了一只眼睛,前些年咱们这儿有人在军中见到他,戴着一只眼罩呢。”
“那刚才那个?”
“是王二当家从旁支带过来的,叫做王昀。我们听凤翔城的同行说,他原本经常在凤翔城里纵马,被凤翔府尹抓起来打了一顿,就不敢在凤翔城放肆了,最近跑到我们这儿来打猎,什么也没打着,整天就是骑着马瞎跑。得亏现在是冬天,庄稼还没中下去,否则全得被他给踩了。”
宋皎问:“那凉州城守备不管吗?”
“如今战事吃紧,王家多是武将,守备大人惹不起,当然不敢管,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两句。”
宋皎抿了抿唇角,道:“那你们先进城去摆摊子吧,我去找守备。”
“唉,算了,反正王昀很快就烦了,马上就走了。”
“他这样,不止是凉州城,其他地方都要被他这样祸祸一遍。”宋皎想了想,“你们放心,不会让他迁怒其他人的。”
*
宋皎背着小竹篓,进了城,摘下挂在腰上的玉牌,去守备府求见。
没多久,凉州守备就出来了。
“宋小公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里面请。”
守备将他迎进堂中,请他在主位上坐下,让人上茶。
宋皎将竹篓放在脚边,开门见山:“守备大人,我来时,看见王家的王昀,他带着人肆意穿行,踩了百姓的东西,听说他来了好几天了,大人可知晓此事?”
守备神色为难:“小公子,这件事情我当然知道,王二爷来凉州,就住在我府上。”
他指了指堂前被打破踩坏的栏杆:“小公子你看。”
“他这样,是王家的意思吗?”
“可以算是。”守备点点头,“小公子有所不知,王家大爷,前些年去参军了,还受了伤。二当家呢,就对这个刚来的小的,万般呵护,生怕他也伤着哪里。原本是从旁支过来的,短短一年,就变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样子。”
守备继续道:“前几天,他非说凤翔城冬天待着无聊,跟二当家说,要过来打猎。二当家对他无有不应,就亲自带着他过来了,我是千般小心万般恭敬地陪着。结果没多久,军中事务要二当家处置,二当家先回去了,就留下他在这儿。”
“要是能让他待在我这儿别动,他把我的房子拆了都成,可是他……我实在是劝不住,只能哄着他,盼着他什么时候走了,凉州城就清净了。”
宋皎垂了垂眼睛:“这样不行。”
“当然不行,他在别的地方没少惹事,但是没人敢管他。也就是在凤翔城里纵马,踏伤了一个行人,被凤翔府尹江大人吊起来,用鞭子打了一顿,王二当家当街骂了江大人三天。”
“除了江大人,没人敢管。可是江大人只是凤翔府尹,又管不到凉州城的事情,要是管了,只怕王二当家又要……咱们是真的管不了,小公子您多体谅体谅,踩坏的东西我来赔,但是您要让我再做别的什么。”
守备无奈摇头:“我是真做不了。”
宋皎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真要是在凉州城教训王昀一顿,只怕他会迁怒凉州城百姓,宋皎也不想逼迫守备。
他想了想,道:“请大人借我纸笔一用,我给凤翔城写封信。”
“自然可以。”
宋皎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江凭江师兄,如今的凤翔府尹,也是唯一一个打过王昀的人;还有一封给自己的外公,吴老将军。
其实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这一年来,谢爷爷一心扑在打仗上,起用老将,如今齐国上下全民皆兵,一旦监管不严,便将出现武将家族自重的状况。
一个家族,谁家武将最多,谁的势力就越强。
王家就是一个这样的家族,王二当家跟着谢老当家打江山,王二当家的儿子们,一个个全都是武将,再这样的庇护下,王昀自然无法无天。
要制住这样一个武将家族,只能用律法,或者请出另一个武将。
于是宋皎想到了自己的外公。
他也算是个元老人物,倘若他肯找几个武将,一同出面说话,王二当家不会不听,这样也保留了王家的体面,不至于让他们家太难堪。
如果王家聪明,就此约束王昀,从此便相安无事。
宋皎把两封信折好,装进信封里,交给守备大人:“麻烦你派人交给江师兄和我外公。”
宋皎做完这件事情,便背起竹篓,准备回去了。
守备送他到门口,正巧这时,王昀带着人回来了。
宋皎看了他一眼,看向守备:“大人,那我先回去了。”
“好,宋小公子慢走。”
宋皎刚要走,王昀就朝他吹了一声口哨。
他翻身下马,把缰绳一丢,轻佻地问:“林守备,这是谁家的公子?从前怎么没见过?还怪好看的。”
他语气里不端的意思很明显了,守备有些惊慌:“二爷,不要无礼,这是宋……”
宋皎回过头,问道:“你没有听你哥提过我吗?”
王昀笑着道:“我哥都是个废人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面前正中,然后闭上一只眼睛,学着王旷的模样:“他现在是这样。”
他身后随从大笑,宋皎也跟着笑了一下。
宋皎笑着,淡淡道:“你哥小时候也和你一样猖狂,说我和我爷爷的坏话,最后被我和太孙殿下一起,按在地上,抹了一脸的牛屎。”
王昀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被王二当家从乡下接来凤翔不过一年,虽然没见过,但却是听过的。
太孙殿下年少骁勇,十六拜将。
年纪比太孙小、但却是兄长的另一位殿下,宋丞相的孙子,同样是年少聪慧,连中三元。
最要紧的是,陛下最看重的就是这两个殿下,有什么事情都要带在身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着他们,他们两个就算把陛下的胡子烧了,陛下也只会说一句——
“烧得好!烧得漂亮!”
王昀无法无天惯了,但是也不傻。
这两个人,绝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王昀连忙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就算是假装,也不敢在宋皎面前放肆了。
宋皎道:“我、太孙殿下,还有你哥,小时候打过架,发过誓,老死不相往来。不过长大之后,就和解了。太孙殿下和你哥都在战场上,你哥是为国负伤,不好笑。”
王昀连连点头:“是,是,不好笑。”
宋皎顿了顿,不敢把话说得太过,怕他转过头就把怒火发泄在其他人身上。
“听说你过来打猎,现在还是冬天,可能没有多少猎物。”宋皎朝他点点头,便背着竹篓离开了。
宋皎走后,王昀转过头,随便踹倒一个随从:“有什么好狂的……”
他怂的很,只敢在背后抱怨,连说大声些都不敢。
*
宋皎去市集上买了点东西,拿了小贩帮他处理好的山鸡,就要回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简单吃了顿午饭,小睡一会儿,起来写点文章,把今天在凉州城的所见所感整理一下,变成如何防止武将自重的奏章。
他在凉州一年,也不是整天都无所事事,他写折子、写文章,发给凤翔城,发给谢老当家,因为和百姓交流甚多,说的事情虽然十分简单,但也十分要紧。
朝堂之上,早已经在参考他的奏章了,他提出的一些法子,也开始推行了。
写完奏章,宋皎就开始准备晚饭。
宋皎先拿鸡鸭酒肉祭拜过爷爷,和爷爷说了一会儿话,才准备自己的晚饭。
山林养人,宋皎每日过得平淡且充实,心境也从一开始的悲痛不已,变成现在的平静淡然,整个人虽然瘦了,气色都好了不少。
仿佛爷爷就在他身边,和他讨论奏章,告诉他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几天之后,宋皎再下山,果然,山下小贩都说,王昀已经走了,好像是被王二当家喊回去了。
宋皎放下心来,跟他们买了点东西,又是一个人回山。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这天晚上,宋皎正准备收拾一下睡觉,忽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宋小公子,江大人出事了。”是凉州守备的声音,他声音焦急,“王昀强抢民女,那女子自尽,江大人将他收押,没想到王昀在监牢里被人打了一顿,从此以后不能……王二当家和江大人翻脸了,江大人被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