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沐熙去了西南边境的一个小镇上。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个北方人来南方会不适应, 结果他就像是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似的,各方面都挺适应的。
于是就这么一连住了一个多月。
他性格开朗,很快便和周围的邻居混得非常熟。
唯一让人苦恼的大概就是经常下雨,弄得屋里实在太潮了。
不过没关系, 小小缺点, 他也能忍。
季沐熙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 今夜的雨实在太大了,连带着网也不太好, 看个电影都卡卡的。
其实这边也不错, 可惜当时公安联考他没有报这边。
说到这儿季沐熙就开始犯愁了, 下个月他就要入职了,要是入职就要回A市, 但是他不想回去。
烦死人了。
季沐熙过惯了这种世外桃源似的日子, 再回去和那群霸总娇妻神经病一起生活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啊。
早知道报这边了。
季沐熙越想越烦, 在床上翻了个身,却听见阳台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季沐熙一瞬间警觉起来。
雨声很大,但对方似乎全然没有要掩饰自己动静的意思,脚步声、开门声,都很清晰。
糟糕的是,他的卧室没有关门。
小偷?
季沐熙眯了眯眼, 客厅茶几上还有他中午吃火龙果用的刀,勉强可以防身用。
他正准备无声无息地下床,结果对方比他还快,直接进了卧室。
“找到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季沐熙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不是?
我草!
乔湛城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外面狂风骤雨将窗户鞭笞得哐哐作响, 时不时亮起的闪电有一下没一下地映着乔湛城阴沉的脸色和猩红的双眼,季沐熙忍不住往床里面又靠了靠, 我草,这跟白日见鬼有什么区别啊?
哦不对,现在是黑夜。
——黑夜见鬼更恐怖了吧?!
两个人无声地对望了一会儿,乔湛城怎么想的季沐熙不知道,但季沐熙单纯地是懵住了,大半夜的,屋里传出动静,结果一看是有人悄摸潜进了自己的屋子——他妈的这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啊啊啊!
季沐熙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但乔湛城已经走了过来,淌过水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咯吱的声音,再配上他的表情,季沐熙的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不妙。
非常不妙。
潜意识中的危机感催促着他赶紧离开,他的行动比脑子动得还快,见乔湛城朝自己走来,想也不想地就要翻身逃离。
乔湛城快他一步,直接把他按在了床上。
乔湛城发梢上冰冷的雨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季沐熙的脸颊上。
“乔湛城!”季沐熙心慌得不行,大喝了一声,试图喊醒乔湛城。
乔湛城像是被他唤醒了般,眸光微动,将他松开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季沐熙虽然放下了心,但心还是跳得厉害,开口声音都有点沙哑。
乔湛城从口袋中摸出来了一块巧克力,轻声道:“你当时说你想吃巧克力,我去给你买,你转眼就离开了。”
他这样说,显得季沐熙像个不负责任戏弄别人感情的渣男似的。
季沐熙轻咳了一声,接过了那块巧克力,有些尴尬道:“我走得匆忙,忘了给你们说了。”
乔湛城只是幽幽地看着他,眼里黑暗翻滚涌动,像是一条深黑色的隧道般,只将季沐熙孤零零地困在当中。
乔湛城接了他的话,声音轻飘飘的:“没关系。”
说完,乔湛城又看着季沐熙手里的巧克力,问:“你不吃吗?”
我草。
季沐熙感觉乔湛城现在就像电影里的冤死的鬼魂,就这么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凄惨地问:“你知道我的死因吗?”
太他妈的恐怖了。
季沐熙手抖了抖,把手里的巧克力拆开,一口塞了进去:“吃、吃。”
他敢不吃吗?
感觉他拒绝乔湛城之后这哥们会瞬间把自己刀了啊啊啊!
季沐熙吃不出来巧克力的甜苦,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穿来这个世界后,他从来没有面临过这么让人头脑空白的场景。
“你吃下去了?”乔湛城问。
季沐熙觉得乔湛城真的不正常,他勉强笑了笑:“对。阿城,你还好——”
未说完的话被堵在了两人紧贴的唇瓣上。
【已检测到用户总修改值99%,下达指令即可查看具体项目。】
【恭喜用户达到99%的修改度,成为第二位记录保持者。】
【请用户再接再厉,距离100%修改度只有一步之遥!】
系统的消息一连串发了过来,季沐熙缓缓睁大了眼睛。
屋外闪电亮了一瞬,惊雷乍起,季沐熙头皮都发麻了。
没有酒味,乔湛城是清醒的。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即便是在黑夜中,他还是在乔湛城眼睛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震惊的神色。
季沐熙浑身的血液都停滞了般,他想也不想,猛地推开乔湛城。
但也只推开了一小段距离,乔湛城不由分说扣住他的后脑勺,闭眸继续贴了上来。
我草我草我草我草!!!!
季沐熙如遭雷劈,疯狂地挣扎起来,但乔湛城一动不动,季沐熙能感受到对方柔软湿热的舌尖在自己的嘴唇上舔舐,似乎是在找机会进来。
不行不行不行。
季沐熙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乔湛城也只是顿了顿,浑然不觉疼痛般继续亲吻他。
血腥味在口齿间蔓延。
季沐熙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一脚朝他□□踹去,乔湛城察觉到他的意图,朝旁边躲了躲,那一脚便落到了他的腿上。
乔湛城微不可察地闷哼了一声,直接握住了他的脚踝。
季沐熙卯足力气,两只手一起用劲,直接把他推开了。
季沐熙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很明显的血迹。
乔湛城还是沉默地看着他。
季沐熙刚想开口骂他,倏地眼前天旋地转,巧克力有问题。
这是他昏厥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再次醒来时,季沐熙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是乔湛城带他来过的小别墅。
昏迷前的种种事情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季沐熙翻身下了床,开了开门,不出意料地没有打开,他又去看了眼窗户,也被封得死死的。
太好笑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涨得飞速的进展度是怎么回事了。笑死个人了,男主都弯了,能不进展得快吗?!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上我这种网络段子也是让他给遇见了。
不过人家是段子,他这是真的人生经历啊!
季沐熙试图说点玩笑话逗自己开心,但在几次开门开窗无果后,他的玩笑话也是起了个白说的作用。
季沐熙沉着脸,直接将床头柜上的花瓶扫到了地上。
瓷器花瓶撞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破碎的声音,里面的水流淌出来,花枝混在其中,花瓣摔落了好几片。
几乎是一瞬间,外面开了门。
季沐熙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压抑的怒火像是碰到了氧气的火焰般一瞬间熊熊燃烧,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挥拳砸了过去。
乔湛城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没有躲,被他打的脸都偏到一边,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掉在了地上。昨夜被季沐熙咬破的嘴唇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直流。
门外的佣人不敢说话,纷纷低下了头。
“你什么意思?”季沐熙一指那个窗户,“封窗、锁门,乔湛城——你要囚禁我?!”
季沐熙气得眼眶都红了。
一时间,他连乔湛城亲吻他的事情都忘记了,只被囚禁的事情气得双眼发黑。
他无比厌恶旁人剥夺自己的自由。
乔湛城慢慢抬起了头,却是将门再次关上了。
他说:“我给过你自由。但是你跑了。”
他早就想把季沐熙关起来了,季沐熙在外面太危险了,那么多人都围着他,只要在外面季沐熙永远不会看自己,永远都会为了别人放弃自己。
但是季沐熙不喜欢束缚,所以他也就强忍着。
可是季沐熙还是走了,一声不吭地、悄无声息地。
乔湛城受不了。
“你给过我?”季沐熙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抬头大笑了一声,再次看向乔湛城的时候眼里仿佛结了一层数九寒天的冰,“我是人,我生而就是自由的,有你什么事?你算什么东西,觍着脸说“给过我”?!”
乔湛城还是沉默。
季沐熙烦死他这副模样了,他拽着乔湛城的领带,把对方拉向自己:“我再问你一次,你放不放我走?”
乔湛城的眼中似乎是闪过一丝哀痛,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他说完,又像是想要补救什么一般,添了一句话:“季沐熙,我爱你。”
季沐熙只觉得脑海中像是有一声惊雷乍起,他不可置信,他对乔湛城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小巷中沉默来找他玩的小孩身上,唯独在这一刻,乔湛城和原著中那个偏执狂神经病男主对上了号。
季沐熙嘴唇抖动了一下:“爱我?在这之前,你有说过爱我吗?”
过去的日子里乔湛城分明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对自己的喜欢,怎么突然就爱他了?
乔湛城究竟是爱他,还是爱掌控?
所以是他也可以——哪怕不是女主,甚至说是不是个女人?
乔湛城看着他,他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去无数个夜里,他都想把自己满到近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尽数说过季沐熙听,他可以说很多,唯独眼下,他说不出来。
因为季沐熙不相信他。
没有信任的爱意是一张没有根据的票据,起不到凭证的作用,亦兑换不了丝毫的爱意。这是一朵没了根的花,无所依据,最终只能零落成泥。
季沐熙见他沉默,愈发觉得好笑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让我出去。”
“事到如此,”乔湛城声音沙哑,“我已经无法放手。”
从他在巧克力里下药的时候,一切都挽回不了了。
他了解季沐熙,在查到季沐熙的住址,驱车前往的途中,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义无反顾地朝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冲去。
可是再差,他也不能忍受季沐熙的离开。
“爱也好,恨也罢,”乔湛城轻声道,“只要让我在你心里有一席之地,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可以。”
季沐熙身体抖了抖,他看着乔湛城,他听明白了,乔湛城知道他会生气,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会破裂,但还是选择了囚禁自己。季沐熙的手指一颤,他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全身都力气一般,蓦然松开了乔湛城的衣领。
说不上来为什么,失望远远大于了生气。
好吧,他承认,乔湛城确实很了解自己。
至少在这一刻,他做不到无视乔湛城,他恨他。
“我不想看见你。”季沐熙说。
乔湛城的身体一僵。
季沐熙深吸了一口气,指了一下门外:“如果你不想放我离开,那你就滚吧。”
“你在这里,只会让我更加恶心。”
乔湛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说一不二、控制欲极强的偏执狂,原著里叶落萱稍有反抗他一下都会被抓起来强保的神经病一个。
季沐熙说完这句话就差不多猜到自己要面临什么了,但是他不害怕,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乔湛城要是敢强制自己,他是一定会反抗到底的。
但是乔湛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看着季沐熙,很久,才缓缓走出了门。
在即将离开的最后一秒,他停住了脚步,声音艰涩:“……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给我说,我都给你。”
“住在千万的房子里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季沐熙冷笑了一声,“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你。”
乔湛城滚了滚喉结,道:“这个房子……你满意就好。”
回答他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其实不是很响,但是乔湛城就是觉得快要把耳膜震破了。
他身形晃了晃,缓缓靠着房门,滑了下去。
宛如丧家之犬。
他坐在地上,路过的佣人见了,连忙低下头四下散去,乔湛城颤着手,把口袋里的钱包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张泛了黄的照片。
小孩身上浑身都是伤,眼眸却亮晶晶的,朝镜头递出一个飞吻。
乔湛城的手指覆到照片上时,才发觉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距离这张照片拍摄已经过去了有小十年的时间,可是他还是清晰地记着当年发生的一切。
当时季沐熙在吃东西,他就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了这张照片。
服务员说不需要这么重的钱。
但乔湛城很固执,他还是坚持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服务员,只说是:“在我这里,他值得我身上所有的钱。”
那会儿他还没有喜欢上季沐熙。
其实无论喜不喜欢,季沐熙对他而言,都是万分重要的。
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乔湛城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照片,像是要透过照片,穿越时空去触碰季沐熙。
或者说,是让季沐熙触碰自己。
他碰到了季沐熙的底线,对方估计永远不会再主动靠近自己了。
再不复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