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 季沐熙都没有去找乔湛城。没有合适的理由，贸然频频上门容易起疑，暂时只能让人盯着。

根据盯梢的人所言，乔湛城这几天出门的频率明显变高了。

原本他们以为是季沐熙上次去接触他让他产生了什么警惕, 本想跟着他, 结果发现对方只是买菜买得勤了些。

让人摸不清头脑,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总不能是知耻而后勇，决心当大厨吧。

“上级那边好像有了点线索, ”迟泽川道, “当时乔阳和一个合伙人一起在工地上监工时, 有根钢材没搭好，要砸到乔阳, 结果乔阳千钧一发之际把那个合伙人拉过来挡了一下, 人死了, 他活着。那个报复乔家的女人，就是这个合伙人的女儿。”

季沐熙敲了敲眉头：“能把乔家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女的手腕还挺强。”

“是，”迟泽川道，“乔家破产之后这女的好像也跟着人间蒸发了。”

“季队！”他俩谈话的间隙，叶亦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找到乔北澈的下落了！”

季沐熙和迟泽川对视一眼，季沐熙挑了挑眉，道：“你说。”

“也在本市，”叶亦晴道，“他在做烧烤。”

季沐熙：“……”

迟泽川：“……”

乔北澈经营着一家露天烧烤店, 店名取得拽拽的，叫“没名字烧烤”, 生意也红火，迟泽川他们去的时候排了一小会儿才排上。

季沐熙没跟他们一起，他今天穿了件洗出了毛边的T恤、泛白的牛仔裤和牛仔外套以及一双盗版帆布鞋。

跟个贫穷大学生似的。

门口支了个烧烤架，乔北澈把T恤卷到胸部，拿着个大蒲扇烤串，烟气萦绕。

季沐熙犹豫了一下，在他的炉子旁边停了下来。

乔北澈以为他是顾客，被烟熏得睁不开眼还是抽空道：“哪一桌的？”

季沐熙脸上带了点尴尬：“不……我路过，看看。”

乔北澈一擦汗，这才伸长了脖子去看他：“干嘛，乞丐啊你？”

季沐熙面红耳赤，像是被他侮辱得无地自容似的。

乔北澈没理他，继续烤着自己的串。

感觉憨憨的，季沐熙想，还是乔湛城更可疑一些。他扭头看了眼店里，和迟泽川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剩下的就交给他了，他还是去盯着乔湛城那边。

迟泽川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喏。”

他收回了目光，正要离开，面前突然多了两串热气腾腾的肉串，肉串烤得滋滋冒油，肉香混着调料香扑鼻而来。

“正好多烤了两串，吃完就滚吧，别耽误我做生意。”乔北澈见他迟迟不肯接，没什么耐心地往他面前又递了一下。

季沐熙十分意外：“不用不用。”

“啧，”乔北澈的语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打他了，“吃了就赶紧滚。”

季沐熙这次是真的尴尬了，他接过肉串，道：“谢谢。”

但乔北澈完全没搭理他，因为新的顾客又来了。

季沐熙也不知道该不该走，蹲在他的炉子旁边把这两串肉串吃完了。

这肉串闻着香，吃起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亲兄弟的厨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季沐熙啧啧惊奇，一转头迟泽川他们已经大快朵颐起来。

季沐熙：“……”

这种公费吃饭的机会不多啊，好可恶。

这四块钱还是记在迟泽川账上好了。

季沐熙给乔北澈转了四块钱，一回头，又发现乔北澈正在低头看着自己。

季沐熙：“？”

他付过钱了啊。

乔北澈看了他一眼，又往他旁边看了看，季沐熙觉得莫名其妙，跟着他看过去，才发现不远处蹲了只小野猫，正在一口一口尝着剩下的小鱼干。

季沐熙：“……”

“哼，”乔北澈冷哼一声，不知道在说谁，“野猫就是野猫。”

季沐熙：“？”这是在说他吧。

季沐熙的脸皮微微红了，他想说什么，就看见乔北澈踢了个小马扎过来，正好踢到了他的屁股下面。

乔北澈说：“你要想在这里待着就在这里待着吧。”

季沐熙：“？”

他什么时候说想在这里待着了？

季沐熙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从这里坐了下来，期间乔北澈多烤了几个串就给他，有的时候是肉的，有的时候是素的，反正就是很好吃。季沐熙也有点饿了，就没拒绝，反正他最后还是会付钱的。

为了后面好算账，季沐熙把吃剩的签子都老老实实一把握在手里。

但是光吃这些也是吃不饱的，季沐熙想了想，站起身来，问：“哥，要俩面包片。”

乔北澈：“……”

“你还挑上了？”乔北澈阴阳怪气了一声，但还是给他拿了两串面包片烤上了。

季沐熙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连忙道：“我给你付钱。”

“缺你两串面包片的钱？”乔北澈反问道。

季沐熙：“……”

他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小马扎，老老实实给乔北澈转了钱，身体力行地表明自己绝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乔北澈听见转账声音，又看了他一眼。

季沐熙也一脸正气地看着他。

乔北澈：“……”

最后季沐熙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给乔北澈转了多少钱了，手里一把签子，脚边还有一个酸奶空罐子，是乔北澈后来让服务员给他拿的。

估摸着得七八十。

季沐熙看着自己手机零零散散的转账记录，简单估算了一下。

他算完，想把手机放回兜里，一插兜，察觉出来不对劲了，拿出来一看，是一百块钱。钱上还有一股萦绕不去的烧烤香，谁塞得不言而喻。

季沐熙脚步一顿。

好像是中途他觉得挨着烤炉太热了就把外套脱下来放一边了，不知道乔北澈是什么时候给他塞得，或者是让人给他塞得。

季沐熙登时头有两个大，感觉自己像是装乞丐骗人。

索性走了还没多远，他正要回去把钱还给乔北澈，突然脚步一顿，他想，今天不去还，那么明天就有理由继续来找他了。

不行，季沐熙又慎重了一下，他还得去盯着乔湛城那边。

至少目前来看，乔湛城比乔北澈可疑多了。

季沐熙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们队十个人四个人都去找乔斯羽了，毕竟明面上的总比暗里的好盯，主要还是先找暗里的。而留下的人中，他不可能一次性盯两个人，明天再来探乔北澈一次，要是没问题他就全权交给迟泽川他们，自己专心盯乔湛城那边。

他想得好，结果第二天还是出了意外。

翌日。

季沐熙一早就准备去找乔北澈，他刚在最近的公交车站下来，就听见一旁的垃圾桶里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

季沐熙顿了顿，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是一只小狗，灰扑扑的，看不出来原样是啥，受了很重的伤，血肉暴露在外，引了很多苍蝇虫子来啃食。

怪可怜的。

季沐熙于心不忍，准备给它挖个坑埋了。

不过眼下他也没拿什么铲子，用手挖还是蛮费事的，思来想去，季沐熙还是决定先把这只小狗从垃圾桶里拿出来。

他也没带盒子和塑料袋，犹豫了一下，还是脱掉了外套，准备用这个外套包着小狗。

反正，埋的时候也得用布包着。到时候就把自己的衣服包着埋了小狗，小狗有了人味，下辈子说不定就可以转生成人咯。

他一过去，那群苍蝇就嗡嗡地四下散去了。

季沐熙一握，就听见这小狗发出了一声可怜的呜咽声。

季沐熙：“？”

还活着？！

季沐熙惊得不可思议，连忙把它包好，打了一辆车去最近的宠物医院了。

小狗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就安静地蜷缩在季沐熙的衣服里，一动不动，季沐熙做惯了除恶扬善之事，救死扶伤还是第一次做。

十分不熟练。

但还好赶上了。

那兽医一看也吓到了，登时着急忙慌地开始给这只马上就要咽气的小狗做各项检查和手术。

季沐熙因为救他身上臭臭的，有点不好意思往兽医里面去，只好先付了钱，准备下午再来看它。

付钱的时候季沐熙再次震惊到了，好几千。

果然幼崽就是吞金兽，无论是人类还是小狗。

季沐熙痛心疾首地回头看了眼小狗，给你砸了那么多钱你可千万要活下来啊。

小狗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虚弱地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眼季沐熙。

季沐熙先回了趟部队收拾了一下，队里其他人都出去执行任务了，就他一人。

他换了衣服，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特别好的点子。

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乔湛城家里。

乔湛城看到他，明显眼睛亮了亮。

季沐熙眼睛也亮了亮，他忍不住弯眸笑了：“你在家啊，那太好了。能不能托你照顾一下我的小狗呀？”

乔湛城一怔，似乎是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是我刚救的小狗，”季沐熙说，“但是我住在公司宿舍里，不能养狗。所以就想麻烦你一下……我会天天来看他的，狗粮什么的我也会买，可以吗？”

乔湛城还是点头。

季沐熙满意地笑了。

嗯哼，这样就可以有正当理由天天来试探乔湛了。

汪汪队立大功。

组织会奖励你的，小狗。

季沐熙和乔湛城去了宠物医院，那小狗因为被虐待本就掉了大片的毛，眼下因着手术又给剃了一部分，活脱脱一只秃狗。剃去的毛在一旁堆着，宛如一张饼似的摊着。

小狗有了点精神气，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又睁开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季沐熙。

季沐熙尝试着把手伸过去，它费劲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湿湿的。

季沐熙心都软了。

“是只金毛，送来得再晚一些估计就没命了。”兽医的语气似乎是有些感慨。

季沐熙也跟着感慨一声：“那真是缘分。”

小狗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们说话，又舔了一下季沐熙的手。

季沐熙就这么把它给带回去到了乔湛城的家里，俩人还买了一堆小狗用品和狗粮。

季沐熙简单算了一下狗粮的钱，啧啧惊奇，狗吃的都比他好啊。

最后，季沐熙给小狗取名叫“毛饼”，灵感来源于它剃去的那一堆毛。

小毛饼在医院的时候就天天眼巴巴看着外面等季沐熙来，后来好得差不多了挪到乔湛城家里时更是依赖季沐熙。

季沐熙一开始想着每天来看它一下，结果他刚走的第一天就收到了乔湛城的短信。

【毛饼不吃不喝，一直想出去。】

季沐熙看到消息心都停了，着急忙慌赶过去，就看见可怜的小毛饼兴奋地呜咽一声，跌跌撞撞着朝季沐熙跑来。

它身上的伤还没好，季沐熙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把它抱起来，小毛饼就美滋滋舔他的手。

乔湛城把刚才配好的饭端过来，小毛饼看都不看。

季沐熙：“……”

乔湛城：“……”

季沐熙眯了眯眼，有些不可置信：“它讨厌你？”

乔湛城大惊，连忙摇了摇头，力争清白地用手比划了一阵手语。

季沐熙：“？”

他还是第一次在乔湛城那张冷脸上看到这么鲜活的表情。

乔湛城顿了顿，才想起来季沐熙看不懂自己的手语，连忙拿出手机给他打字：“它应该是只喜欢你。”

季沐熙一顿，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毛饼。小毛饼安静地趴在他的胳膊上，受到了一旁食物的诱惑，正在费劲地伸长舌头去舔。

季沐熙心头一软，把它往那边送了送。

小毛饼成功吃到了饭，开心地尾巴都甩了几下，可惜它的尾巴也受了伤，只甩了几下就委屈地停住了。

季沐熙看够了它，才看向乔湛城。

乔湛城也看着小毛饼，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好像有几分负面情绪，至于是什么负面情绪，季沐熙初步猜测是失落、可惜之类的。

好像还有些难过。

为什么？

因为小毛饼只亲近自己吗？季沐熙一头雾水。

他一低头，才发现已经吃饱喝足的小毛饼舒舒服服地靠自己怀里睡着了。

季沐熙身体一僵，想把它放回狗窝，又害怕自己把它弄醒了。

他纠结间，乔湛城又递来了手机：【你要带毛饼走吗？】

季沐熙一抬头，看见了乔湛城忐忑不安的眼神。

季沐熙看看乔湛城，又看看小毛饼，抿了抿唇，一条良计涌上心头，他莞尔一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搬来和你同住吗？”

乔湛城缓缓睁大了眼睛。

要不说汪汪队立大功呢，季沐熙原本只是想每天来试探乔湛城，现在好了，他可以在这里监视乔湛城了。

季沐熙心满意足地看着小毛饼，小毛饼感受到了他的开心，睡梦中也用尾巴扫了扫季沐熙的手腕，随后又疼得停住了。

乔湛城睫毛都颤了颤，许久，才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