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桓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敢恭维,不过和刘子衿一块儿睡后,大概是有他在身边莫名就很安心,所以失眠问题改善了不少,但睡眠仍然很浅。
这也有好处,比如刘医生隔三差五就会在夜里接到急诊电话,陈桓总会在第一时间就清醒过来,接了电话就载刘子衿往医院赶。
由于是急诊,具体多久结束刘子衿也没个准数,尽管他多次劝阻陈桓回家睡觉,但陈桓往往会在医院等他结束急诊。短的也得个把小时,时间长的话,能在停车场待一个通宵。
刘子衿结束完今天的急诊已经凌晨两点了,脱掉沉重的手术服洗手消完毒,疲惫地揉着眉心拖着脚步往医院外走。临下车前照例和陈桓说了一嘴,让他别等自己。
于是这会儿正盘算着这个点打出租要等多久,忽然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车子从暗处划了过来,稳稳当当停在他面前。
刘子衿头昏昏沉沉的,皱着眉打开了车门,“这么晚不在家好好睡觉?”
陈桓食指有节奏地点着方向盘,眉眼带笑,“不睡觉来接男朋友下班咯。”
刘子衿有点儿惊讶,“你明天不上班吗?”
陈桓发动了车,侧头看他,反问道:“你明天不是休假吗?”
成,敢情人又要为了自己把工作全推到晚上了。
趁着红灯的空档,陈桓抽出一只手去握刘子衿的,“刘医生的时间表就是我的时间表。”
闻言,刘子衿似嘲非嘲地笑了声,“这就是陈总资本的力量吗?我说真的,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么辛苦。”
“怎么会辛苦?”陈桓宽慰刘子衿道,“来接你下班比让我睡觉还乐意,子衿,别有压力,别想太多了,好吗?”
原本陈桓自己的工作就够忙了,现在还要加上照顾他的时间,刘子衿心里真不是滋味,“我抽时间把驾照考出来。”
别说刘子衿压根儿没时间练车,单说他学车还得克服小时候车祸的心理障碍,陈桓就不可能让他冒这个险,于是难得语气带点强硬地对刘子衿说,“不用考!我随时有时间。子衿,你千万不要勉强,我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也就这些了。”
刘子衿手肘支在窗户上,看向窗外夜色,眸色渐深,“行了行了,我不剥夺陈总献殷勤的权利。”
下车之后刘子衿一路困得闭着眼,任由陈桓牵着上了电梯,刚进家门就把脑袋重重地搁在他肩膀上。
陈桓还没来得及开灯,感受到重量后连忙扶了下刘子衿的头,生怕他滑下去。
听觉和触觉在视觉无法发挥作用后被无限放大,耳边是刘子衿以及趋于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燥热的气流。
刘子衿上了手术台就像不用上机油也能连轴转的机器,即使到了后半夜也不觉得困,可一下手术台,紧绷的弦松了之后,困意就像洪水猛兽一样袭来。
他上班跟倒时差似的,一睡睡到下午五点,刚醒过来的时候像被人抽去骨髓一样没有丝毫力气,在床上稍微缓了缓。
正准备起身,就见陈桓端着粥进来,于是昏昏沉沉地想着,待在一起久了还能有这心灵感应吗。索性也不起床了,垫了枕头在后背靠着床头。
陈桓放下粥,用手背贴着刘子衿额头试了试体温,“还难受吗?”
刘子衿跟着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道,“趁着正主不注意的时候发烧了?”
看这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加上体温也正常了不少,陈桓才放下心来调侃他,“正主那会儿迷迷糊糊撒娇呢。”
刘子衿不以为意,专心地大口大口扒拉着粥,含糊不清道,“和我男朋友撒娇怎么了。”
话一出口,倒把嘴里没东西的陈桓给噎住,甚至是他发烧一般有些燥热起来,于是俯下身在刘子衿嘴角亲了口。
“想喝粥?喏……”刘子衿说着当真舀了勺粥递到陈桓嘴边。
陈桓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生生愣住了,倒是刘子衿笑得不行。
陈桓见他笑,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头轻轻侧了侧,唇瓣就亲密地贴在一块,低沉着嗓音道,“是啊,想尝尝看……”
话没说完,刘子衿就毫不客气地压下他的脑袋,陈桓唇舌灵活地侵入他的口腔,带着点地瓜粥的甜味加深这个吻。
喝完粥看了会儿书天就黑了,刘子衿烧还没完全退下,没多久又昏睡过去。
半夜,刘子衿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上下眼皮被胶水粘住似的闭合地紧紧的,额头上还有毛巾传来的冰凉触感。
他也就干脆懒得睁眼,侧了个往身边摸索。
陈桓睡觉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靠着刘子衿,不然就是把人搂在怀里,这会儿刘子衿长手长脚地上下都扫了一遍,却连一点体温残留都没有。
也许是生着病的缘故,他有点烦躁。
皱着眉开了灯,接着颇有些费力地睁开眼,果然只看见放在床头的水以及另一半平平整整的床单,哪里有一点人存在的痕迹。
这会烧退了,刘子衿倒是不头疼只是迷迷瞪瞪困得脚下不稳,他摸不准陈桓这大晚上的能去哪会去干什么,也懒得去想。
哪料到这人根本不用自己去找,走出房间就有光透过半掩的门,照在刘子衿脚下的地板上。
从刘子衿回来发烧再到把人哄睡着,陈桓一整天提心吊胆的,半夜好不容易刘子衿额头不那么烫了,放心不下,于是拧条毛巾给人敷着,又担心他万一醒过来渴,还顺带倒了杯水放一边,最后确定人安安稳稳睡着后,陈桓才暂且松了口气。
忽然想起自己早习惯性地顺着刘子衿的时间表把白天所有工作都给挪到了晚上,于是无奈又不舍地亲了亲他额头,轻手轻脚关上门进了书房。
刘子衿进来的时候他正核对完一个报表,手肘杵在桌上,用食指和大拇指掐着眉心,整两宿没睡,即使是熬夜熬惯了,这会儿也架不住犯困,眯着眼并没发现来人。
书房空间不算小,刘子衿却门外就闻见了浓浓的咖啡味甚至还有夹杂着烟草的味道,他更烦了。
或许真的在一起久了会有心灵感应,陈桓的眼睛先他的意识一步看向抱住双臂依靠在门框上的刘子衿,对方一直没出声,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自己,眼神像是在看一具尸体,冰冰冷冷。
熬夜的副作用让陈桓后知后觉才感受到疯狂跳动的心脏,那频率比高中的时候被他妈妈发现逃课上网吧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说不清是心虚,担心还是别的什么,猛地起身走到刘子衿跟前,缓了口气才温声道,“睡不着吗?”
见刘子衿没回答,伸出手想试试他额头的温度,没想到却被挡开了。
他明显抗拒的态度让陈桓心跳漏了一拍,有些紧张地接连发问,“还难受吗?是不是渴了?还是想吃点别的东西?”
刘子衿仍旧不说话,连眼神也一瞬不瞬,只冷冷地哼出一个鼻音。
陈桓指尖轻颤着抱住刘子衿的往怀里揽,嘴上连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犯困喝咖啡也不抵用,烟点了马上就按掉了,真的没吸,以后再也不会碰了好不好?”
刘子衿又推开他揽过来的肩膀,语气冷淡,“陈桓,我很烦。”
一而再被拒绝后,陈桓彻底慌了,双臂下垂想去牵刘子衿的手,把姿态放到最低,解释道,“烟是昨天接你的时候你们余老塞给我的,就没好拒绝,刚刚才发现忘了丢。子衿,别生气了好吗?你烧还没退完,回去再睡一觉好不好?”
刘子衿第三次躲开他的手,轻笑了声,“真挺好笑的陈桓,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吗?”
陈桓忽然猛地搂住刘子衿的腰,把他压在墙上,他用的劲很大,像是要把两人都揉碎了再融为一体。
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陈桓只有手上揽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脖颈旁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一般,对刘子衿的语气难得变得强硬,但又说不出一句重话,“子衿你别推开我。”
刘子衿没动,“非要我动手是吗?”
陈桓像没听到,固执地从脖颈处向上吻,鼻间填满了他的气息,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不停地重复,“子衿你别推开我。”
刘子衿彻底火了,钳住陈桓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用上蛮劲掉了个位置把人压住墙上,拔高声音,“操,你他妈告诉我现在在干嘛。我不止一次半夜醒来发现你在书房,怎么,陈总公司上下都在国外倒时差?把我当傻子呢,只要我轮休你公司就放假,感情这公司我开的啊?还是我缺胳膊少腿?要没有陈总照顾就只能饿死街头无人问津了?这事儿是第一次了吗?我和没和你说过别只想着照顾我,想想你自己成不成?好好跟你讲道理不听,就会跟我打太极,你他妈怎么就不进耳呢,烦不烦啊!?”
陈桓被这一连串的问句吼懵了,他实在不明白这中间有什么逻辑关系,也不明白刘子衿在生什么气,原本以为是自己抽烟造成的,这么看来并不是。
现下只听懂了因为照顾他,调了工作时间才和自己发火,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又生气又委屈,语气里也带了点火星子,对刘子衿却又说不出重话来,“我就是乐意在晚上工作,就是乐意照顾你顺着你的时间走,你别管我公司上下倒不倒时差,我又不是有病非得拉着人陪我半夜加班,真想要这公司给你好了。我就是看不得你天天忙得没个人形我还帮不上忙!”
说完狠狠地凑过去咬住刘子衿的唇,结果又被人给推开了。陈桓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氧气带着理智一点点地离开大脑。
刘子衿冷笑着问他,语气疏离,“那麻烦问下陈总,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刘子衿他妈是你谁啊?”
陈桓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眼角被撑到最大想努力看清对方眼睛里的情绪,却是雾蒙蒙的拨不开。
也难怪现在大脑混沌不堪,不然以陈桓对刘子衿的了解,自然能想明白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可现在陈桓脑子里只想着他为什么一定要推开我。
“啧,问你话呢,陈桓!?”刘子衿愈发地烦躁,捏着陈桓下巴的力气也变重了些。
陈桓控制住力道撞上刘子衿的脑袋,“咱俩谈恋爱呢,你他妈是我男朋友!”
听到他的回答,刘子衿嗤笑一声嘲讽道,“呦,陈总当是在处对象呢,我还以为陈总包养我呢。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的,把我当小公主似的,捧在手心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陈桓皱了眉更加不解,“我就是想好好照顾你,我……”
“操!你真他妈够了!就你会照顾人会心疼人,我的心就不是肉长的是吗?你要是看到我为了空出时间陪你,两宿不睡觉大半夜在这加班,你怎么想?你他妈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现在就想把你按到床上逼你睡觉,在想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多事儿,怎么就发烧了呢?我不想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之后,反而加重了你的负担。能不能别老是以你的姿态看我,你他妈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对自己好点行不行啊!”
刘子衿吼到最后声音也有些颤抖,伸出两根手指点点陈桓的脑袋,“陈桓我问你,你对我到底是什么?”
陈桓恨不得把心脏掏出来摆在刘子衿面前来回答这问题,他吸了吸鼻子轻轻抱住刘子衿,声音和对方一样颤抖着,“我爱你啊,子衿。只要你过得开心,我怎么样都无所谓,通宵加班真的只是小事。”
他一点儿也不开心。
刘子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以为陈桓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显然,他还是没有抓住重点。
刘子衿觉得挺可笑,他想起陈桓前几天说过最近要出差,既然两人达不成共识,那不如刚好趁这个机会冷静冷静。
于是他向后退了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礼貌疏远,“是吗,陈总。看来我们有必要分开一段时间让你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