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企鹅人大声对着自己的手下说:“我曾经真的长到了接近两米那么高!”
他的部下们面面相觑, 并隐晦地互相交换着眼神,纷纷怀疑自己的老大多半是真的疯了。
这也很正常,在哥谭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新疯掉几个,双面人疯了那么多年, 同样能带领一批忠于自己的手下——领导疯不疯不要紧, 只要能带领大家挣钱就行。
眼看没有人相信, 科波特·奥斯瓦尔德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真可恶!他想, 弄得好像是他自己真的精神失常了一样。
明明是那个古怪的魔女——
然而现在, 似乎再也没什么魔女了, 更没有所谓的圣杯战争,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个烟消云散的笑话, 就连自己的手下都眨巴着眼睛摸不着头脑。
他曾经去那个魔女店铺实地考察过,但那儿就是个装修到了一半的毛坯房,墙壁上刮着水泥, 连乳胶漆都没有涂, 窗户是个粗糙的破洞,外面的冷风直吹进来,掀起他的刘海和衣领。
这种变化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就连最狠毒贪婪的强盗都不可能将一户人家拆除得这么干净。企鹅人曾经旁敲侧击地打听过诺克斯这个名字,但能得出的信息实在非常有限。
同一时间,市政区, 双面人摔碎了一面镜子。
在经历过整个城市即将毁灭的危机后,整个世界突然像是书本翻页一般恢复了原貌。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想, 在自己没有看到的时候。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怀疑那个突然出现在韦恩身边的魔女, 在他看来,哥谭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诸多怪事应该都有对方掺和的痕迹。
和魔女发生的交战是他生涯当中遇到的最耻辱的几场战斗之一, 他被一些根本无法理解的法术耍得团团转,几乎要对神秘学和魔术师产生心理阴影。
而现在,令咒的痕迹已经彻底从自己的手臂上消失,干净得就像是圣杯战争从来没有开始过一样。哈维·丹特在房间里徒劳地转了几圈,觉得心中恼火,猛然从裤兜当中掏出了那枚自己的硬币。
随后,他的左右两半边脸表情皆是一愣。
硬币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硬币,重量色泽锈蚀程度都和过去一模一样,他曾经把玩和抛接过许多次,绝不会将其认错。
——然而,硬币一侧的划痕消失了。
他曾经将有划痕的那一面视作是自己的邪恶面,以此来界定双重人格的两边,而现在,就像是坠入了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一样,双面人顿时觉得太阳穴一痛,迫使自己重新去面对早已分割多年的灵魂。
……魔女。
他抚摸着硬币的一面,原本彻底倒向一侧的人格天平再度危险地摇摆了起来。
*
另一边,杰森·托德的领养手续正在稳步进行当中。
家中第一个收养的孩子即将出去读大学,布鲁斯·韦恩在这个时候高调收养第二个孩子,难免带来了许多话题。
而更关键的是,杰森·托德本人并不愿意被采访。
“他落下的功课还有很多。”
对此,布鲁斯的解释是:“我给他请了私人教师,等到学校开学的时候,希望他能够尽快赶上进度。”
“……噢!就是那个您投资建立的学校是吗?”
记者略微一思考,在脑海当中转出答案——韦恩集团的慈善项目颇多,前段时间里注资建立了一所新学校,学校的占地面积不大,目前正在校舍装潢和招募教师的阶段:“我还以为那儿只是一个普惠性质的,面向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杰森坚持想要在那里上学。”
布鲁斯对着镜头说道:“我也觉得他和自己的朋友们待在一起会感到更好。”
话题被轻描淡写地引到了新学校的建立上,稀释了有关于杰森·托德本人的内容。当事人确实目前如同布鲁斯所说的那样在紧急学习,只不过学习的内容和众人所猜测的有所出入——埃尔梅罗二世给他开了一条长长的书单,在时钟塔这种天才遍地走的地方,“拼命努力”只能说是许多魔术师的基础操作。
而杰森·托德本人的理想则更加遥远。
“……我才不打算给他看一辈子的店。”
他嘟囔着:“最好是他本人赶快回来——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除了魔术师的课程以外,布鲁斯还给他安排了许多诸如格斗培训之类的教学,将他的时间占据得满满当当。在真正拥有自己的未来规划之前,杰森率先接手的是迪克曾经的工作,也就是作为罗宾活跃在哥谭的黑夜里。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点小小的区别。
“Gandr!”
他抬起手臂,漆黑的魔弹从手掌当中放出,命中墙壁之后又迅速消散。
“看不出什么效果。”
杰森说:“看来还是需要实战测试才能判断出效用。”
考虑到他时常需要进行高强度的作战,埃尔梅罗二世因材施教,最早教给他的就是一些简单的诅咒。这是一种传承自北欧、如今使用十分广泛的魔咒,命中目标能够降低对方的行动能力,视魔力消耗量有可能会让人发烧或者生场小病,很方便作为罗宾使用。
与此同时,对于身体的强化也让他拥有了远超同龄人的体魄,在力量和敏捷度测试当中取得了相当不俗的成绩。
“确实很……出乎人意料。”
布鲁斯说,将毛巾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但在训练当中,你最好不要过度地使用自己的魔力。”
他忍不住回想起诺克斯,对方就是个很典型的坏例子——过于依赖魔术所带来的各种强化,实际上其本人的格斗技巧其实相当松懈。
“我当然也知道……”
杰森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又问:“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重新叫出来?”
布鲁斯也不清楚,实际上,就连埃尔梅罗二世都无法轻易解答这个问题。“归于大地”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成为穿行过城市的风和降落在地面的雨,而如果想要将风声和雨水重新聚拢在一起,重新获得属于智慧生物的知性,凭借如今这个时代的魔术几乎不可能实现。
更何况,这对于诺克斯而言是“已经选择的结局”,而倘若想要将这个结局逆转回尚未作出决定时的状态,比起让时间逆行还要更困难。
“你先训练。”
布鲁斯最后只说:“会有办法的。”
又过了几天,迪克收拾好了自己的拉杆箱,和自己的一圈旧朋友告别,又去医院看望过了芭芭拉之后,才重新踏上自己的旅程。虽然没能靠着Archer实现愿望,但他毕竟也是这场圣杯战争当中坚持到了最后的人,临走之前,迪克将自己那把早已恢复了原样的玩具弓箭放回房间里,神情复杂地看了布鲁斯一眼。
他们曾经吵得天翻地覆,闹得要离家出走,可如今真要离开的时候,这个家的每一处都让他觉得怀念。
“……如果有哪天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他语气生硬地开口:“可以给我打电话。”
等到迪克关门离开,阿尔弗雷德才走到了布鲁斯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暂时送走了一位家庭成员,又迎来了新的。
这些天里,布鲁斯一个人接受了不少采访,很少有人会去不合时宜地询问那位曾经共同出场的舞伴——像他这种有钱人,每隔一段时间传出不同的花边新闻是基础操作,大家都默认这段故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尾声。
而布鲁斯一边在这种场合抓紧时间休息(在记者们的眼里就是两眼发直地走神,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一边在脑海当中回放着此前看过的资料。
魔女是与童话有关联的生物,他们的魔术形式和存在方式都与同化当中的诸多隐喻有关。而在接触诺克斯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也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故事——多到,可以试图从中反向对他本人进行分析。
第一个故事,在小美人鱼的故事当中,人类双腿与人鱼的状态可以相互转化,成功只要杀死王子,就能让小人鱼重新回归大海。
他很清楚情感对于魔女而言是一种可以量化的力量,其证据就是,在第二个故事,莴苣姑娘的故事里,莴苣为了王子所流下的眼泪滴进了王子干涸的眼眶当中,成功让对方已经失明的双目恢复了光明。
魔女追求情感而居,就像是草原上的牧民们不断追逐着草场。源源不断且足够强烈的情绪会让他们停留下来,布鲁斯觉得这个过程就像是敲击蜂蜜罐,试图从森林当中唤出眼馋蜂蜜的小熊。
根据埃尔梅罗二世和天使先生的说法,压榨灵脉而形成的临时召唤会将哥谭地源的魔力和流毒都消耗殆尽,而圣杯战争结束之后,诺克斯本人填补了这片空缺,真以太生物的存在形式可以自由变换,他应该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新灵脉的一部分。
像是突然从觥筹交错的场合当中回过神来一样,布鲁斯·韦恩先生突然急匆匆地推开人群,朝着应急出口的方向跑去。
记者们和宾客注视着他的背影,互相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对方这样做出不合时宜的反应,韦恩先生向来如此,他的身份地位带来了极高的容错率,没人会在这种时候不长眼色的指责他缺乏礼节。
当天夜晚,杰森·托德被勒令继续训练,而布鲁斯则是要单人完成蝙蝠侠的夜巡工作。他站在建筑物房檐下的滴水兽上,白天的天气阴云密布,到了晚上也看不见星星,只有遥远下方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街灯。
……路面之下,水泥之下,岩层之下,是奔流不息的灵脉。
他需要做一个测试。
穿行在城市高层建筑之间的风吹起了他的披风,布鲁斯没有丝毫犹豫,以翼装飞行的姿态向下俯冲,惊险地擦过两栋高层建筑物之后,几乎立刻就要以极高的速度撞上第三栋——在没有任何魔术加护的情况下,这种冲击力足够让人当场瘫痪或是死亡。
他与墙面的距离正在迅速接近,就在布鲁斯决定做出规避动作的时刻,突然从侧向吹来了一阵毫无来由的横风,让他险险擦过了玻璃窗。
深夜还在加班的公司职员突然抬头:“啊!是蝙蝠侠!”
他的周围迅速聚拢起了来围观的同事,但等到大家再度向窗外张望的时候,蝙蝠侠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无踪。
他变成了这座城市的一部分。
……果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