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什么样的病都能帮助我吗?因为我可能有好几种病需要得到治疗。”
容念看着眼前的莱斯特。
经历过解寂云、解寂夏、贝泽尔的主线时间后,他知道依照最初定下的远近次序接下来要接触最远处站在台阶上的那位莱斯特先生了。
老实说,这位打从一开始看起来就是容念最不太可能会选的目标人物。
解寂夏是纯粹生涩的少年,外表黑暗锐利如刀,实际上反而是最单纯的那个。
解寂云温柔不设防,虽然实际上是有那么点病态肆意的阴郁在,但通常情况下只要不触及危险行为,都是烂漫的一面示人。
就像停留在黄昏一刻的玫瑰。
贝泽尔看起来危险,也的确锋芒毕露,过于强势凌人,但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直来直往。
对容念而言并不难顺毛。
只有莱斯特不同。
他和容念第一天在三楼阳台看到的那个吸血鬼一样暗黑的少爷是一挂的。
虽然一个高冷傲慢,一个温文尔雅,但他们给容念的印象反而出奇一致。
是对任何局面都会游刃有余的那种……活了很久的成年人。
一般来说莱斯特和解寂云应该更相似,气质都是偏向礼貌温和的那种。
但两个人却反而差别更大。
亲和和温柔是两个不同的能力。
前者是水面,让人放松警惕,一旦意识到,反而更加紧张。
因为底下深不见底的神秘危险。
后者也会令人觉得警惕,就像看到瑰丽的花怀疑有毒。
但有毒的春天也是好的,在春天不知不觉死去,很多人都不会太抵触。
温柔任何时候都是珍贵的。
有一点违背直觉。
解寂云、解寂夏、贝泽尔从第一天就在容念的身边转悠。
莱斯特却是唯一消失的那个。
他在容念路过的楼上书店的窗口。
在昨日阳光下的草地里,存在,又淡出。
容念以为,和莱斯特的接触也会在一个早晨,对方会来敲门。
也许和贝泽尔一样,邀请他去看画展,或者去看电影,亦或者书店的签售会,艺术展。
对方是个音乐家,也可能是听音乐会。
或者问他是否想要学习弹钢琴。
但事实是,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一家精神病院。
容念也不太清楚,这里是不是精神病院。
实际上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病院的房间看起来有点眼熟,容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哪次任务里进入过这里。
他在副本里的时候记忆就有些模糊,现在在这个疑似梦境的空间里,像是记起了一些,却又更像是加重了一层模糊。
更何况容念此刻坐在了医生的位置上,而莱斯特像是求助他的来访的顾客。
在容念以前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时候,他们一般不把求助者称作病人,当作普通的顾客会好一些。
容念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和他印象里一样,当疗愈者的时候他也不太会穿强调身份和专业的白大褂。
还是同样的逻辑,他们不太愿意让顾客觉得自己是病人。
有时候承认自己有病,的确对治疗有好处,但那是医生层面的工作。
疗愈者不是医生。
只是疗愈顾客的工作人员。
某种程度,顾客也可以将他们当作是猫咖的猫员工。
本质都是起到短暂的抚慰精神的作用。
只治标不治本。
顾客自己也没有多么强烈的意愿要被治愈,只是想暂时喘口气休息一下。
这很正常,身心完全健康的人理论上是不存在的。
“医生,什么样的病都能帮助我吗?因为我可能有好几种病需要得到治疗。”莱斯特这样说。
容念并不打断,也不质疑,或者纠正反驳什么。
这种时候只需要引导对方说下去。
即便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容念仍旧像个疗愈者那样回答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无论什么。”
他们坐在房间里,房间有很多毛绒制品,光线柔和,是一个令人放松愿意倾诉的环境。
他们各自坐在两张隔着一段距离的沙发上,像坐在一个太阳落了山的房间聊天的陌生又熟悉的旧友。
莱斯特比容念看上去更像学者。
但他温雅的眉目笼着一重忧郁,和日落后的深暗。
那是容念熟悉的,深陷情绪黑暗的顾客拥有的表征。
莱斯特的确被什么困扰着,陷入了长久的抑郁低落中。
“这段时间,我看了很多书,但并不足以解决我的问题。”莱斯特脸上总会出现的亲切温雅的笑容甚至都不再出现,他的显得苍白而且虚弱。
精神层面的虚弱。
他隐在昏暗里,睫毛的抬起也显得无力,睫下的深暗这样静静地向容念看来。
令人无法看清捕捉他眼中的情绪。
容念的眸光是宁静平和的,像任何乱流中都足以固定自身的锚定,牵引着人靠岸的精神向导。
“我无法清楚,我想知道,我的母亲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对待我。” 莱斯特开始讲述。
容念安静听着。
莱斯特讲述完,问:“您能解答困扰我的疑问吗?”
这种关于家庭和成长的问题,容念曾经也接待过不少。
困住他的水潭,无法上岸。
因为他是主动下水的。
顾客想要一个答案,因为无法看清水下的答案而被困扰。
只有看清答案,对方才能接受放过自己。
答案不需要是真相,因为他们都不是当事者,但疗愈者应该尽可能接近真实。
容念可以回答。
因为莱斯特讲述的和母亲的关系,是容念格外熟悉的。
只是容念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从没有下过水,试图看清过答案。
但现在他是疗愈者。
他应该竭尽一切去帮助他的顾客,竭尽一切去还原真实答案。像他承诺的那样。
“她对你怀有愧疚,她觉得她有责任,但却没有完成,因此而愧疚。她,想要保护你。”
人的很多行为和真实想法,实际上是互相违背的。
所以人才会病。
“她曾经应该保护你的时候,缺乏能力而回避了这件事。回避不代表忘记,或者不存在。”
“她希望你需要她,需要她的保护。希望你所需要的保护,是不那么难的,她能做到的。”
“她渴望被需要。渴望保护一个孩子,但那个被保护的孩子面临的问题和困难,不要超过她的能力。”
“这其实很正常。有些人比起生养一个孩子,更愿意养一只猫,一只狗,因为孩子总会长大,会索取更多,会超过他们的能力限制,会不需要自己。但宠物不会,它们只需要食物,接受人给予的爱,陪伴,庇护。这是人可以负担得起的生命。是永远也不会长大的孩子。”
违背直觉的是,当人需要爱的时候,往往表现得却是有人需要自己,接受自己的付出,就是爱。
“你独自经历过痛苦,在妈妈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独自战胜了超过她能力范围的困难长大了,长到她完全无法够到,再也不可能帮助,充当保护者,并且无法给予你任何的程度。所以她无法爱你了。因为你不需要她,她能给出的东西,都是你不再需要的。”
孩子会独自长大,但父母的能力失去了参与孩子成长的过程,永远也不会长大。
你已经长大了,她还停留在过去。
“她更愿意爱一个,什么也做不好,连自己吃饭穿衣喝水都做不到的,无限需要她,索取她的关注保护的,永远的婴儿。让她确保自己是被需要的,是有能力给予,有能力保护,是强大的。”
这个世界制造出的很多巨婴,并非因为爱孩子,是人在通过爱而让自己感到被爱。
“她在通过这种方式,疗愈她自己。疗愈她曾经在你身上因为做不到,回避的愧疚和无能为力,而产生的创伤。”
“爱是无法被度量的,姑且可以当作那也是一种程度的爱。”
容念作为一个疗愈者,抽离自身,旁观着莱斯特的问题。
在那一刻看清楚,自己和母亲的关系。
“当孩子因为爱母亲而感到痛苦的时候,母亲也正在被,无法做到一个完美的母亲,无法回应孩子的爱的焦虑,而被孩子折磨伤害着。”
父母希望孩子优秀完美,成为自己成为不了的人,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但有时候他们更愿意爱那个,不那么优秀完美,需要他们,也更像曾经的他们的孩子。
“大家都只是,不完美的,躯体长大了的孩子而已。”
都带着病。
“人对爱的需要和给予,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大多数都是从自己需求的角度出发的。”
现在的他,只要她一点点的爱,因为,现在的他只有一点点爱她。
如果妈妈开始爱他,爱很多,他就会开始觉得负担了。
就像当初的妈妈,对他的爱感到负担。
或许因此,人才会如此孤独。
“太多的爱意,让现在的容念感到负担吗?”莱斯特凝着抑郁的眼眸静静望着他。
容念看着莱斯特,对方的眼神让人无法移开。
很熟悉的目光,仿佛瞭望无际星空,仿佛注视着知识海洋。
所有一切答案。
容念的记忆在之中清晰。
所有一切的记忆。
他想起了副本外的一切,也想起了所有途经的副本任务。
想起解寂云,也想起解寂云成为宗定夜,剥离产生的解寂夏、贝泽尔,还有莱斯特。
那些副本任务,那些和每一个解寂云接触的过程。
恍如隔世。
莱斯特仍旧坐在那个位置上,隔着房间的距离,温和地凝望着他,眼神带着一点忧郁抑郁和深深的长久的思念宁静。
任由它们从祂这里到达容念眼里的途中,寂寞疯长。
莱斯特:“我很想你。”
容念:“你在体验我的人生吗?”
莱斯特所说的,并不是莱斯特的人生,是容念的。
【小说家】在体验他的痛苦。
为此陷入了情绪沼泽的抑郁。
容念其实并不习惯审视自己,看见自己。
既然人人都带着病,又为什么一定要治愈?
他接受情感钝化的病症存在于他的灵魂,封印屏蔽世界和他。
不去了解自己所有情绪产生的因由。
既不痛苦,也不幸福。
就那样疏离冷静地活着。
但,容念问:“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样做并不能使我们任何一方高兴。”
他从莱斯特的眼神里看到了爱意。
但是,那样做并不能得到他的爱。或许还会适得其反。
莱斯特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这一点。
人类并不喜欢被窥探隐私。
还被直白摊开在眼前。
容念尤其如此。
他喜欢藏起来,连对自己也如此。
即便是日记也是不安全的,会被看见。
莱斯特望着他:“你看见了我。”
容念看见了莱斯特。
看见了贝泽尔。
看见了解寂夏。
看见了解寂云,也看见宗定夜。
看见了时间尺度上,宇宙尺度上,无数阶段无数可能无数面的“祂”。
是容念先看见的“祂”。
是容念触发了爱的规则。
莱斯特:“我无法阻挡自己的欲望,想要同等看见你,走进你。”
莱斯特靠在沙发上看着他,轻轻地,像个活了很久很久,感到孤寂的幻影,对恋人说出那句,或许在时间里已经说过千万遍的。
“我很想你。”
从容念丢下他,消失在那扇教堂的门内的一刻,就开始想念。
爱意应该如何表露?自灵魂的出口。
我爱你的语言,太过单薄。
如果爱意是一种单方面的索取,那莱斯特想从容念那里索取一切。
索取他的目光,索取他的存在,索取他的陪伴。
“索取你的孤独和痛苦。”
“你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问的人和答的人都很理性,平静。
最自私自我的诡异,学会爱的时候,也会想要遍尝对方的痛苦。
诡异说:“亲爱的,我的灵魂贴近你的了。”
他想离容念近一些,更近一些。
不是坐在身边的距离,不是拥抱,不是亲吻。
得是灵魂层面的近。
灵魂共鸣,是比亲吻,更加近的距离。
即便会被讨厌,会被看清缺陷而失去想象给予的魅力。
也想要走进这里。
他是最贪婪的那个“解寂云”。
灵魂的房间之中。
他们坐得这样远。
隔着距离的两个沙发,但莱斯特确定,他们最近。
他们彼此看见,看见灵魂,看见阴影,看见伤口。
容念用熟悉的目光望着莱斯特的眼睛,第一次确信好像望见了这复杂危险黑暗灵魂的深处。
看见河底,看见深海之下。
诡异摊开着给他看,邀请他自由进出祂的世界和国度。
也想进入他的。
容念:“继续治疗吗?你的第二个病症是什么?”
“医生。”莱斯特说,“我原本感受不到痛苦。但我开始感到痛苦了,是因为病得更严重了吗?”
容念:“或许正好相反,是正在痊愈。”
莱斯特看着他,是伴随痛苦攀爬蔓延生长的爱意。
让人寂寞,但清醒。
容念说:“屏蔽掉所有的感觉,就不会痛苦,也不会悲伤。屏障被打碎消失,伸出触手的时候,第一时间会感到痛苦。痛苦的存在感,就是会比快乐更持久清晰。但感受到痛苦,也会感受到爱。”
莱斯特望着他,像个久病抑郁的病人,望着目之所及的爱:“亲爱的,感觉到爱了吗?”
一片安静。
他的确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刺痛,好像那么多年隔绝的知觉一瞬间恢复,纷涌而来。
但同样的。
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很多很多的爱意,温暖,围绕着他。
奇怪的是,他竟然如此从容地接受了。
那样不信任的他,即便未曾想起记忆的时候。
丝毫不怀疑,爱因何存在,为何而生。
爱就只是存在着。
容念望着莱斯特,在那片安静之中,彼此凝视,看见彼此。
轻轻回答:“我也很想你。莱斯特。”
欢迎我们彼此进入对方灵魂的国度。
看见和被看见。
黑暗的,狼藉的,温暖的,美好的。
容念走向坐在那里的莱斯特,注视他,触碰他,拿开他从自己这里截取的缠绕的痛苦藤蔓。
“已经,足够了。”
每天晚上入睡后,容念都会登入三楼。
醒来后忘记。
三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还有静静坐在那里,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宗定夜。
容念也这样走向祂,问:“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不下楼?你没有什么要给我的吗?”
宗定夜从黑暗里抬起头,高冷苍白的面容,凝望容念。
“我试图想要,但挑拣了许久,拿不出任何跟快乐有关的礼物。”
祂是最黑暗的那个,离人最远的存在。
是所有黑暗痛苦绝望恐惧负面情感凝聚的总和。
是只需要索取,无法给予的空无贫瘠。
或许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容念存在的声音,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莱斯特想要索取容念的一切,包括痛苦,想要无限接近他。
最好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宗定夜也想。
但作为相反的那一面,宗定夜觉得隔着距离,当容念沉睡的时候,当容念短暂不快乐的时候,陪着他在黑暗里安静地待一会儿,也很好。
祂理智清楚地明白,祂其他的部分,更适合爱身为人类的容念。
就像莱斯特问的那样:“太多的爱意,让现在的容念感到负担吗?”
宗定夜也问过。
容念想,大概吧。
刚苏醒的触角,无法承受太多的情绪。
无论是快乐,幸福,还是痛苦。
宗定夜说:“我不想问你要,你不想给的。一旦碰触到,就无法忍受停止。”
所以祂留在黑暗里,等容念想找他。
莱斯特说:“我想要你的全部。包括你的痛苦。即便那样做会让我们都不幸。”
他想和容念交换位置。
他成为容念痛苦的载体,当容念可以治愈他的时候,容念就能痊愈。
“亲爱的,世界现在算得上美好了吗?”
可是诡异不仅想给容念最好的世界。
也想给他,关于容念的美好的一切。
容念捧着黑暗中宗定夜的脸:“已经很美好了,是完美的世界,但我还想要一点别的。”
“什么?”无论任何,祂都想要给他。
“想要全部的你。想要你的全部。”
“……”
容念一直都知道,宗定夜喜欢精神层面的。
理性冷静,从不失控。
容念轻吻祂冰冷的唇。
有别的快乐,即便会被黑暗污染,也是宗定夜可以给出的。
祂揽着容念的腰,让他坐在自己上,握着他纤长的脖颈,无法抑制地反吻上去。
带着一点暴力的,黑暗的,令人觉得危险颤栗。
想要挣扎,反抗,求救,但最终违背直觉,反而主动抱紧,索取,沉沦的快乐。
顶级的快乐。
【夜】能轻易污染一切欲望,也能感受到对方心底的情绪。
是否也感知到,容念对祂的欲望?
或许是第一个感知到的,彼此似有若无的致命吸引。
但容念的情绪太淡了。
喜欢、欲望和恐惧一样淡。
毫不掩饰,也不纠结。
令人无法分清,是真是假,还是角色扮演的入戏。
是无法碰触规则,就不能进入的美丽世界。
或许很久前,祂一度很想知道容念的核心规则。
但很长的时间忘记了。
只是看见容念,只是知道容念存在,好像就已经感到足够幸运。
现在,祂已经在他的国度里了。
宗定夜将手指放在容念的唇齿边,任由他失神蹙眉间咬住。
血液进入被吞下。
刺激放大所有的通感。
黑暗的,极致的快乐。
容念后仰,看着宗定夜黑星一样的眼眸,和第一次见到时候一样,危险偏执的眼眸。
也和第一次看见时候一样,感到被吸引。
凑过去,在濒死的灭顶的毁灭一样的快乐中亲吻他。
但那并不是结束。
只是音乐的间奏。
他索要的是诡神的全部。
在结束的一刻,琴弦上换了按下的区间,奏响的是别的曲调。
属于解寂夏的部分很生涩,但生涩而锐利,是克制的强势。
弹奏的停顿,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但离开得温和,甚至小心翼翼。
明明在取悦,却更像欺负。
让人忍不住想哭出来。
解寂云演奏的方式一如既往温柔。
符合容念想要的一切,包括他明确清晰想要得到的,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解寂云给他之后,明明早就已经觉得足够,却还会想要继续。
“亲爱的,随时可以停止。”
可以,但解寂云让容念觉得,可以永远继续下去。
祂那样温柔,只有快乐和更快乐,没有超过任何过度范围。
但贝泽尔不是这样的。
“亲爱的,想要听故事还是画画?”
祂抱着容念。
很喜欢用非人的部分,分裂的肢体可以做更多。
是容念唯一觉得太过超过,过分的那部分。
“亲爱的这样认为就错了,莱斯特才是最过分的。”
和祂的激烈比起来,莱斯特很慢。
他才是真正擅长弹奏的音乐家。
理论知识比所有部分都更丰富。
“我说过,新婚之夜的时候想要抱着亲爱的,去亲爱的喜欢的任何地方。”
钢琴上,蒙着眼睛,已经玩过了。
可以试试新的地方。
容念抱着他的脖子,几乎觉得自己无法抱紧。
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保守派。
他被蒙着眼睛,这次不必猜音符是高音还是低音。
他得猜,现在弹奏的是哪一个曲调。
很好辨认。
他已经充分了解了。
但是,“猜错了,这一次只有我。”
“……”
莱斯特很有耐心,也很慢。
甚至停留在那里,只是抵死抱着他。
一直一直抵着他。
注视着他的清润的眼眸,温雅礼貌,甚至还有一点愉悦极致的水色。
是古典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完全看不出正在做的事。
音乐家分明什么也没有做,静静停在演奏结束的制高点。
容念仍旧觉得自己被一波一波的快乐击溃。
爬走,仍旧被温柔抓回。
“已经……足够了。”
容念摇头,按下休止符。
太多的爱意,这回的确令他感到负担。
但是,“亲爱的,这只是一点点。”
祂的所有部分,都已经足够克制。
是容念按下开始的。
“亲爱的做出选择了吗?更喜欢哪一部分的我?”
既然想起了所有,应该能做出选择了吧。
“亲爱的,更爱哪一个我?”
“……”
是继续,还是回答?
……
最后一份退休工作,无论是年轻的律师还是容念都没能完成。
于是一直被困在里面,不断修正。
嘘,是怪谈故事。
明明庄园里就只有一个人,为什么律师却无法选出继承人?
但是,即便无法完成任务,也已经拥有完美的退休生活了。
“亲爱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