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车站的人格外多, 只是少了些平时看到的身着职业套装的社畜,多是些穿着休闲的年轻人,和全家出动的一家几口。
五月初正是天气放暖又不够热的时候, 再加上宪法纪念日与休息日会连放三天假, 不少人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行, 哪怕时间不够长, 也足够在这个岛国的某个地方好好游玩一番。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是频繁的网球撞击声,或许是周围太过吵闹, 白石藏之介忍不住将声音抬高了些, “就算计划了一周, 但你说走就走还是有些吓到我——雅纪你除了大阪就没一个人去过其他地方吧, 真的很让人担心啊。”
大阪和东京距离很近, 国中时半泽雅纪就算一个人回来, 白石也会提前在车站等候, 或者他会和忍足侑士一起坐新干线回去,包括神奈川也是,总之长这么大, 他还没一个人独自去过陌生的地方。
更别说宫城县远在东北地区,离得也太远了些。
原本他是准备和佐久早一起去的, 但……
“你就别担心了,白石妈妈, U17要训练的吧, 反正你也不能跑出来陪我去,小心三船教练知道了把你打得皮开肉绽。”半泽雅纪抬起手腕,看向腕表, 离车到站还有10分钟,“虽然我舍友不去了, 但还有别的同学陪我,不会一个人的,超级安全。”
“而且我这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拐卖都没法拐啊。”
毕竟185的身高在日本太过瞩目,某种程度上他又是大力体育生——很难说遇到危险时,到底是谁更危险。
“不,我不是担心危险……”而是担心自理能力。
白石语塞,但想到去旅游也不需要雅纪自己做饭,短短两天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就像迹部说的,要论危险性,可能社团团建做饭时,半泽雅纪的危险会更大一些。
“你说的也是。”白石很快想通了,但又有了新的问题,“钱带的够花吗?”
“当然是够的,我可比你有钱哦,远不到需要零花钱接济的程度。阿藏你真的变成老妈子了,当高一新生后还要开始操心学长们了吗。”半泽雅纪轻笑出声,又莫名有些难过。
随着步入高中,各自的课业和社团活动繁忙起来,通话的次数比以前少了很多,有时他甚至会忙得一天都忘记看手机的消息,虽然每次打电话会聊的更久,但双方多少都会有些不安,尤其是白石。
毕竟半泽雅纪是一下换了习惯十几年的环境,而他对排球也是一知半解,他们对国内排球界的人士都过于陌生。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好像确实是这样……好的,那你好好玩儿,随时联系,到仙台了和我发个消息。”当了十几年的幼驯染,白石早就习惯了向对方的妥协,“还有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也发我一下,把我的也给他,有什么急事可以联系。”
“好。”
比起男子高中生大大咧咧的习惯,这种出门活动报备和互留联系方式的操作倒是更像jk。
但有安全意识也是好事。
古森元也站在一边,满脸的茫然,迷迷糊糊地在半泽雅纪的询问下,同意了对方把自己联系方式给出去。
怎、怎么这种谨慎的操作和圣臣一样,又是人生中不允许有纰漏产生的完美人士吗?!
等等,想想平时半泽的行为举动,好像是这样没错!
“诶……”看着半泽雅纪拿着手机一顿操作,古森元也到现在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先是不知道为什么半泽要去仙台,再是表弟圣臣好像非常高兴(虽然看不出来),欣然同往,尽管八成是去找牛岛若利的,这场旅途不会有什么意思,甚至可能要打球,但古森元也还是本着作为表哥的责任心,和那么一丝丝也想去仙台玩儿一趟的想法,加入了这趟三人之旅。
但是,事到临头,佐久早放鸽子咕咕咕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前天助教才突然下了通知,说要去长野县进行为期一周的合宿训练,因为名单中只有正选和替补队员,高一的他和半泽雅纪、大和田诚,还有野间道都正常放假,只有作为替补的星野佑一和佐久早圣臣必须参加合宿。
教练和学校的意志是不由学生所左右的。
“怎么了?”半泽雅纪低下头,从他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古森的那双棕色的豆豆眉。
……就算看了这么久,不管是毛色和五官都和阿亮家里的起司一模一样。
都是好脾气的——不,半泽雅纪,你这么想真是太失礼了。
将脑海中宍户亮家那只憨态可掬的胡麻色柴犬从脑海中甩掉,半泽雅纪提起脸颊两侧的肌肉,试图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更真诚一些。
在拍摄照片时这招很管用。
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古森元也有些奇怪,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是有些遗憾,圣臣没有来,不过他不去的话也会省很多麻烦。”古森的话发自内心,虽然表弟某种程度上也是坦诚爽快的性格,自己这么久也习惯了,但也不能否认和佐久早一起出门会很麻烦。
不去人多的地方,不去灰多的地方,太旧的地方比如一些古旧宫殿和佛寺也不会去,因为细菌会更多,除此之外去哪儿都要消毒,住酒店恨不得把自己的家搬来,不吃外面的东西……
虽然和他沟通后也不是不能勉强,但那样会有深深的罪恶感,仿佛自己伤害了一个心灵脆弱的孩子。
见半泽雅纪有所动容,略有赞同的样子,他终于问出了自己好奇地那个问题:“刚刚是半泽的好朋友吗?”
其实论起语气,半泽雅纪更像是和长辈说话,但他没有用敬语,对面应该是平辈。
这让古森的直觉警铃突然被拉响——半泽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不会和圣臣一样不让人省心吧?
“嗯,是幼驯染。”半泽雅纪爽快地承认了,提起白石,他的笑容也多了丝真实,“我们之前一直一起打网球。”
其实和两个表兄弟挺像的,一起长大,一直在打球。
古森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突然被列车赶来的呼啸声所堵住。
列车早到了几分钟,站台上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准备先一步踏上这最早的一班车。
“走了哦,柴桑。”
“哦好。”听到旁边人的话,古森元也下意识地跟上,直到一只脚迈出去,才发觉有哪里不对。
“半泽你刚刚叫我什么呢!”
“嗯?我说该走了,古森。”对方的表情过于真挚,就连古森元也也忍不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可人群太过拥挤,毕竟自由席的位置全靠抢,慢一步很可能要一直站到站,一个走神的功夫都让他差点被挤下去,好在半泽雅纪眼疾手快,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凭借过人的身高,揽着他的肩轻松地穿过人群,快步挤到了最前面。
大人是最有颜色的生物,看着车厢里海拔最高的少年,都识趣的没人挤他。
屁股终于坐到了座位上,古森元也长叹了口气,感慨道:“下次一定买指定席。”
作为没什么收入的学生党,假期时间又紧,被父母同意出来就不错了,手头不会非常宽裕,于是为了省钱省时间就买了新干线的自由席,虽然已经做好了站两个多小时的打算,但有位子当然更好。
半泽雅纪没吭声,他刷的是新干线卡,里面的钱都是老爸充的,没花自己钱,谁让他家是外地人,一放假就三个地方到处跑。
“明年我一定会长到180的!”棕色头发的少年眼中迸发着坚定的信念,在高一开学的一个月后,就立下了壮志。
被老师说未来应该不会低于188的半泽雅纪眨了眨眼,向同伴送上了热烈的鼓励与祝贺。
怎么一个个对180都这么执着?
藏之介今年突破180后也是打电话和他炫耀了半天,对此他倒没什么别的看法。
反正180也比他矮。
旅途中一路的风景都很不错,坐在窗边的古森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儿,兴奋地趴在窗边看着景色,甚至会拿出备好的相机拍来拍去,拍拍树,拍拍飞鸟,再拍拍靠在座位上已经开始犯困的半泽雅纪。
毫无干劲儿,好像最开始要去仙台的完全不是这家伙一样。
“说起来,半泽你在排球部这一个月感觉怎么样。”舔了舔干涩到起皮的嘴唇,古森终于鼓起勇气问,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开头,但除了排球,他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明明他比佐久早更先认识对方,但半泽雅纪看起来好像对谁都温和,实际上却都是不冷不热的,有种天然的疏离感。
古森元也对情绪最为敏锐,不然也不会巧妙地帮表弟打圆场那么多年。
“还好。”眼皮都快打架的少年听到有人和他说话,精神终于提起了一些,“虽然日常训练有些枯燥,要记和背的东西很多,但也是学习新东西,不算无聊。”
他抬眼看向眼神不似平常坚定的少年,罕见地单刀直入:“你想打球?”
“还是认为我该多打球。”
说的不算太直白,但古森元也听懂了,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想破罐子破摔,又有些犹豫地道:“你和我们没在一起训练,可能不知道。”
那天进行3v3练习的一年级生,现在只有半泽雅纪一个人在体育馆二楼训练。
“我感觉气氛有些浮躁。”他深吸了口气,“也可能是我自己过于焦虑才有的错觉吧,那种紧迫感从开学正式后就没停过。”
排球部三楼一军每周的名单都会更新,每周都有人从三楼下去又有人从二楼上来,除去首发的正选,其他的替补正选都有很多人都被换过,就连星野佑一也被替换过一次。
但佐久早没有,从开学至今,替补里好像就他和菊亭益木把板凳坐的很稳。
而古森元也,从开学至今,一次也没有在替补的名单里。
教练们好像已经把他遗忘,只有在训练时会中规中矩的点评着,然后做出一份对应的训练菜单,就连今年才重新转为主攻的大和田诚都有受到教练的单独表扬。
明明他们一直都在一起训练,从小一起长大,截至国中毕业,他们的差距还没有那么大,将彼此视为自己最大的对手。
古森元也有种不想承认的预感,他和圣臣的差距好像在这个节点被拉开了。
静静听着的半泽雅纪拧开一瓶水,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既然焦虑,和我现在说这话还会紧张,那先喝完水平复下心情再继续说。”
“诶?”
“不是想出来玩的开心吗。”半泽雅纪看向窗外,一只停驻在树上的乌鸦一闪而过,“反正在车上也没什么事,那我们试着在到仙台之前把这事解决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