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附高虽然来势汹汹, 以林佳木为核心的战术形成了极强的向心力，整个团队也凝成了一股绳，但在实战中, 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懈可击。
就像再整齐的针脚也有毛糙的地方, 只要找到冒出的那一小根线头, 就可以将整片织布拉个四散。
这不是对比白鸟泽得出的结论, 而是……
半泽雅纪若有若无地瞄了眼林佳木的右脚，得来了对方警惕的眼神。
“前辈还是改一下用脚发力的方法比较好。”半泽雅纪偏头, 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 好像根本没看到对面呲牙咧嘴的一年级, “不然腓骨短肌反复牵扯也不太好呢。”
“关你什么事……”一年级的主攻手小声嘀咕着, 被自家队长伸手拦到了后面。
“谢谢你的提醒。”林佳木点了点头, 好脾气地说道, “我会注意的。”
唔, 林佳木和牛岛若利最大的共同点大概就是脾气好吧。
比起未来的日本重炮，这位中大附高的队长要瘦高些，同时动作也灵活轻盈不少, 不仅优于进攻，同时也很擅长一传。
这也正是他们球队的弊端之一。
一年级主攻的一传不能完美的到位, 接应能力也是平平，以至于林佳木有时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放在防守上, 这和他们一贯的体系又有所出入。
在白鸟泽的牛岛若利根本不用操心这些, 只要全力以赴地带着队友往前冲就好了，而林佳木更像个瞻前顾后顾着每个孩子的家长，生怕有人掉队。
半泽雅纪此前也是和饭纲掌抓住了这个漏洞——将球发向林佳木站位的临近处, 最好是能让这位攻手动几步就能接到的地方，对方起好的一传也不要紧, 重在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
还有一些动摇人心。
一年级主攻的心智和技术都尚不成熟，有些毛毛躁躁，而二传的技巧虽然好，但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都过于依赖队内的支柱——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作为二传可以有爱好传给某个位置，却不能依赖于传给某个球员。
谁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呢，明明中大附高已经出过那样的事了。
看着中大附高的教练示意暂停换人，井闼山这边还是没有调动。
“因为无人可靠了吧。”饭纲掌将额发往后捋了捋，他该理发了，“三年级的人基本都退了，能打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
重点升学高中的学生自然会将重心放在学习上，毕竟球队离在全国拿到名次遥遥无期，在排球比赛上费的那些时间远不如好好学习有用。
毕竟打球又不能当作未来的饭碗。
像林佳木这样的人才是异类。
明明有能力，却还偏执的留在中大附高，明明学习很好，却还是将大量的时间花在排球上。
半泽雅纪不免想起了及川彻。
排球在手上转了一圈，在走向发球区前，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姓的高个男生脸上仍然带着爽朗的笑容，安抚地拍了拍锅盖头二传的后背，示意他放轻松。
不，还是有区别。
站至线后，抬手持球之间，他在做着最后的考量，以备将球打向最合适的位置。
虽然和青城的两人也谈不上熟，但短暂的交谈间也能看出岩泉和及川都不是随便把对方抛下的类型。
某种程度上，林佳木是孤军奋战。
半泽雅纪眼睛微眯，按饭纲的意思是继续之前的打法，但这轮中大附高从接发的站位上看，像直接改变了策略，进攻的重心终于从林佳木身上移开。
这次轮转的位置对中大附高很不利。
5号位的自由人和4号位二传的距离很远，6号的林佳木又在后排，之前比赛让他们对半泽雅纪的发球也颇为忌惮，这次索性直接让林佳木、自由人和接应都做足了防守姿态，大有种要把后半场完全拿下的架势。
进攻的主力是左后方的3号位主攻，刚刚换上场的高个男生，又或者是2号位的副攻来配合打背快。
半泽雅纪不是会对防守漏怯的人，不如说这种局势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发球的目的又不只是直接得分，对方进攻也从不代表对面能直接得分——谁说只要进攻了，就是赢了呢。
反倒是改变了策略的中大附高，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失去了平时的威风。
“砰！”
被击出的排球气势汹汹，惹得席上的观众都一个激灵，好在不是第一次看，也就没了那么大的冲击力。
“果然发球技巧我是看不懂的，还是帅哥打球的姿势比较吸引我。”台上有人这么说道。
声响传来的下一刻，中大附高的选手们就开始跑动，或许是没了进攻的任务，林佳木的动作都快了许多，长臂一捞，就将排球接起，虽不能说完美，路线有些偏离，但还是传到了二传的位置。
就像浦野向太郎说的，中大附高的二传还“不错”，他的技术比半泽雅纪扎实，在一传不尽好的情况下，还能背传得又快又准，几乎精准地将球送到了副攻手中。
可惜球路动向都太明显了，攻手的技术也不够成熟。
拦网的巨手只是一晃，那颗球再次落回了中大附高的地界。
平承太郎都没抬眼看对面，只是两步走到旁边，双手抱头等着半泽雅纪发下一球。
他一向不关注对手的情绪状态，自己也不会被影响分毫，别说对面是什么高手，就算是四天宝寺的前队友，他也会跟看一条五花肉一样，只想着怎么把对手给煎炸烹烤。
他又不是铃木拓人，打个球还会玻璃心，想东想西的。
接下来的比赛完全没有悬念，就同许多人所猜测的那样，井闼山以2：0的成绩血虐中大附高，毫无悬念的进入决赛。
不如说，几近大换血的中大附高还能走到决定战才让很多人出乎预料。
半泽雅纪没去关注对面，一下场，他就被饭纲掌拉着“热情”地进行赛场经验总结，连和其他人打招呼的机会都抽不出来。
接过经理们准备好的水瓶和毛巾，还没等大家缓过神，就听到一向话少的大冢光突然开口道：“我有些担心。”
“嗯？什么？”
拥有小麦色皮肤的男孩脸上有些纠结，他也不太确定：“林的脚，感觉不是很好。”
“……会更快一些吧他平时？”
半泽雅纪一愣，在网前时林佳木还好好的，但刚刚后场接球时他跑的可不少，那种位置多考验的是球员脚步的灵活。
如果是因为接球伤到了脚，那自己可是会愧疚的。
虽然体育竞技这种事怪不到对手头上……
“可能有不舒服？不知道他伤到底什么情况，要是严重的话医生也不会建议上场的，应该多休息就好了，今天看他状态其实挺好的——”因为家人都学医，饭纲掌对这方面也算有些了解。
但他回头后，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声也发不出了。
“怎么了饭纲同学——呃？！”护松正辉想拿出队长的气度调侃，结果也是个一看不吱声。
什么东西？
半泽雅纪终于把水壶放下，回头看向对面，在发现看不清，只能看见一坨坨绿油油的人影后，又忙把古森元也递给他的眼镜戴上。
这下看清了。
嘶。
中大附高的队长下场后脱了运动眼镜，此刻正坐在长凳上捂着脸，他们听不到声音，但远远地能看到其他人都在围着他说些什么。
半泽雅纪下意识看向了铃木拓人，可对方好像又恢复了平时的面瘫冷淡样，好像完全不在意。
不，铃木学长您咬肌咬的有些用力了。
“是在哭吗？还从来没见过那家伙哭诶，好像又不是在哭。”菊亭益木托着下巴，有些稀奇，“你们说，没了眼镜，林佳木还能看得清吗？”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把他眼镜拿了——”
“菊亭益木你做个人吧！”护松正辉对着他肩膀就是一巴掌，果不其然挥空了。
这个小插曲没被大家放在心上，都安心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好调整好状态早早准备下一场比赛，只有在等会儿和中大附高道别时，半泽雅纪才偷偷观察了林佳木几眼。
确实没哭。
“没哭。”半泽雅纪说。
“还好没哭。”古森元也松了口气。
“……你们看人家哭没哭干嘛？”大和田诚十分不理解。
怎么佐久早也这样，明明一副不关心的样子，刚刚也偷偷看了一眼——一个个都八卦的要死算什么情况。
井闼山的未来要完蛋吗？
“我就没看他哭。”星野佑一挺了挺胸，神气得仿佛一颗茁壮的幼苗，示意自己是高一生中的一股清流。
“你没看怎么知道说的是谁。”
茁壮的幼苗迅速漏气了。
另一边，枭谷和户美的比赛还是有几分焦灼的，两校如今1：1，此时正进行着第三局的比赛，等井闼山整理好了，他们也来到了15：12，比分咬得还算死。
正看着，户美学园就得了一分，又追上一步。
作为替补二传，这一局赤苇京治没有上场，只是沉默地站在替补区，静静地看着学长们的比赛。
高一生当替补已经很不错了，在豪强中甚至可以说很优秀，像佐久早那种上来就是正选的，才是妖孽中的妖孽。
“嘟！”裁判吹哨，户美学园再次得分。
谁都看得出来，今天这场枭谷赢面不是很稳，毕竟户美也很强。
趁着枭谷二传换人的间隙，菊亭益木忍不住乐出声，音量“不经意”地有些大。
“不是吧？枭谷今天不会不行吧。”
被换下场的枭谷队长好似长了个顺风耳，大老远地都能听到，冒着被裁判吹哨的风险，忿忿不平地给这边比了个中指。
“坏蛋！说谁不行呢！”
“都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