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换上双子的举动, 在半泽雅纪这个曾经不关注全国赛事的人看来,稻荷崎是出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奇招。
毕竟同时换下主力主攻和二传,怎么看都是冒险的行为, 更别说换上的还是两个高一新生。
但对一直关注国中赛事, 和从国中打上来的学生来说, 想法则完全相反。
这局由稻荷崎掌控节奏的比赛, 在双生兄弟上场后,节奏变得更快起来, 在尾声时完美的收尾, 稻荷崎以25:23的比分顺势拿下了一局。
下一局后, 由宫侑发球。
是跳飘。
准度与威力远不如菊亭益木的强, 并没有给防守完备的井闼山造成什么实际性的影响, 但对方流畅的熟练动作要比半泽雅纪强。
高一的一传啊……
半泽雅纪静静坐在第一排, 努力睁着眼睛, 试图看清场上的每一个瞬间。
稻荷崎的后援们一声接一声的为他们的新人喝彩,宫姓的双生子发色相近,面容一样, 就连身形也差不多,在行动快速的球场上, 身上球服的号码成了辨认他们的唯一方式。
“噢噢噢噢!!!宫侑这球扣的好啊!”
“笨蛋,那是宫治啊!”
有时稻荷崎那边也有这样的声音出现。
或许是因为共用一套DNA, 两人的身体素质与技术也如出一辙, 当两人都轮转到前场,宫侑扣下宫治给他的托球时居然没人觉得不对,直到哨声吹响, 稻荷崎再次发球时,人们才突然讨论起来。
“等等, 刚刚扣球的是二传吧,他扣球也那么好吗。”
“老操作啦,你才开始看球不知道。”
“毕竟是野狐中学出名的双生子嘛,国中时全国大赛就是这副德行了。”
对于宫侑的扣球,半泽雅纪的反应很平淡,毕竟优秀的攻手他也见了不少,宫侑的技术只是比较好,称不上惊艳,而且他们学校的两位二传手也各有特长。
只是个扣球而已。
但是……
同为高一生,对方的技术怎么那么好?
半泽雅纪不信场上的饭纲掌没有这种感觉,明明身高和体型都差不多,对托球细节的处理虽然有所不同,但水平相近,即使饭纲掌会优秀一些,也没人能说两人的技术上有非常大的差距。
作为目前的高中第一二传手,被后辈追上是件很恐怖的事。
而且半泽雅纪也很好奇,宫侑身上的那种自如感是从哪里来的?
同样是优秀的二传手,饭纲掌身上没有,及川彻身上也没有——或许菊亭益木有些,但那位学长已经过于自我了,他在哪里都很自如。
可能同龄人才会带来直观又有冲击的竞争意识。
想上场打球,想提高自己的技术,想传出像对方一样,不,应该是超过他的球。
这样的想法在半泽雅纪心中不断翻涌,在见识到宫兄弟的比赛后,他终于理解了教练的话。
球场上和球场下的视角是不同的,只有站在那里,才会深切的体会到比赛时经验所带来的影响,只有熟悉主攻,才能托出更好的球。
虽然半泽雅纪没想过去打职业,但许多球员都有过变换位置的经历。
他突然明白了饭纲所说的“二传手一定要和攻手搞好关系”,这不单是指情谊的维持,也代表着场上六人之间的联系。
如果说一个团队是错综复杂的连线,那二传就是每条线汇聚在一起的中间结点。
原本半泽雅纪觉得是不是正选也不是很要紧,就算被以前的朋友调侃换了项目就不行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毕竟重新系统的学习一个项目,本身就很有趣了。
他只是想换个环境,想认认真真地学习打排球,胜负欲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对于他的这种发言,当时幼驯染白石藏之芥的表情难以置信。
“你只是休息的太久,胜负欲没有被激发起来吧。”
“砰!”
随着稻荷崎再次得分,深棕发色的二传手在网前笑得得意,他感觉心上像是被千万只蚂蚁爬过,好像自己已经在场上,为一球的丢失就百般焦虑,火上心头。
阿藏说得对,他只是休息的太久了。
只是,稻荷崎二传手的傲慢绝不仅于此,他的优越是不分敌我的。
“笨猪,我那么好的托球你都打不好吗!”对于兄弟扣球被拦的情况,宫侑的反应与常常安慰队友的饭纲掌截然不同,“你刚刚是偷懒了吧!”
“我没有啊。”
“少骗人了,都不敢反驳,你绝对是有!”单手插腰,宫侑在宫治面前洋洋得意,好像终于抓住了对方的小把柄,“是被对面的白毛版石川部长拦怕了吧!”
平·对面的白毛版石川部长·承太郎:“……”
稻荷崎的这小子怎么这么欠骂呢,他和石川那个眯眯眼有什么像的。
对兄弟的指控,宫治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同样耸着肩吵了回去:“怎么可能!都说了没有,你别想把责任单推给我!”
“哈?难道是我传的球不好吗?怎么可能!”
不,这单纯是井闼山的拦网厉害吧。
耳朵总是忍不住去听宫兄弟谈话的尾白阿兰忍不住额下流汗,面对井闼山拦网阴沉地脸色,他终于鼓起勇气制止了这场战争。
“别吵了,小心教练把你们又换下去。”
搬出教练这座大佛,效果是显著的,本身作为奇兵的双子已经发挥完了作用,面对井闼山几乎没有漏洞的防守,稻荷崎的战术终归是短暂有效的,现在他们随时都有着被教练换下场的可能。
“哼,先放过你,回去再说!”
“都说了我没有!”
或许是尾白阿兰的嘴开过光,没多久兄弟俩就被黑须总教练换下,灰溜溜的重新在替补席归位。
这下这局可没有再上场的机会了,什么时候能成为主力队员呢。
替补席的宫侑忍不住将目光看向场外,在稻荷崎再一次得分时,他戳了戳兄弟的胳膊:“阿治。”
“嗯?”
“你说我把头发染成金的怎么样?”他瞥了眼兄弟比他要暗一些的头发和瞳色,就像当时定下“阿治”这个昵称一样理所当然,“你可以染成银色。”
“别人也不会把我们认错了。”
“哈?凭什么。”宫治对兄弟突然出现的脑回路感到无语,“金发银发,你当是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吗。”
“啥?那是什么?”
“蠢猪果然连书都不看。”躲开兄弟踹来的一脚,宫治慢悠悠地说着,“小心裁判给你吹哨。”
“你!”
“就算染发你也没对方帅的,你就没发现人家和我们都不是一个画风吗。”
“蠢治你还是闭嘴吧!”
兄弟二人的对话半泽雅纪根本听不到,他只能看到对方无时无刻不在打打闹闹的行为,这对他没什么吸引力,不过是每家兄弟相处方式各有不同罢了。
但是……
他会觉得被对方激起胜负欲的自己也蠢极了。
从幸村精市到宫侑,这个差距也太大了吧。
*
IH的回忆称不上美好,最终停留在脑海里的也只有宫侑那张被无限放大的“蠢脸”——对不起,现在提起宫双子,他脑子里出现最多的词就是两人喊出的“蠢猪”了。
高一新生,二传吗?
如果是最近的IH大赛……
听到半泽雅纪的描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名在古森元也脑海中跳了出来。
“宫侑吗?他确实打得挺好,可以理解。”棕发的少年安慰着自家二传手,他一边观察着半泽雅纪的深色,一边大力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过不用担心,他是没办法和你比的啦!在很多方面!”
“诶?”半泽雅纪一时有些分不清古森元也是在安慰他,还是真的出于本心才这么说。
甚至连另一边的佐久早都点了点头。
“……你们就惯着吧。”大和田诚闻言只是一撇嘴。
无语,就是很无语。
能不能不要一天给自己带些奇怪地滤镜,半泽雅纪这熊孩子是比宫侑能好多少?
其他人不知道,但对大和田来说,以前半泽雅纪在球场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和宫侑比起来不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
不对。
“好像确实要强一些。”
至少没那么幼稚。
这次井闼山的名单很让人出乎意料。
副攻的变化说大不大,只是在上次的名单基础上增加了一人,但那个人却是原本的接应替补平和岛理人,而替补接应又由大和田诚所接上。
野间道仍没有上名单。
“还有新人大赛。”星野佑一扯了扯对方的袖摆,小心翼翼地说。
他连直接出声安慰都不敢,害怕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但这个平时没心没肺的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当天的训练结束时,又状似平时,只是气势汹汹的下定决心,再次准备给自己增上难度。
排球部在星野佑一熟悉点的几个副攻里,他和浦野向太郎都是传统的技术流,只有平承太郎和野间道是天生的直觉派,甚至后者会恐怖些,毕竟起步晚很多,在技术的纯熟上完全比不过前者。
如果说平承太郎是机警的凶兽,那么野间道就是敏锐的兔子,只是还未形成具有体系的进攻。
“不是野间的问题。”出了体育馆的门,浦野少见得主动开口,因为他带两个高一新生指导的缘故,几人关系还算不错,“只是这次教练对战术有了些调整。”
“诶?是这样吗?”可是主力名单并没有改变。
浦野习惯地伸手向裤兜摸去,运动服的触感让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装火机。
而且在学弟面前抽烟不是什么好事。
“总不能一下就大换血,都是慢慢来的。”日落的太阳还怜悯的在天空留着光亮,夏日的黑暗总要晚些来临,浦野向太郎看着远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不适合目前的需要的体系。”平日里没几句好话的“古板”人士,此时意外的好说话,红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茶发上,染出了一道橘黄。
“能力又没有到非他不可,缺他不行的程度。”
“不过不用担心,也用不了多久的。”
再没多久,他们这些人也到离开教练的花圃的时候了,老的被清扫出去,才有足够的养分去补充那些新苗。
星野佑一只是沉默地听着,在和学长分开的岔路口,他听到了浦野最后一句话。
很轻,又很郑重。
“下次春高的比赛,可要好好比啊,小鬼。”
直到第三轮预选比赛开始,上场的星野佑一才突然意识到——学长所说的下次春高,到底是这场比赛,还是明年的春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