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34章 点燃太阳!

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 杯不流 4999 2024-11-07 10:57:57

指挥的第一门课,就是时刻保持怀疑。

因为权力和责任总是相互依存的。士兵服从指挥的决定,通过“服从”将权力交到指挥手里,那指挥就要承担起士兵的命。当一个人的话可以影响到一群人的命运时,任何错付的信任都将导致毁灭性的结果。

所以他们被要求吝啬于信赖,慷慨于怀疑。

感情在信任危机里是最不值一提的筹码,只有利益,只有利益才是决定双方关系的关键。

燕屿想,大部分时刻,我和曼努埃尔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是在虫母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真的一致吗?

他们都以阻止虫母复活为目标,然而将他们导向这个目标的出发点却截然不同。曼努埃尔代表的是新虫族,他的核心诉求是不能让现在的生活被打破。但虫母问题之所以会出现,根本原因在于虫族的发展方向出了问题。在解决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后,整个种族生死存亡的根本问题势必会重新进入虫族视野。到时候他们会怎么选呢?

其实燕屿完全认可蚁后的看法。

当局者迷,这方面,或许敌人更有发言权。

从人类的角度出发,蚁后设想里的那个虫母虫族远比现在的虫族更令人望而生畏。倘若是那个虫族,不会有派系斗争,不会有内部分裂,更不会有和谈、和亲,甚至无法与人类进行沟通。在虫母的绝对掌控之下,或许真的会有科幻作品里那样恐怖的生物战舰诞生。比起现在这种社会化程度相当高的虫族,那才是真正的噩梦。

但如果他是虫族,他既不会让虫母彻底复苏,又不会让虫母的载体死去,最好囚禁住那个载体,在他身上进行生物实验,直到找到一个平衡为止。

或许蚁后必须斩草除根,但蛛形虫一定不能绝种。

等等,燕屿感觉自己模模糊糊抓住了什么——作为现存的唯一一支依旧与集体意识链接的原始虫族,这会不会才是它们存活至今的原因呢?

就像保护生物库多样性一样,将他们圈养起来?

任何事情都有原因,雄保会愿意费时费力地保证蛛形虫的存活,绝不是因为善良。他想起来雄保会按时按点投喂的实验废料,那负责投喂的实验室的关键词,和蛛形虫违背常理的、近乎千年的存在时间,一个猜想呼之欲出。

雄保会最想要的,就是推进雄虫群体的扩大。为此他们成立了生物实验室,在后天制造虫卵失败后,转向研究克隆。而克隆技术迟迟得不到进展,正是因为虫族躯体依附于灵魂的特性,灵魂是唯一的,无法克隆。

可是即使一直失败,雄保会为什么依旧坚持这个方向?甚至把燕屿的基因样本也投入其中。他们为什么对此怀抱着希望?

在看见蛛形虫记忆里人类幸存者的画面时,产生的疑惑此刻又浮现在脑海里——蛛形虫能活这么久吗?

人类是身体产生意识,所以完全一样的克隆体,会产生“我是谁”的伦理问题。而虫族正好相反,理论上,意识决定躯体,就代表躯体具有可替代性。

这种可替代性,让意识转移成为了可能。

电光火石间,燕屿想明白了一切。

“你们也是实验品吗?”他在意识里问蛛形虫。

大蜘蛛脉脉无语,精神链接里却又有许多记忆片段闪回。浅绿色的培养液、惨白而炽热的灯、复杂的数字和符号、实验室屏幕上的DNA双螺旋就像诅咒一样纠缠不休。

所以——蛛形虫没有雄虫进行繁衍,依旧延续到今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让种族“延续”。

最初同意参与克隆实验,是因为它们心怀希望。只需要一次雄虫的青睐,让人的基因混入其中。他们就能重新追赶上时代。

然而雄虫不会愿意和庞大的虫子交/配,雌虫们也不会允许最后的纯种基因被污染。

每一次从死亡中睁眼,焦灼的希望就焚烧着它们的心脏。每一次进入下一个“轮回”,绝望也同样粉碎了它们的心脏。荒芜的、牢笼般的母星,一日复一日的等待,即使雌虫们用一千种方式向它们承诺会提供雄虫的基因,最后都会有一万零一个理由去违背它。

太漫长了,漫长到最初坚持的理由都模糊了,只剩下痛苦、痛苦、和数不尽的痛苦。所以曾如何飞蛾扑火般寻求机会的蛛形虫们,就同样飞蛾扑火般,寻找终结的可能。

就这样吧,不要再去追逐根本不存在的希望了,走进了才会发现,那根本不是光明,那只是焚烧的自己。

燕屿靠近了大蜘蛛,他半蹲下来,捧着它的头颅。面对天敌的生物本能,让他的手有点抖,但他克制住了生理反应,语速很快,但语气平稳:“你看见了,曼努埃尔——那只蝴蝶的支援来了,蚁后可能会在带走你们所有虫之前就死掉。无论是处于虫族的整体利益还是别的什么,到时候他绝对不会允许你们——现存最接近虫母的原始虫族绝种。一旦他脱险,联系上雄保会或者其他什么生物实验室,你们就永无宁日了。”

蛛形虫六只大眼睛,黑洞洞地转动,盯着他。

燕屿却心底一松,知道自己猜对了。

蛛形虫选择被蚁后吞噬的方法寻求解脱,恐怕是被动了什么手脚,无法自我了断。全息的技术基础——意识可视化出现后,思想就不再是隐私。在当时,基于它的自杀干预也在人类社会掀起过一场激烈的思想辩论。当然,如果帮助蚁后纯粹是因为蛛形虫想报复社会的话,他也另有说辞。

“和我合作吧。”他眼底闪烁起幽幽的火焰,有什么风暴正在酝酿中。

为了人类的未来,他要蛛形虫死绝,他要断了这条虫母归来的捷径。

这就是燕屿和曼努埃尔之间势必存在的分歧!

他郑重其事:“我给不了你们新生,就让我给你们终结。”

副官问:“糟了,赫利俄斯阁下是不是出事了?!”

曼努埃尔一边擦去脸上的血,一边冷冷道:“恐怕要出事的不是他。”

副官一怔:“那是谁?”

是啊,那会是谁呢?曼努埃尔合了眼,思绪百转千回。他不担心燕屿的安危,不愿载体继续被人类基因污染,这些虫不会吃他的。就算真的出事了,以燕屿的素质也不至于连一声提醒都发不出。

一定是燕屿主动离开的。

他睁开眼,被血浸透的双眸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赫利俄斯、不,是燕屿,在这个关头到底会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

地宫某个出口处,狭管效应让气流加剧变化。罡风猎猎,燕屿的发梢被吹得凌乱。

他爬上机甲——对地宫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的蛛形虫带他找到了曼努埃尔失踪的那辆机甲,他有权限,可以启动它。但舱门关闭前,他拉着舱门的手突然用力,青筋暴起一瞬,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促使他回头问:“你们真的决定了吗?其实我有一片私人星区——”

没等他说完,大蜘蛛的莹润的黑色眼睛便流下眼泪,那六只圆圆的大眼睛,就像月亮在水中的影子,它是如此哀痛,任何有同理心的人看见了都会被它的眼泪所感染。说到多年无望的等待时,它古井无波,却在面对一句轻飘飘的、或许根本无法兑现的善意时,落下泪来。

“你们都不犹豫吗?这是最后活着离开的机会。”

蛛形虫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不能飞,要翅膀有什么用的?】

蛛形虫有虫翅,但因为常年在狭窄阴暗的地宫生活,虫翅退化成了伪足。它们有翅膀,却不能飞。他们是智慧生命,却活如动物。

燕屿沉默地深深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如鸿翼,从眼前拂到天际线的尽头。然后,他敛去所有神色,无情地启动机甲。

——目标,太空。

*

天边滑过一道残影,像是逆行的流星。

认出那是机甲,副官挠挠头,看向曼努埃尔。老大,你对象好像跑路了诶。

曼努埃尔却想到什么似的,脸色陡变:“你之前说,你把军舰开过来了,在哪?!”

副官疑惑又慌张地睁大眼睛:“就在母星引力场范围边缘……”

*

地球的北美洲上,旧秩序解体前还被称为墨西哥的土地内,有一个半岛名叫尤卡塔,它的名字和来历都无关紧要。但它上面有一个平均直径约180公里的陨石坑,使它成为地球史上无法绕过的地名。

希克苏鲁伯陨石坑。

当一颗直径约10公里的陨石撞击向地球,伴随着地震、海啸、火山爆发以及核子冬天,它成为地球永恒的伤疤。

科学界猜测,6500万年前,正是它造成了恐龙的灭绝。

一颗直径10公里的陨石,撞击后完全蒸发,释出高达5.0×10^23焦耳的能量,相当于九十五万多亿吨T/N/T炸药,是人类历史上杀伤力最大的人造爆裂物沙皇氢/弹(大伊万)的200万倍,是广岛核弹的10亿倍。(1)

巨大的冲击力将会在一瞬间接连引发海啸和地震,撞击体的碎片和被撞击产生的喷出物在冷却前就会回流回地球,再加上撞击波引发的火山爆发,于是地表顷刻间便会被火焰所覆盖,火风暴、火雨席卷整个天空。大量的尘埃、硫磺和石油从岩层中喷射出来,使黑沉沉的天空烧得通红,硫酸和石油气溶胶会沿着平流层扩散,形成一个厚重的油烟层覆盖住全球地表——核冬天来了。

但是毁灭一颗星球表面的文明,甚至用不到这么大的陨石。

而能在宇宙长途航行的军舰,根据职能划分大小不一,但因为身负远航的职责,再加上曲率引擎,驱逐舰、探索舰、护卫舰等小型功能舰大约在0.7-2.8公里左右。主舰级更是接近的移动小行星,一艘主舰至少要掏空一个星系的资源。最大的星际舰队,应该是智械生命的神之瞳号。传说中,作为最初的智械生命,那艘星际战舰即是祂的载体,能够装载一整个文明在上面流浪。

而当初蝶族是去雌虫议会述职时遭到暗算的,作为下一任首领出席正式对公众发出信号,情况特殊,为表重视,他们选择了中型舰,而蚁后则是为了将虫母载体带出母星,也谨慎地选择了综合型的中型舰。(2)

通体高密度宇航合金带来的质量,超级引擎提供的加速度,看着这两个关键词,在结合上文,你会想到什么?

燕屿在听到副官的大喇叭喊到军舰停留在外的时刻,就突然冒出了一个莫名的想法——如果当初的阿芙乐尔号没有试图返航报信,而是自杀式撞击虫族母星,如今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他在狭窄的地宫隧道里,听见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越跳越大声,大声到他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回音。

不是一颗心在他的胸膛跳动,是阿芙乐尔号2216颗心脏,正在与他共振。

穿过大气层、穿过激烈的宇宙战场、穿过识别到己方机甲而被舰载智能派出的掩护机群,进入军舰后,跳下停机坪,狂奔向主控台。他没有这艘军舰的生物权限,但在短暂获得蝶族总指挥权的那段时间,他拿到了特殊密匙,可以绕过生物验证强行接管军舰。

操纵军舰不是指挥的课程,燕屿也没学过,智能系统正在一板一眼教学,可他耳边似乎还有另一道声音,难以分清男女,也无法辨认年纪,那道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回响。

能量分配——全部配给护盾和引擎系统。

目标方位——虫族母星。

警告,引力捕获风险——无视。

路径规划——直线。

危险!前方敌方军舰,是否更改路径——取消。

钴蓝的数据框不断弹出,燕屿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几乎是闲庭自若地完成所有设置,然后他的手放在引擎装置上——

他好像不是握着冰冷的引擎装置,而是一双属于人类的、凉而柔软的手、掌心和关节都是疤痕和老茧。那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就像一支旧时代的舞,轻轻地、不容置喙地,向前一伸。

【嗡——】

军舰轰鸣着、咆哮着、尖啸着,携带着雷霆之势,像一颗发射于八百多年前的子弹,终于跨越时空,朝着虫族的心脏射出!

这一刻,不只是这艘军舰在啸鸣,是阿芙乐尔号驶向黑洞、是卡西尼号焚毁于土星、是伽利略号向木星坠毁、是旅行者号无法停歇地远离地球、是罗塞塔号随着彗星杳无音信地流浪……是所有人类航空史上探索者的绝响!(3)

极限的速度让燕屿耳朵嗡鸣一声后短暂地失去了听觉,不出意外是骤然增大的压强让耳膜瞬间破裂。这样的速率,让血肉做的身体开始不堪重负尖叫。

他听不见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也听不见敌方蚁族兵荒马乱崩溃地大叫:“啊啊啊啊啊对面自杀式袭击!有病吧啊啊啊啊啊快逃啊啊啊!”

两辆军舰如果相向而撞,所有虫都会瞬间在爆炸中汽化。为了避免来不及逃到安全距离就被汽化,他们一边尖叫发疯一边打开斥力场,并让己方军舰和对方呈同速同向行使,为逃生争取最大的时间。

再视死如归的战士,遇见这种莫名其妙的疯子也会产生犹豫。死在战场上是荣耀,不明不白死在疯子手上可算耻辱了!

燕屿没逃,他必须保证这艘船在进入大气前不偏移轨道。他盯着前方的蚁族军舰,把斥力场关闭,增强引力场。这个质量的物体本身就有引力,沿途陨石受到牵引,朝着这个方向偏移了角度。更重要的是蚁族军舰无法通过斥力顺利摆脱追击舰。

然后所有自巡/航/导/弹打开,这些不耗能的预制武器朝着前方军舰的引擎狂轰滥炸。然后在它受到干扰的时候猛地一撞——在疯狂尖叫的引擎报错声中,失去驾驶员的蚁族军舰循着惯性,在重力的作用下不断加速,失控地撞进大气层。

燕屿也撞进来了。

初始速度、重力加速度、引擎推动速度——军舰变成了一颗滚滚燃烧的火球。宇航材料在大气层剧烈的摩擦中迅速损耗,它是在太快了,快得宇航材料也无济于事。

天空中,燃起两颗滚滚的火球,三日同天。

然而两颗燃烧的金属太阳,却投下了将近一个大陆大小的阴影,在阴影笼罩的地面,曼努埃尔发出高昂而短促的声音:

“快逃!”

他根本来不及管蚁后,猛地拉开副官,亲自极限操作机甲,猛地提速,在音爆声中拼命逃离母星。

大气层中,燕屿转身朝停机坪跑去,金属导热,火球的内部再怎么用隔热材料,也会有若有若无的炙热烘烤着他。或许那是错觉,或许只是他太过紧张了。

陨石进入星球后,首先是大气层摩擦,下一步就是低空解体,然后就是撞击,他会在撞击的一瞬间汽化。他必须在这之前逃出去。

狂奔、跳进驾驶舱、关舱门、触发逃生模式——弹射出舰体舱室!

他浴火而出。

然后机甲带着他向上。

燃烧的军舰向下。

在留有炽热余温的驾驶舱内,他离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三秒后,他进入太空,从宇宙的视角,虫星像一个工丽而精致的象牙球,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这个宇宙静谧、幽深、沉默,从宏观的角度而言,几千万年前和几千万年后,也没什么区别。一个人、一个生命、一个物种的兴衰和毁灭都无足轻重。

燕屿漂浮在无重力的宇宙中,在这片死寂坟场里,他好像短暂地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军舰与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抬起双手,捂住脸。

燕屿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哭泣的声音。

2217枚心脏,是否可以点燃太阳?

巨大的钢铁陨石撞击地面,刹那间,虫星就像一个爆发的火山,从接触面开始,喷出物高高拋起。整颗星球都开始剧烈震动。地表上圣洁的雄虫宫殿墓群首先被摧毁,接着是地宫。落点上的蚁后还没来得及补充能量,就和军舰一起汽化了。虫星脆弱的表层化作碎片,被冲击波扬出大气层,在降温前回落。冲击波随着地层碎片和岩层喷出物一起,有形地扩散。三十秒后,整个星球陷入了火风暴和火雨之中,极速升高的温度和地层内的岩浆喷涌,让坚硬的地层变得火红。(4)

火风暴、火雨、岩浆、氢气、石油气溶胶……

从底下看,天空是黑色的。可是从外太空看,有那么一段时间,它通体金红。

真的好像一颗短暂燃烧的、暮年的太阳。

【星历1056年,2月3日,立春,阿芙乐尔号最终任务执行完毕。】

【晚安,地球。】

——【卷二·希腊蝴蝶】完——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