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念认为天菜不行。
尽管外表很具有吸引力,是大众意义上的靓仔模板,但同床共枕体验极其恶劣。
睁开眼,容念朦胧地意识到,肩膀抵着颗毛茸茸的脑袋。
这一刻如同梦回高中,两人没有分道扬镳前,寒冬里盖着同一条毛毯取暖。
陆岁京喜欢蒙着被子睡觉,但挤在容念边上时,就会黏人地贴过来。
不是缠在一起,而是现在这样,把头轻轻地靠在容念的后背。
看了眼挂钟已经六点了,容念刚作势要起床,陆岁京便迷迷糊糊地用脑袋蹭了蹭他,仿佛在挽留自己。
容念的作息很自律,是对自我要求极高的学霸,剎那间竟有了赖床的冲动。
他起初想,陆岁京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木质调,是雪松和香根草的气息。
然后他动了动,陆岁京还在睡,但在轻微的动静下,也跟着调整了下姿势。
他们靠得有点近,容念能感受到陆岁京的呼吸吹过自己的脖颈。
有点痒,他忍不住缩了一下,陆岁京便悠悠醒来。
于是容念转过身:“上午好。”
陆岁京睡眼惺忪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今天还这么开心?”
因为刚才的依偎堪称温情,容念心情不错,突然起了冒坏水的兴致。
他忽悠:“我听到你说梦话了。”
两人面对面讲话,容念眼神纯澈,谎话说得和真的一样。
可惜陆岁京不恼怒也不害羞,容念郁闷地想,这要怎么捉弄才有趣?
陆岁京淡淡地问:“是么?”
容念答:“嗯,你喊小容哥哥,还说要贴贴。”
陆岁京嗤笑:“我是心智没断奶?”
“这要问你自己了,小容哥哥怎么知道呢。”容念调侃,“他只想不排队就吃上奶黄包!”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坐起来,打算换完衣服回宿舍洗漱。
没想到刚有离去的架势,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陆岁京利落流畅地翻过来,双手撑在枕头两边,把他困在了身下。
容念对此没有防备,有半秒的怔愣。
他没比陆岁京矮多少,五厘米而已,但身形明显要纤细一些,此刻就像被陆岁京拢了起来。
半秒后,他咬牙切齿地撩起眼帘,正要对陆岁京莫名其妙的举动发脾气。
然而陆岁京稍稍低下头,额头很短暂地碰了一下容念的额头。
陆岁京道:“是要的。”
相贴的额头分开后,他的鼻尖还有意无意蹭过容念的发梢,确认容念身上不再有古龙水的味道。
没等容念反应过来,陆岁京便下了床,醒来时仿佛是起床气的那股阴郁一扫而空。
他恶作剧得逞一般勾起嘴角:“问完了,我去给小容哥哥排队买早饭。”
·
“小容,今天天气好像没之前热,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同学问。
都怪陆岁京,自己没有看走眼,这人完全是个的坏家伙。
他俩刚遇上的时候,自己直觉便要保持距离,怎么早上还手痒去撩人家?
容念难得逗人不成反被压,后知后觉地不甘心。
他闷闷不乐咬了口坏家伙代排的奶黄包,找借口道:“好气啊,食堂的包子怎么也难吃起来了?”
同学见状一头雾水,你不是自己一路上吃得挺欢快的?
集训点陆陆续续聚齐了人,扎马尾辫的女生与容念擦肩而过,意外地“咦”了声。
她道:“小容,你换沐浴露了吗?好香呀。”
边上的短发姑娘附和:“我也发现了!之前是清爽干净的皂角味,今天不太一样。不过都不浓,靠近了可以闻到一点点。”
“我身上香?”容念奇怪。
马尾辫女生若有所思:“是不是雪松来着?我给男朋友买过这系列的香水。”
“没错没错,我记得就是雪松!高三那会儿,我买过喷雾放在书包里!”短发姑娘道。
班长嗅到事情不对劲:“可是容念没有带香水啊,用的沐浴露也不是这种。”
容念记起来了,陆岁京房间里的洗浴产品和衣柜香挂来自于一个品牌,全是同款木质调。
昨晚他们离得太近,陆岁京就差挂他身上,自己这儿难免沾了些。
容念敷衍:“在哪里不小心蹭到了,我没怎么注意。”
说完,他转头去问贺疏星:“真的好闻吗?”
他问得一本正经,好像贺疏星认可的话,就会跑去买同款,以后身上就是这样的味道。
这个味道很有辨识度,让贺疏星想到了有过几面之缘的陆岁京。
于是贺疏星不假思索地说:“不好闻。”
容念幅度很小地歪过脑袋,笑着请教:“改成森林调的冷杉呢?”
贺疏星想说都可以,只要不是螺蛳粉味,两人都能继续好好做室友。
但在脱口而出前,他忽地记起了某个细节。
……那是自己用的香型。
容念见贺疏星顿了顿,追问:“跟我不合适?”
明明高三的时候彼此朝夕共处,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暑假开始,贺疏星偶尔不敢和容念对视。
别人说容念以往寄人篱下束手束脚,最近变得肆意自由了一些,可他认为不止是这样。
容念好像拥有了蛊惑人的魔法。
“你感兴趣的话,我有多的可以送你试试。”贺疏星没让自己继续浮想联翩,不冷不热地回复。
容念没有应下:“兴趣也没有很大,我不习惯这么精致。”
老天爷大概想让他靠脸吃饭,赏了他一身好皮囊。
即便和其他粗枝大叶的男生们相同,每天用的护肤品最多两样,洗面奶和宝宝面霜。
但偏偏容念看起来就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皮肤又薄又细腻,站在太阳底下好似能透光。
军训这么多天下来,班里人普遍黑了一个色调,容念却没什么变化。
周末,学长学姐过来看望新生。
傅琢州看到容念,忍不住问:“你用的是什么防晒霜?”
容念喝着半糖的果茶,答:“强大基因仅此一份,错过了只能等人生重开。”
傅琢州道:“不过你瘦了。”
容念说:“是呀,我等着这顿聚餐补回来呢。”
傅琢州注意到容念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又道:“最近没睡好?”
容念被学长关心睡眠问题,忍不住悲从中来。
脸面和软床二选一,容念不情不愿地选择了脸面,这几天含泪回归大通铺阶级。
尽管他非常不想承认,但那天早上自己带着一身陆岁京的气息,被同学询问为什么脸红,面颊上那股热意直到半个多小时后才消退。
太丢人了,他想,自己上辈子留学的国度奔放热情,大学四年里照样与周围相处得毫不费力。
被陆岁京贴了下额头,他居然会萌生无措和退却。
容念越想越矛盾,这时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陆岁京:[被捉弄了下就害羞?你也好纯啊。]
这几天他们没互相联系,借宿这事儿本就去留随意,中途断了并不需要理由,当然这也有点暗暗闹别扭的意思。
容念内心冷哼,打字:[你过来,这么喜欢贴,我陪你碰到头破血流为止。]
容念又问:[怎么,不想一个人睡觉?跑过来拉生意?]
陆岁京:[被睡一个多星期,倒贴六个奶黄包两袋豆浆的生意?]
容念看陆岁京这么惨,险些笑出声。
他回复:[看你做得很开心啊,难道这就是心智没断奶的下场。]
陆岁京转移话题:[星期天没事做,你去哪里玩?]
容念打发道:[瘫在宿舍睡觉。]
发完消息,他听到旁边的男生们叽叽喳喳,不由地转头看去。
“你变gay就想睡的男人来了,你要不要上去搭句话啊?我帮你喊他?”
“听说他一个人揍三个体育生,我特么去找死?”
两个人勾肩搭背,用胳膊肘去顶撞对方。
“黄泉路上助你一臂之力,请你直面深渊。”其中一个男生嘻笑着,转头就喊:“陆岁——”
他话说一半,便被同伴死死捂住了嘴,拖去树下似乎意图灭口。
前面街角,陆岁京穿着白色T恤配牛仔裤,浑身清清爽爽,一手拎着购物袋,循着声音望了过来。
本该瘫在宿舍的容念:“。”
陆岁京嗤笑了声,却没当场生气,反而心情颇好地扬起微笑。
熟悉他的人肯定会暗道不好,但容念的同学们见了,纷纷眼前一亮。
陆岁京主动问了位短发的女生:“你们法学院是一起出去玩吗?”
女生兴高采烈:“对呀,我们去边上聚餐!”
陆岁京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真好。”
“你们数院没有?”女生道。
陆岁京垂下眼,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我没收到通知。”
上一个这么讲的人叫贺疏星,对方保持孤僻人设,假装看不到聚餐消息,现在确确实实在睡觉。
容念一个头两个大,刚想戳破些什么,便被女生抢了话头。
“每个班应该都组织了聚餐才对。”女生同情道,“他们没和你说?怎么可以这样!”
陆岁京道:“嗯,我起床没多久,一个人出来买了点饼干和面包。”
“那、那要不然……”女生向助教交换眼色,“咱们帮帮同学?”
助教双手赞成:“欢迎加入法学院大家庭!”
容念:……总有不祥的预感。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大队伍没走几步,便听到短发女生诧异地惊呼一声。
“诶,陆同学和我们小容好有缘啊!”她兴高采烈道,“你们是一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