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医院的李准脑袋包扎成猪头,唯唯诺诺点开语音,裴渡那暴躁又恶毒的语言不停往外蹦跶,脏话顺口利落清晰还不带喘口气。
【你他妈再敢动我的人一根头发丝,老子把你唧唧剁下来喂小鸡。】
听着裴渡最后一句威胁式的放狠话,李准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叫骂:“他妈的,一群神经病。我再也不要跟神经病玩了。呜呜呜……”
接下来几天仅有的假期,裴渡顾及闻凇意脖子上的伤口没再出去晃荡,老老实实派人从家里搬来了暑假作业到别墅,一股脑扔给闻凇意后,自儿个沉迷网络游戏。
就这样,裴渡在三楼玩游戏,闻凇意在一楼学习赶暑假作业,除了吃饭,两人几乎碰不到面。
闻凇意在几天内不眠不休把高一高二的内容吃透,开学前一晚,他差点没报废。
有时闻凇意还很庆幸,自己能和裴渡一样过着废人一般的生活,不然他要做饭搞卫生洗衣服,学习时间根本不够用。
天际泛着鱼肚白色闻凇意就醒了,站在阳台的位置仰头望着天,深深呼吸着,今天是开学第一天,重返校园,闻凇意期待了许久,但真来临这天,不免还是感到紧张。
时针正好走到六点三十的位置,闻凇意从厨房端出早餐,在餐厅摆好,去往三楼充当闹钟叫早。
裴渡一晚上的梦都和闻凇意在床上打架,因此,被闻凇意吵醒时他还拥着被子,一脸懵的坐在床上,头发又乱又翘,肉眼可见醒得有多困难。
闻凇意弯腰,五指在他面前来回挥舞了下。
裴渡抓住他手腕,脸色很臭,吃了隔夜饭似的,闻凇意以为是自己吵他睡觉了,毕竟裴渡一贯是月亮不睡他不睡,太阳起了他不起。
谁料,裴渡只是抓着他手腕,眼皮垂着,透着股神经气息:“你昨晚做梦了吗?”
闻凇意:“???”
做梦?
做什么梦?
噩梦还是美梦?
他没有啊。
自从睡了那张五百万的床垫,闻凇意不仅失眠的毛病给治好了,就连上床需要酝酿好久的睡眠习惯都给矫正了。
他摇头:“一觉睡到天亮,没做梦。”
裴渡松开他手,很是不满:“睡睡睡,睡死你得了。”
闻凇意:“……”
这个Alpha怎么能霸道成这样,自己做梦也就算了,还要求别人与他同步。
两人顶着对对方的满肚子怨念,赶在七点之前出了门。
闻凇意出于是走后门的新生,被在门口盯梢仪容仪表的教导主任,亲自给拎到了政教处。
教导主任朱庭深,前几日就接到了校长的通知,说有个叫闻凇意的关系户要来一中,已经把他安排进了理科重点班A班,让他开学别忘了接人。
开学事情太多,身为教导主任,只能用备忘录提醒自己这档子事。
朱庭深是瞧不起走后门的,而且这关系户,除了名字年龄第二性征外,一概不知,连以前就读的学校的信息更是没有,简直神秘。
于是,开学第一天,教导主任比平时还要早到校,在大门口蹲守,一边找靠关系进他们重点高中的关系户,一边不忘从里头揪出几个忘带铭牌、头发过耳、衣衫不整、忘穿校服等等违反纪律的学生,口头警告不算,还登记班级名字进行扣分。
有个胆子大的刺头,公然叫板:“朱主任,第一天,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这不是忘记了嘛。”
“其他人都没忘,就你们忘?”朱庭深可不来这套,“你们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不想上学了。”
刺头动了动唇,没敢再抱怨。
“诶,你、你给我站住。”朱庭深眼疾手快,又从里头捞出一个违反纪律的,这个更嚣张,不穿校服,头发过耳,连铭牌都没有,他准备着重批评,但等那少年抬起头,朝他看来时,朱庭深扶了扶眼镜,不确定地露出一抹慈祥的笑,“莫、莫瑜同学?”
“莫瑜同学”一脸茫然,心里实则在骂娘,裴渡这王八蛋,就知道给他的爱车找个能遮阳挡雨的窝,把他往距离校门口还有五百米的地一扔,丢下一句“你到校门口找一个又高又胖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胸口别着教导主任的铭牌,他会安排好你。”后,自顾自把车开进了一条深巷。
闻凇意本来也是朝着朱庭深去的。
白衬衫、黑西裤,胸口别着教导主任的铭牌,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又高又胖,闻凇意望着对方脑袋上稀稀疏疏的几根黑发,心说,裴渡还真是善良,绝口不提人家秃头。
周围的同学时不时看向闻凇意,忌惮着朱主任,只敢远远瞧着,一些女生Alpha很激动,小声地喊着莫瑜。
闻凇意知道他们都错认成了莫瑜,他没什么不自在,反而礼貌地冲朱庭深躬身,主动报出了名字:“主任好,我叫闻凇意。”
朱庭深:“......”哦!关系户,白白和蔼可亲了一场。
不过,这关系户是莫瑜的兄弟吗?长这么像,但他怎么姓闻啊。
私生子,肯定是私生子,难怪神神秘秘的。
看在闻凇意态度谦恭,长相和莫瑜又相差无几的份上,朱庭深撇开对私生子的偏见,脸上恢复和蔼可亲的笑容:“你就是闻凇意啊,跟我来。”
转头对着几个违反校规的学生,唱京剧似的又是另一副面孔:“你们几个先回去,晚上回家该怎么整怎么整,明天记得别再犯。那个,纪律组长,替我继续盯着,我一会儿过来。”
闻凇意跟着他左拐右拐,拐过一栋大楼,最后才走进一幢五层高的教师楼。
由于还在放暑假,只有高三开了学,教师楼一二层都很安静,唯独第三层教师们在走廊穿梭,每走几步,朱庭深都要驻足和对方寒暄几句。
虽然是关系户,朱庭深还是摆正了教导主任的位置,一边应答着老师们的打招呼,一边对闻凇意说:“我姓朱,朱批的朱,庭院深深的庭深。”
说完,还停顿了下。
闻凇意一时没明白意思。难道是要我夸他有个好名字?
闻凇意迟疑地点点头,认真点评:“好!好名字!”
朱主任:“……”
走到走廊的第三个门,朱庭深开了门,抹去鼻尖的汗,让闻凇意等一等转身走了。
闻凇意一个人被撂在教务处,还早的缘故,房间里不太热,有些许闷,闻凇意百无聊赖打量起四周,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了纸墨香,办公桌后面的大白墙上还挂了一副牌匾,恢宏有力的四个字——厚德载物
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布局,一瞬错觉,让他仿佛回到了初三毕业那年,被学校劝退的清晨,他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听对方打官腔。
“闻凇意,你很优秀,但保送名额因为你爸爸的事没有了。你知道因为你爸爸犯下的错学校受到的影响多大吗?再三考虑,学校只能决定把你的保送名额撤掉了,你也不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你要怪就怪你爸爸吧,是他毁了你的前途。”
教导主任是个比较凶悍的女Alpha,说这些话时,表情高高在上,夹杂着蔑视,一副批判的意味,止也止不住。
“撤掉?我的保送名额不是早已经被人顶替掉了吗?与我爸爸有什么关系。”
“虚伪也就算了,还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责任全部推往一个无辜的人身上,你们真可笑。”
对方也没想到闻凇意会一条一条用力反驳,脸上一下子难看下来,连伪装也不伪装了,全然没有了平时对闻凇意的那副客气偏爱的嘴脸:“杀人还无辜,杀的还是他自己的Alpha丈夫,这样的人你说无辜。好了好了,随便你怎么说,你就是告到教育局去也没有用。没有哪个学校会接受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你就算去了煜大,还不是被退学的命。趁早认清事实吧。”
没有哪个学校,会接受一个杀人犯的儿子。
......
闻凇意失魂落魄从政教处离开,经过校园的荣誉墙时,一项项属于他的获奖荣誉证件照,已经不翼而飞,看来是急匆匆撤下的,一眼望过去,隔着玻璃窗的荣誉墙白茫茫一片。
既刺眼,又讽刺。
一身光芒,万人景仰。
一身泥泞,人人践踏。
这世界,就是这么病态。
不问缘由,不问真相,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听见的,随意朝他人丢下一块石头。
不在乎会不会把人砸的头破血流,满身伤痕。
嘴上嚷嚷着正义罢了,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