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过了很久, 也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于飞飞的尸体轰然倒地，眼眶处的血洞泊泊往外流着大片的鲜血, 另一只眼睛还大大的睁着, 死不瞑目。
李君豪停站在尸体几步远的地方, 双眼血丝遍布，眉头蹙的死紧, 双拳也紧紧地攥在一起。
“不是我。”
良久, 李君豪才有些无力的吐出一句话来。
即使李君豪不解释，也没有人怀疑李君豪，毕竟他是排行榜上唯一一个尚且真的遵守现实中原则的人。
许如烟沉声道：“幻觉。”
白屿清看着于飞飞的尸体, 又看了看时间, 只差那么几秒钟，仅仅几秒钟而已。
“于飞飞冲出来之前在做什么？”
青年长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 眉眼相较于之前变得更加冷淡了，他垂着眼睫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又抬眸看向李君豪, 眸中并无半分波动，似乎这里并不是死了一个人，而是死了一只无关紧要的动物。
李君豪深吸了一口气，道：“什么都没做, 她是突然冲出来的, 我一直在看着时间，只是晃了下神就……”
钟星佑道：“是精神污染，给她制造的幻觉中她和你应该在对话, 刚刚马上要到时间了, 也只有几秒钟的误差, 但是就是这几秒钟的误差，一切都在往预示的方向走。”
白屿清看了看窗外，现在没有再出现代表预言的身影。
现在死亡方式已经可以确定了，还能确定一件事情，已经预言了的画面是很难更改的，就算是玩家有意识去更改，最后也会以精神干预的方式来推动预言进程。
许如烟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其难看。
商榷眸色沉了沉，开口道：“分三组，轮换守着窗边，所有线索已经出现了，其他的地方没有线索，所有人不许离开客厅范围。”
钟星佑和李君豪非常有默契的走到窗边进行第一轮站岗，许言握住许如烟的手，一根一根掰开那冰凉的手指，然后将自己的手挤进其间。
白屿清依然握着商榷的手，只不过比刚才更紧了一些，垂着长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刚的画面停止在那个身影对于飞飞扬起刀的刹那，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商榷在漫长的副本游戏中第一次给所有人分析局势走向，声音沉稳冷肃，只不过手上的动作依然温柔和缓，被白屿清握着手，也轻轻摩擦着他的指节，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所以于飞飞的死亡结局不是既定的，是可以改变的，窗外的身影并没有明确预言于飞飞就会死在那把刀下，既然它在结局出现的时候消失了，那就证明结局的走向是由玩家自身谱写的。”
“在这里等待死亡来临然后紧急避险，又或者去别的地方直接避开死亡，都是游戏给玩家的生路，从长远死亡率来看，这两条生路的应当是一模一样的生还率，一个精神污染看见幻觉，在幻觉中很难分辨什么时候是现实什么时候是虚幻，另一个就是直面死亡可能来不及躲避，无论选哪一条，都避免不了与死亡方式面对面这个结局。”
“更何况，在前两个人死亡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前看到他们的死亡预告，也就是说，死亡预告有可能是存在不会显示的状态，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下一秒直面尖刀。”
“但是比起这个，游戏还给了我们第三条路，那就是找出游戏副本的背景故事，故事完整，鬼怪显形，但同时死亡限制消失，直面鬼怪的死亡暴动。”
“这条路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但是相比于一个不小心就会直接百分百死亡来说，我倒是可以接受直面鬼怪的结局。”
“既然怎么都躲避不开，那不如直接将鬼怪拉到明面上来，直接进行厮杀场，到时候谁能活下来谁留在这个副本中，那就各凭本事了。”
S级副本和其他等级副本完全不一样，其他的副本推断出背景故事或许就能根据这个线索平安的通过游戏，不会引起鬼怪暴动，但是S级副本全部的背景故事出现之后，百分百引起鬼怪暴动和无差别攻击。
很危险，但是相较于完全看不见的危险，这个结局显然看上去好了很多。
通关的路在这个时候基本已经被铺了出来，接下来就该看每个人的选择了，是迎接看不见甚至可能连死亡预告都没有的危险，还是将所有的危险全部都拽到明面上来，即使这栋房子内的鬼怪所叠加表现出来的攻击力，要远高于他们的攻击力。
白屿清抬眸用手指点了点刚刚已经写出来的两个故事，道：“我选最后一条路，你们呢？”
许如烟用手支着下巴，沉默了半晌后，才道：“没得选了不是吗。”
谁能放心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呢，哪怕厮杀至死，也比毫无缘由的一刀毙命好。
钟星佑看着窗外，忽然道：“厮杀。”
李君豪也沉声道：“厮杀。”
那接下来，就是继续推敲故事了。
白屿清再次拿起写满线索的纸，将那两个故事和所有线索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重点停留在两张稚嫩的纸条字迹上。
两张纸条上的字迹看上去各不相同，但是小女孩儿写的纸条上的字迹和之前在客厅沙发底下的地板下挖出来的字迹很像，一个下手比较轻，一个下手比较重，几乎是穿透纸张的力度，连笔画边缘也微微扭曲了。
虽然他们这里没有专门的笔迹鉴定专家，但是仅仅从能看出相似这一点上来说，客厅地板下的纸条就是小女孩儿写的，那由此也可以推断出，对于家人有着深深恨意的就是小女孩儿，所以故事的走向就是灵异走向。
可是故事背景被没有被拼凑出来，而且小女孩儿的纸条上明确写着她的爷爷奶奶压着她跪在神像前，很凶，如果单纯的只看纸条上的内容，那小女孩儿是可以被触碰到的，也就是说除非这一家都是阴阳眼，否则灵异这个走向不对。
如果全家都是阴阳眼的话，那么这家人至少都已经习惯了看见鬼魂的出没，虽然孩子已经夭折，但是因为血脉心中残存的一些温情也不会让他们做出这样害怕凶狠的反应。
更何况，小男孩的纸条中写着，大人们会给他买很多玩具，让他多和玩具玩，这其实也证明了小女孩的死亡。
小男孩儿的纸条，小女孩儿的纸条，只有他们两个写了纸条。
刚刚过来的时候李君豪就顺手将所有的线索物品都搬了过来，挤满了茶几，白屿清垂眸一眼扫过去，目光在那个小小的药瓶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弯腰伸手把它拿了过来。
许如烟心里烦躁，看见他拿着那个小药瓶，想起之前他们讨论的关于女主人知不知道自己得了抑郁症的事情，道：“现在女主人知不知道自己得了抑郁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倒是这个抑郁症是被吓出来的还是伤心出来的值得想一想。”
她的声音中不无嘲讽，慵懒的猫眼微微眯着，双眉见隐隐可见一个小小的川字，可见她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有多么的不美丽。
关于预言，之前他们还在想只要他们绝对不进入那个导致他们死亡的副本，就绝对不会发生，可是现在，就在对面出现了于飞飞的死亡预告，再到于飞飞就在最后那么几秒钟内死亡，让许如烟心中的不安感几乎扩大到了顶峰。
于飞飞就像是被傀儡线牵着拖拽到既定的轨道，这就是预言的威力。
逃不过去的。
她仿佛看见了命运狞笑着伸出了手，想要把她和许言一起抓到深渊地狱里去。
白屿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一直在想，死亡预告的时间与于飞飞死亡的时间分毫不差，如果在那个节点一定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是在这个节点以前，如果于飞飞极尽作死，她会死吗？”
许如烟愣了一下，看着青年深如寒潭的冷淡双眸忽然慢慢平静了下来，话里是只有他们明白的一语双关。
白屿清在问，既然许言看见了他们死亡的场景，那么在那个场景到来之前，就算他们下副本，闯龙潭虎穴，哪怕是自己找死，他们会提前死亡吗？
如果他们死亡，那就证明预言是完全可以改变的，可是被改变的预言还叫预言吗？
如果他们注定在那个节点走到了最后的结局，他们只能在那个时候走到结局的话，那中间这段时间，能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去了。
他们完全可以不要命的下副本，疯狂的收敛各种可能用得上的道具，为最后的节点做准备，在那个节点到来之前，尝试改变，而不是原地等死，期待神迹降临。
是啊，他们刚刚选择的可是——厮杀。
许如烟眯了眯眸子，那双猫一般慵懒的眸子重新恢复了轻巧与灵动，她打量了对面的青年半晌，直到青年身边的男人用冰冷警告的视线看了过来，方才收回目光。
“等这个副本结束之后来酒吧，我送你一条消息，权当做谢礼了。”
白屿清没有说话，连半分兴趣都不曾表露出来，只是看着那个小药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又陷入了沉思。
房间内又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再也没有出现死亡预告，也没有出现任何影子。
良久之后，白屿清终于动了，他重新拿起小男孩和小女孩的纸条仔细的看了半天，又随手拿了一张纸，用笔看着纸条在纸上写写画画。
一直看着他动作的许如烟慢慢直起身子，又弯腰往前凑了凑，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商榷看着白屿清认真的侧脸，在他放下笔的时候勾唇问道：“找到了？”
白屿清将药瓶压在刚刚写完的纸上，道：“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