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暗的很快, 刚刚下午四点，就像是六七点的天色了。
商榷睡了一觉起来，才发现他一直躺在白屿清怀里没有挪过地方, 白屿清手机的亮度调到最暗, 只映亮了他的一小半眉眼, 商榷看了看手机屏幕，才发现他是在看刑法法典。
微微有些发凉的手指落在他的额头, 商榷抬起头, 又得了一个轻吻。
“烧退了。”
商榷的嗓子有点儿干，哑声道：“你就这样呆着一直没动？”
白屿清动动手臂，又放到他面前道：“麻了。”
商榷坐起身, 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按摩着, 心中又心疼又暖和，只想把他压在床上好好亲一亲, 可是为了避免被主系统捕捉到更多的情绪，只能转移了话题。
“研究刑法, 是在想着该怎么给你小侄女脱罪？”
白屿清挑眉道：“就不能是在研究怎么给江宁脱罪？”
商榷嗤笑一声, 终于还是忍不住凑过去跟他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夏薇一个下午没有出来，晚饭的时候，白屿清去敲门，也只是隔着门板说了一句不吃了。
商榷也没有理江宁, 吃了晚饭和药之后就又跟着白屿清回了卧室, 丝毫不顾及夏薇会怎么看他们的关系。
之前两人窝在一起看了几个小时的刑法法典，除了下午那句像是玩笑的话之外，再也没有交流任何关于游戏的事情, 就像是平常的一天赖着床不起温存的普通情侣。
现在吃完了晚饭也是, 除了白屿清窝在商榷怀里时不时的发呆走神之外, 一切都显得非常美好，商榷很满意，时刻监视着两人行为动作的主系统也很满意。
与此同时。
余十安在白屿清身体数据库中刚刚建立起的虚拟聊天室里蹦跶得很快乐，这是她第一次在主系统的眼皮子底下偷渡成功，建立了一个以中央别墅客厅为背景的独立空间。
这个空间由白屿清为主导，他拥有邀请人进入和踢人出去的权利，除了第一次编写接入程序之外，为了安全，就连余十安这个建立者在没有得到白屿清的同意前也无法进入这片空间。
简单来说，如果玩家被主系统拉入游戏是脑电波建立的意识体的话，那这片空间就是意识体中的意识体，像是梦境一样，由一层梦境下沉到另外一层梦境中，只不过不能呆的时间过长，否则被主系统发现的概率极其大。
将近一天的时间，余十安都在小心精细的编写着空间数据，同时调整测试着白屿清进入虚拟空间时的身体平稳虚拟数据，层层加固之后，终于在白屿清和商榷吃晚饭时达到了一个完美的状态。
余十安像是一个考了满分渴求被家长夸奖的小孩子那样，牵着白屿清的手在客厅中转呀转，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差写着夸夸我夸夸我了。
白屿清看着熟悉的别墅场景，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惊艳的情绪，伸手揉了揉余十安的头，夸奖道：“十安很棒。”
小姑娘唇角高高扬起，开心的不行却还有些不满意的道：“可是我现在只能做到还原别墅客厅，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就能还原整栋别墅了，甚至还能自己编写一个完整的副本呢！”
修正程序再厉害，又怎么能比得上主系统庞大的数据库做支持，这个小姑娘的心性，倒是越来越像人类十六七岁的年纪了。
白屿清弯了弯唇，揉着她的头道：“十安已经很棒了，不需要太多空间，这样就可以了，我们在这里说的任何话，都不会被主系统监听到是吗？”
小姑娘点点头，道：“绝对不会的哥哥，除非它拆分你的身体数据挨个筛查，否则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说到这里，小姑娘顿了一下，又道：“哥哥，我发现主系统好像在记录观察你的数据，但是具体记录的什么我不太清楚，它好像很看中这份数据，据我监测到的上一次修改时间是在今天下午两点半左右。”
白屿清重复道：“下午两点半？”
余十安先是点了点头，又道：“哥哥，我先把陆卓接进来，然后商哥哥那边受到主系统的监视最严重，可能会费一些时间。”
白屿清思索着余十安说的时间，出了聊天室，看见商榷的刹那才想起那个时间点他在做什么事情。
那个时候他刚刚抱着商榷下车回家，即使知道他醒着，也没有戳穿。
主系统在记录这个吗？他的感情变化？商榷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也好像跟这个有关系。
为什么他的感情会和他的生命挂钩呢？
白屿清难得有些费解。
没有等他细想，一种熟悉的湿冷黏腻的感觉渐渐塞满了整间卧室，甚至连蓬松的被子摸上去都多了重重的潮气。
温度像是冬日冰下的寒潭湖底，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不但让人冻得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甚至就好像空气中阴冷凝聚的水分子蒙在脸上，出现氧气慢慢流失一般的窒息感。
刺眼的金光骤然炸开，开辟出一个半圆形的，空气正常流动的空间。
白屿清朝窗口望去，阳台上摇摇欲坠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漆黑的头发完全遮住了脸的女鬼，她的身上湿漉漉的，露在外边的皮肤青紫肿胀，初步判断，应该是溺死的。
女鬼抬起手臂，五指在半空中对着白屿清的方向够着，昏暗的光线下，仍然能看见那肿胀的手指前方，原本该是指甲的地方，血肉模糊一片，竟是一个都不剩了，还有左手的手腕，横着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啊……呃……”
她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声音嘶哑又难听，落在正常人的耳朵里堪称折磨。
白屿清拧眉朝窗边走了走，女鬼的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空气中的水汽骤然增强，所有重压像是要杀掉白屿清那般朝他倾泻而去，半圆形的保护罩骤然扩大，将白屿清罩在其中抵挡了女鬼的一次攻击之后，碎裂消失。
笃笃笃——
“小舅。”
门外忽然响起夏薇的声音，窗口的女鬼突然抬头转向门口的方向，即使看不见脸和眼睛，白屿清也仿佛感受到了从女鬼身上传来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怨毒又恐惧的视线。
“小舅，我可以进去吗？”
夏薇的声音再次传来，穿过门板和空气中几乎呈实质性的水汽落在耳朵中有些闷顿和不真实。
再转头的时候，女鬼已经不见了，空气中的湿冷黏腻被一并带走，室内重回干燥温暖，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商榷低声道：“第二只鬼了。”
白屿清微微颔首，扬声道：“进来。”
夏薇打开门，看着只亮着一盏床头灯的室内愣了一下，没再往里走，“小舅，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白屿清顺手拿起刚刚放在床上的刑法法典晃了晃，道：“没有，我们刚看完书正打算放回去，薇薇，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夏薇在门口踌躇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没什么事情，我，我就是饿了，想点个外卖，过来问问你们吃不吃夜宵。”
白屿清道：“我们晚上已经吃过饭了，不吃了，你点你自己的就行。”
夏薇点了点头，“那……那你们休息吧……”
“等等，”白屿清叫住她，询问道：“薇薇，你真的没有别的想要跟我说的了吗？”
夏薇背对着白屿清，安静了半晌才道：“没，没有了……”
卧室的门被关上，白屿清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
商榷微微挑眉，道：“刚刚被扑了一脸水汽，不打算去洗个澡？”
白屿清道：“副本世界中单独去卫生间就是绝杀，尤其是晚上，玩家们基本上不管多脏都会忍着，这个时候商店中一键清洁的功能就很友好了。”
商榷耸耸肩，单膝跪着上床，又跨过去坐在白屿清的腰胯上磨了磨，舔了下唇瓣道：“那可真是遗憾啊……”
白屿清眯了眯眸子，墨瞳深处燃起猩红点点，他抬手掐上了商榷的腰，指腹在衬衫上摩擦了几下，开口道：“两次。”
商榷蓄意勾引的表情顿了一下，“为什么？”
白屿清一个用力就将他拽了下来，又翻身抱住他，闭眼道：“我有预感我明天一定会很忙，乖，睡觉了。”
商榷想到今天晚上出现的两个女鬼，似乎都是冲着白屿清来的，也不忍心闹他了，伸出手臂将他揽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半晌，白屿清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人亲了亲，带着叹息的声音落在耳边。
“晚安。”
深夜，万籁俱寂。
J市公安局只留下值班室微弱的光线，突然一道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惊醒了伏案浅眠的陆琪。
“救救我！！！我表哥要杀我！！！救命啊——”
电话戛然而止，传来一阵忙音，再打过去，就怎么都打不通了。
陶彻见陆琪懵在原地，拧眉问道：“怎么了？”
陆琪回过神，蓦地起身道：“陶哥，是报警电话，报案的人称自己的表哥正在追杀他，电话突然断了，我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陶彻拿起衣服一边穿一边拿手机打电话，见他还站着，吼道：“愣什么神儿啊你，去查定位啊！”
陆琪回过神，连忙手忙脚乱地调电话出来，“我马上就去！”
轰隆——
叮铃铃铃——
伴随着天边惊雷而来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刚睡着没有多久的白屿清，朦胧间见身边的人拿过手机调暗了光，才递到他面前，唇瓣下意识就勾了起来。
“应该是公安局的电话。”
商榷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一边帮他点了接通，没有开免提。
“队长，出事了，今天放回去的那群孩子其中的一个叫江宁的打来了报警电话，称正在被他的表哥商木追杀，现在电话已经不通了，我们定位到他电话最后的地址是玉林别墅，房子是他表哥商木名下的，位置在海滨路42号，我们现在正在往那边赶。”
白屿清坐起身，转头看着商榷，问道：“你说谁要杀他？”
“他的表哥商木。”
白屿清眸光微冷，问道：“他有几个表哥？”
陶彻道：“我们查到的就一个啊。”
白屿清道：“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商榷见他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白屿清忽然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道：“你说，你追杀江宁是为什么？”
商榷任他揉着，玩味道：“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