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静静地放着几道菜和一双筷子，狐狸左右看看，忽略了筷子就想直接动手，然而隔空却有一道力将他手臂强行拽了回来，他只好乖乖地抓起筷子，摆弄半天终于勉强吃上一口。

食不知味。

虽然没人陪着，但狐狸知道云止有在看他，这样也很好了。

不要一言不发地把他丢下就好。

他吭哧吭哧吃了半天，大约是又把自己吃高兴了，尾巴再次冒出来，好大一团坐在屁股下又不舒服，只好站起来吃饭。

狐狸伸手摸了两把，这么舒服，云止平日里却也不怎么常摸摸他。

再等他回卧房的时候，就在水银镜边看到云止给他留的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勤加修炼。”

他认出来，又觉得奇怪，难道现在连话也不跟他说了吗？

真这样的话，他化形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只做一只小狐狸，好歹还能被仙人偶尔抱着摸摸。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只剩他一个人，原本这间卧房是云止住的，但现在却完全让给了他，狐狸在床上扑腾一会儿，实在觉得睡不习惯。

如果变回原形的话，仙人会重新和他睡在一块儿吗？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化形还不熟练，但变回去却很轻松，欢快地甩着四只小爪子哒哒哒奔向隔壁屋。

云止还没休息，他正在给狐狸挑选这段时日要看的书，怀里突然扎进来一只毛绒绒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狐狸的化形又生了变故，察看一番之后先是松了口气，又冷声道：“变回来。”

狐狸不肯，在他怀里拱了两下，满眼全是撒娇卖乖，云止额角生疼，拎着它的后颈将它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云融，我白日里同你说过什么？”

狐狸四肢落地，乖乖变回人形，他想起来，云止说过不能和别人太亲近。

他站起身，头发又散开来，结结巴巴地道：“这样……也不行吗？”

变回原形也不可以？

云止应声道：“是。”

狐狸又道：“同你亲近……也不行吗？”

云止强逼着自己不看他，回道：“是。”

狐狸支支吾吾地辩解，“可你……不是别人。”

云止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拳，像是强行忍住了什么，道：“是我白日里没说清楚。”

“今夜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不罚你，明日一早去亭中修炼，午后休息一个时辰再来找我，我教你写字。”

狐狸站直了身子，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按照云止的话安静离开，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什么，但依旧摸不清这其中的具体缘由。

他知道云止是为了自己好，以前没化形时修炼不足也并不影响什么，但现在有了人形，却连尾巴和耳朵都收不回去，多少有些不妥。

狐狸就这样过上了一段规规矩矩的日子。

早上修炼，午后上课，晚上温书，除了经常见不到云止以外，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这其实就是最不一样的。

狐狸原本不怎么爱学习，但现在却格外期盼起来，那是他每日能见到云止的唯一机会。一张书案，二人对坐，狐狸学着云止的握笔姿势一笔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其实经常会发呆，有时候就只是盯着云止的脸出神，或者在云止同他讲书的时候听着他的声音神思飘忽。云止给他讲书里的好人坏人，父母如何疼爱孩子，又有哪些生了孩子不管的父母如何如何，也讲朋友知己，豪侠结交，后来也会讲墙头马上，游园惊梦。云止给他挑的书所涉甚广，他人没下丹珩山，但却像是已经在人世间游历了几百年一样。

偶尔狐狸也好奇云止自己的事情，但那些过去已经太遥远了，或许云止一直想要淡忘，他实在不必去问。

云止合上书，指关节在桌上轻轻一扣，半是无奈半是严肃地提醒他好好听讲，“云融。”

狐狸立刻坐直了身子，抬眸小心翼翼瞧他一眼，见他没有真正生气才放心地笑了下，为了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讲还提了个问题，“梁山伯和祝英台那么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云止看向他，“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云融，我同你讲这些，既希望你不要被人世的教条规矩束缚，但也是要你知道，当你要成为人时就有必须要遵守的底线，不可做无义之人。”

狐狸点点头，“我知道。”

云止给他留了晚上的课业，“明日我来检查。”

狐狸坐在书案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出神，云止给他讲了很多东西，他也明白了很多先前不懂的道理，也更清楚了一件事。

在他化形之后，云止的确是有意在同他疏远。

因为他们不是那种可以亲近的关系，在他还只是狐狸没有完全开化的时候，云止可以纵容它一切亲密的举动，因为狐狸什么也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出于本能的亲昵和撒娇。

云止救了它，而狐狸懂得报恩留下来陪他。

但当他成为云融之后，他开了灵智，所以云止不能抱他，不能摸他，不能给他束发，不能喂他吃饭，不能同他一起睡觉。

哪怕他重新变回狐狸也不可以，因为他已经是个“人”了。

他们不可以亲近，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书里没有给出回答，云融也找不到答案，云止是自己的恩人，救了他，又收留他，教他认字读书，还带他修炼，如父如师。

他不应该再奢求太多。

可是那些桩桩件件的不能之事，全都是他真正所想的事。

他们为什么不能做最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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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唧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