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隔壁房间响起男人起床吐痰的声音，董毕安从浅眠中惊醒，战战兢兢看向黑暗。
他吓得不行，无时无刻都在期待着林柔能接他出去，从一开始认为林柔速度太慢到现在天王菩萨求了个遍，周围苍白肃冷的环境像是在戳他的脊梁骨，让董毕安本就虚浮脆弱的自尊分崩离析。
我不会要在这里面生活很久吧？董毕安心想。
他很害怕，这种害怕让他开始后悔，后悔一时脑热，让人对沈鹤清出手。
忽的，从隔壁的黑暗中冲出一张笑着的“鬼脸”，对方笑意实在狰狞，猛地抓住铁栏杆，董毕安立刻一声尖叫，急忙后退，可隔壁房的男人见他这样反而兴致浓郁，好似看到了新奇的玩具，上下打量着董毕安，等着他彻底落入手中。
董毕安还在虚张声势：“我可是董家少爷！你走开！”
男人冷笑一声：“啥年代了还少爷？进来这里没个三五载你还想出去？”男人说着回到床榻上，觉得还是睡觉重要。
这位少爷，可以慢慢玩。
三五载……董毕安一时间无法接受，他起身跑向门口，大喊着“我要打电话！让我打电话！”
随之吵醒数十人，咒骂声此起彼伏，董毕安双腿颤抖，额上的冷汗跟下雨似的，他神经质而警惕地扫向四周，心想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待在这里？
回应他的是猛猛的几警.棍。
董毕安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彻底，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很快倒在地上不动了。
“大半夜鬼叫什么呢？再出声你试试！”
董毕安的脑袋埋在臂弯，听到铁门闭合的声音后，他才强忍着抽泣出声。
谁来救救他？只要能离开这里，怎样都行啊！
董毕安很快想到了沈鹤清，他从发缝中露出的一只眼睛中，是再也控制不住的嫉妒。
见到沈鹤清的第一眼他就非常不喜欢，因为家中佣人开玩笑说了句“这孩子眉眼跟夫人还挺像。”事实证明他的厌恶有迹可循，而沈蕊的出现让董毕安越发不安，真相揭露的时候，他想着只要还能留在董家就行，来日方长，谁知林柔比他情绪激烈，如此董毕安顺手推舟，几场苦情戏就彻底揽住了林柔的心，再想尽办法毁掉沈鹤清。
女佣的孩子，学习差，性子执拗，面由心生的让人不愿意亲近，做什么都一事无成，这是董毕安本该拥有的人生剧本，也是他看透彻后，想要强行加注在沈鹤清身上的，好像把原本的天之骄子踩入泥泞，他就能真正取而代之。
但董毕安只神气了一阵子。
沈鹤清总有办法站起来，用那种平静到略带同情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董毕安要疯了，他深陷魔咒，如今再也出不来。
“哭你妈呢？再嚎明天给你舌头拔了！”隔壁有人骂道。
董毕安立刻捂住嘴，他心里明白，自己毁了。
秦照托了关系，最后判决走完正常流程后就提上日程，彼时沈鹤清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准备跟秦照回家。
谁知刚要上车，看到对面的一棵树下站着道略有熟悉的身影，沈鹤清第一眼真的没认出来。
林柔真的苍老好多，不再是曾经毫无烦恼、笑意满满的阔太太。
因为保镖隔开，林柔并不能走近。
秦照也注意到了，冷声：“她还敢来？”
“想给董毕安求情吧。”这是沈鹤清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秦照：“做梦。”
沈鹤清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俯身上车，林柔如何跟他没关系，放了董毕安更不可能。
林柔看车子驶远，忍不住往前跟了两步，此时此刻她倒是生出几分疼惜来，可对比曾经的伤害，寒碜得令人发笑。
沈鹤清在家仍是昏睡的时间居多，但睡起来都挺舒服的，林筠之前得到消息赶到医院，老人心疼自家孩子，给秦照还发了一通脾气，秦照笑着全受了，所以最近林筠也很少往邮箱投东西，都是沈鹤清打电话说哪里哪里不懂，手痒了，林筠才会发几个新课题给他。
很快学校放假，沈鹤清时间更充裕，快过年的时候秦老爷子来电话，喊他们回老宅吃饭。
除夕夜，阖家团圆。
秦问责也带着温凝母子回去了，壮壮长大一岁，但个子没窜，秦照看得心发慌，还私底下询问亲爹：“你给带医院看了没？”
“不会长不大！”秦问责斩钉截铁。
秦照：“……你真带去看了？”
“不然呢？”秦问责回答：“也是我儿子。”
“能长大就行。”秦照跟亲爹互相安慰：“有些男孩子一直矮，到了初高中猛猛窜。”
“对。”秦问责点头：“我记得你们班以前有个就这样，最后好像还比你高点儿。”
放屁，初高中时期秦照一直是最高的，但如果能让壮壮长高，应两声无所谓：“嗯嗯嗯。”
张妈的年夜饭非常丰盛，大家一起吃，完事秦照给家里一直照顾秦老爷子的几位老人都包了红包，分量不少，众人其乐融融，眉开眼笑，不多时，天空中飘起细雪，正好也吃的差不多了，秦照小声同沈鹤清说：“楼顶放烟花，去不去？”
“去！”
“回房间穿厚点儿。”秦照笑道。
沈鹤清跟秦照一动，壮壮立刻从昏睡状态中醒来，瞪大眼睛，小心且期待地盯着他们。
沈鹤清发现了，上楼梯时一只手伸到后面，手指朝掌心收敛几下，示意壮壮跟上。
壮壮跳下沙发，一溜烟追过去。
秦问责浅笑着换了个频道。
壮壮很兴奋，上楼顶前被沈鹤清裹成了一个粽子，手里拿着两根闪花花，秦照给他点燃后立刻高兴得来回蹦跶。
张妈知道他们要玩，提前备好了一大堆。
小型礼炮被炸响的时候秦老爷子冲出房门冲着楼顶大喊：“秦照！你小心我刚长大的橡皮树！在墙角！”
秦照：“看不见看不见！”
壮壮跟着喊:“爷爷！我们看不见！”
“臭小子。”秦老爷子笑骂。
壮壮玩了有半个小时，然后被温凝抓住回房间睡觉，正好留给沈鹤清跟秦照独处的时间。
“阿照。”此刻城市的角落炸开万千烟火，天幕都换了个颜色，甚至能隐约听到有些人在倒计时，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中，沈鹤清抓住秦照的手，他不擅长说情话，但闭上眼睛，用脸颊轻轻蹭着秦照的手背，胜过一切：“谢谢你。”
秦照动容：“谢我什么？”
“我有家了。”沈鹤清说：“还有家人跟我一起跨年。”
曾经有那么二十年，沈鹤清都是一个人守着电视机，体会着别人的快乐。
两人在又一道烟花的炸裂声中接吻。
等尘嚣散去，二人回到房间洗漱睡觉，秦照一般垫底，沈鹤清已经缩进被窝里，空气中是好闻的沐浴乳香味，他正在刷朋友圈，忽然微微挑眉。
季秋庭发了张照片，桌上一共四双筷子，很明显，季秋庭带着赵温荀去了季家，因为入镜的半只手骨节分明，十分漂亮，一看就是季珩，所以还有一个是谁？
往下翻，是张梓的除夕心情：【谢谢请客。】
一看照片背景，差不多季秋庭同款。
正好秦照出来，沈鹤清开口：“阿照，张梓也去了季家过年？”
秦照愣了愣，“啊……对，我忘记跟你说了，张爷爷因为家中有事回国了，这边的生意张梓盯着，他一个人，所以去的季家。”
“这样。”沈鹤清问道：“张爷爷还回来吗？”
“回，爷爷说他就是交代好以后的事，打算叶落归根了。”
沈鹤清点头，跟着一条短信进来，没有备注，只有简单四个字：【新年快乐。】
沈鹤清确定第一次见到这个号码，他心绪微动，但很快又被理智制止，自己如今的情况已经禁不起消耗了，沈鹤清宁愿当对方是个发错短信的陌生人，礼貌回答：【新年快乐。】
昏暗的房间，沈蕊抱着手机一直看，直到视线模糊，然后她侧躺在床上，很快呜咽出声。
沈蕊心里清楚，能补偿沈鹤清的唯一方式，就是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季家——
“大哥，他的房间为什么在你旁边啊？”季秋庭追着季珩。
季珩无奈：“因为阿姨就收拾出来了那一间。”
季秋庭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种说辞？
“大哥，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季珩一顿，看向弟弟：“你想说什么？”
“那个张梓……”季秋庭指了指门外：“他喜欢你啊。”
季珩沉沉叹了口气。
情商低跟脑残是两样东西。
季珩哪怕之前几次没搞懂，随着最近张梓的暗示越来越明显，他也渐渐领悟到了。
“秋庭，大哥很早前就教过你，人生难得糊涂。”
季秋庭瞪大眼睛：“你被人觊觎了你让我难得糊涂？！”
季珩：“……你用词不准确，你大哥有追求者不正常吗？”
“正常啊。”关键时刻季秋庭脑子好使的一批：“高中时期还有很多人追上门，这些年没断过，但是没见你把谁带回家吃饭，还是年夜饭！还给他安排房间！”
季珩：“生意伙伴……”
季秋庭一扯嘴角：“呵呵。”
季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