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京刚走出村道, 抬眼就见刚才还在自己身后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前头,愕然问道:“你想干嘛?”
江昔言探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缓步靠近, 问:“你是谁?”
他刚才看了一眼, 男子丢在吴奶奶家门口的东西没什么问题, 都是常见的拜年礼, 可如果只是来拜年, 为什么偷偷摸摸的?
江昔言注意到对方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 袋子里的东西和吴奶奶家门口的几乎一样。
他顺着男子刚才跑走的方向看去,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前段时间去世的另一名受害者的家。
两份礼,害怕被人盯上……
想着, 不等对方回答,江昔言揣测道:“你是陈依伟的谁?”
孙晓京的心头咯噔了一声,矢口否认:“我……我就是路过。”
看着对方的表情, 即使没有得到准确答复,江昔言的心中依旧了然。
于是他假意宽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记着吴奶奶的这份心是好的。如果你是陈依伟的朋友或亲属, 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替他赎罪了。”
孙晓京垂头叹了一口气,提着塑料袋的手臂耷拉了下来,闷声道歉:“对不起……”
江昔言眼光微闪,料定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引导。
他看着对方手里的礼物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唉, 你的心是好的,但可惜了。”
孙晓京的心紧跟着一颤, 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袋子, 询问:“怎么了?什么可惜了?”
江昔言摇了摇头, “你留了东西在奶奶家门口,却又不说自己是谁,谁会记得你的好?到头来,你所做的一些都只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不知情的奶奶怎么宽恕你呢?”
孙晓京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礼物,虽然和父亲接触的不多,但自从听说父亲所做的事,他就想着多少替他还一些债。
眼前的这个少年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做这些确实是在替父亲赎罪,也是希望受害者家属心里能好过。
“那……”孙晓京仍旧有些犹豫。
他和陈依伟的关系没什么人知道,所以他担心自己贸然说出来,恐怕那些人就会找上自己,惹一身腥。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是谁,我正好要去奶奶家,转达一下就好。”江昔言微笑着说道,亲眼看着对方走入自己的圈套。
孙晓京听少年的语气洒脱,看着真像是一片好心。
他回想刚才这位少年看起来确实像要去吴月香家,看着也是一副没有威胁的模样,逐渐放下戒心,说道:“你说我是陈依伟的亲戚就好。”
“好。”江昔言应下,与其擦肩而过时,瞥见塑料袋在阳光的直射下,折射出细碎的闪光。
这反光并不像塑料袋的块状光斑,倒像是细晶砂之类的物质。
江昔言顿住脚步,再抬眼看向孙晓京时,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是开车来的吗?”
孙晓京表情疑惑,没有回答。
“是这样的,我是大学生,等会打算回学校,如果您是开车来的,能顺路送我一程吗?”江昔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示意自己并没有说谎。
孙晓京松了一口气,颔首道:“可以的,等你从吴奶奶家出来,去路口找我就好。”
他想着,只是送一个学生回学校而已,举手之劳。
行至拐角,江昔言转过身,目光紧盯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心里偷偷盘算着什么。
吴月香左盼右盼等来了江昔言,这孩子也是好心,放寒假这段日子,一有时间就来看完她。
见江昔言进门,吴月香盯着他带来的行李,问道:“小江要回学校啦?”
江昔言颔首,“今天是来和奶奶告别的,之后有空再来看您,这段时间您要照顾好自己。”
吴月香略有些失落,但想到孩子是上学,这是好事,而且这孩子说话算话,一定会再来看她的。
江昔言将门口的拜年礼放在桌上,“这是刚才有人放在门口的,他说自己是陈依伟的亲戚,望您身体健康。”
他刚才观察过这个袋子,表面也沾了一些亮晶晶的粉尘,进门前,他偷偷取了样,准备带回学校实验室查一查。
吴月香心中气愤,但看到心意摆在桌上,只是埋怨了几句。
她将装着礼物推到了一边,拿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袋子塞到江昔言手里,“来,拿着。奶奶早上买的绿豆糕,现在还热乎着,你去学校的路上要是饿了可以吃点儿,下次回来奶奶给你烙饼吃!”
“嗯!”江昔言会心一笑,抱着一盒绿豆糕,心中倍感温暖。
吴月香又拉着江昔言说了几句贴己话,不知怎么的,这回孩子离开,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叮嘱了好几遍要注意安全,才目送着他离开。
临近路口前,江昔言从包里拿出一卷透明胶藏在手里,见一辆车在角落停着,上前敲了敲车窗。
“你好,我来了。”
孙晓京摇下车窗,“上车吧。”
江昔言指了指后备箱,“我把行李箱放一下。”
他不确定那两个袋子是放在车后座还是后备箱,所以两个地方最好都查一下。
孙晓京点头,主动打开了后备箱,目光看向后视镜,一直盯着这名陌生的少年。
江昔言速度极快,打开后备箱后,借着放行李的机会,立即在四个角落和中心点取样,合上后车盖后,迅速恢复常色,温吞地对着车里的人笑了笑。
他打开后车门,看着座椅和地垫,再次默默拿出了胶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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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芒带着从医院带回来的资料上楼,还没进门就听见办公室里的键盘声。
苏眠颈侧夹着电话,正在与医保中心对接,见高芒回来,接过他递来的资料。
与医保中心核实内容后,苏眠带上资料敲响了队长办公室的门。
“队长,这是欧月的生育档案,她于三十年前在市人民医院完成生产。资料显示,孩子是第37周生产的,出生时身体状况良好,无病症。核实过医保记录,信息无误。”
苏眠说着,将资料递给了队长。
“37周。”宋舟抓住了字眼,“按照这个时间推算,欧月是在钟大贵入狱之前怀孕的。”
可是欧月却说她是在钟大贵入狱之后才决定和钟大富在一起的,那么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宋舟再次拿起镇西中学发现的合照,递给了苏眠,“欧月在信里提到钟大富和他们班的某一位女同学谈过对象,你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几位女同学现在的情况,让外勤出去跑一圈。”
苏眠接过照片点了点头,时隔几十年,再找到这些人还是有难度的,但没有挑战的事,他还不乐意干了。
“放心,交给我吧!”他说着,带着照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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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言,你不走吗?”梁析清理了桌上的实验器皿,好奇地看着还在做实验的江昔言。
以往小江都是最快完成实验的,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拖到了最后一个还没完成。
江昔言依旧盯着分析仪的图谱成像,无瑕分神,只答:“我的实验已经做完了,这只是课外兴趣。”
“哦,这样啊。”梁析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见仪器图示,问道,“你看二氧化硅做什么?”
这东西是做玻璃的原材料,他们之前实验做过的,江昔言没理由不知道。
江昔言紧抿着唇,他知道这是做玻璃的原材料,关键在于陈依伟的死亡第一现场也在玻璃厂。
死者身上同样找到了二氧化硅。
他之前看见的那个人自称是陈依伟的亲戚,能对陈依伟所做的事感到愧疚的人,这亲戚关系应该很近。
他或许曾去事故现场祭奠,但后备箱里也找到二氧化硅粉尘,这点就太奇怪了。
二氧化硅粉尘细小,不仔细清洗无法完全清理干净,所以才会有残留,他的后备箱里放过什么?
难道……
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在江昔言的脑海中显现。
可他心中仍有设想,万一陈依伟运输过二氧化硅,他有别的用途呢?
但陈依伟是突然遇袭的,挣扎痕迹很少,所以他生前所见很可能就是他熟悉的人,所以才没有设防。
转运装着陈依伟的行李箱也是需要代步工具的,只要他再次化验孙晓京的后车厢是否沾染过血迹,答案就清楚了。
之前坐孙晓京的车回学校时,偷偷瞄到名片了,想要再找到孙晓京其实不难。
只是他要以什么借口再找孙晓京呢?
而且他一个人外出实在不安全。外面看似平静,可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真的消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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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您好,我想问一下您还记得钟大富吗?”
“罗女士,打扰您了,请问您对钟大富钟大贵还有印象吗?”
“……”
拿着苏眠整理出来的资料,外勤人员在外头跑了一天,划掉一个又一个名字。
一些人在后来离开了江龙市,他们只能电话联系。但一些人或因事故或因病症离世,他们是怎么都联系不到了。
沈恕咬着笔盖,点了点最后几个名字,“就差几个人了,哥几个再坚持坚持。”
他说着拍了拍高芒的肩膀,关照女同志地拉了辛映一把。
辛映摆了摆手,拒绝了帮助,仰头喝下瓶子里最后一口水,双手撑在膝盖上站了起来,“走吧!”
杜倩见警察突然找上门,一脸的惊愕:“我孙子又打架了?”
“杜女士你好,我们是江心区刑侦大队的,正在调查一些案件细节,想请你协助调查。”辛映出示警官证后,拿出了合照的备份,指着上面的钟大富问道,“请问您还记得钟大富吗?”
“咣当。”
杜倩一时失神,手里的脸盆脱手掉在了地上,沉默良久才说道:“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