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关皓玟出事后, 警方立即介入调查,发现魏辰匀死亡案的案发当晚,关皓玟应当正在出席一场酒会, 但在魏辰匀死亡的时间段,关皓玟恰巧从酒局离开, 并且没再返回,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
白涯说着,从存放室中抱了一个箱子出来, 随后他指了指架子上另一个箱子, “小江, 你抱那个箱子。”
江昔言颔首, 从架子上取下物证存放箱, 低眉看了一眼,脸色铁青。
箱子里全是一些“成人|玩具”, 不堪入目。但职业素养使他并未表现出太多个人情绪, 跟着白涯往物证检验室走去, 两人将一件件物证整齐地码在桌上。
白涯:“警方进入现场的时候,关皓玟双手被铐在身后, 他身上有很多鞭打痕迹,下||体被切下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指着桌上的物证,一个个解释道:“现勘的时候, 我们发现关皓玟家中有一个上了锁的房间,这些道具就是在房间里找到的, 上面检测出不少人的DNA。”
由此可见关皓玟的私生活尤其不检点,所以法医说死者生前感染了性||病的时候, 他并不觉得意外。
江昔言问:“之前提到警方在关皓玟家中发现了魏辰匀案的罪证, 是这个花盆?”
他说着, 戴着橡胶手套拿起了桌上的一个陶土花盆。
花盆底部有部分融化的橡胶,还有一些碎片没来得及销毁,看来凶手在销毁证据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阻碍。
白涯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们的人询问过关皓玟的邻居,他们说有一天室外突然有一股怪味,很像电线烧焦的味道,他们就赶紧出来查看,结果发现关皓玟在阳台上烧东西,就问他在干嘛,但关皓玟没解释就急忙回屋了。”
他拿起另外两个物证袋,一个袋子装着还未被烧毁的碎片,另一个袋子装着两根烧到一半的吸管,以及两份检验报告,“化验过了,胶|衣碎片和吸管都发现了魏辰匀和关皓玟的DNA。吸管的一端沾粘了魏辰匀的鼻腔黏膜和血液,尺寸也对得上。”
所以目前魏辰匀案是明了的,案发当日,死者魏辰匀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和客户一起吃饭,酒局中途死者孤身离开,之后一去不复返。而从酒店监控可以看出,死者当日晚上11点在酒店开了一间商务套房。
关皓玟当晚也有一场酒局,也是中途突然离开,时间和酒店监控显示的有人进入魏辰匀房间的时间对得上。
案发时,死者魏辰匀穿上了胶|衣,双手被束缚在衣柜的挂衣杆上,为追求性|窒息的快|感和刺激,凶手用两个吸管控制死者呼吸。但因为凶手长时间未松手,导致死者缺氧性|窒息死亡。
凶手为了隐藏自己的犯罪行径,于是将死者放入了装满水的浴缸中,伪装死者沐浴时溺水死亡的假象。而后其将死者之前穿着的胶|衣和其他证据装进垃圾袋里悄然离开了酒店。
江昔言很快就捋清了线索,但仍留有疑问:“按理来说,魏辰匀和关皓玟刚认识不久,他们的关系并不密切。关皓玟的年纪算起来比魏辰匀的父亲还要大,魏辰匀到底在图什么?”
“是啊,他一个有大好前途的明星,图的是什么?”白涯惋惜感慨。
江昔言被白涯的话提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喃喃道:“难道是为了前途?”
不仅是魏辰匀的死亡仍有疑点,关皓玟恰巧在案发后的第四天也发生了意外,这四天内发生了什么事?
法医办公室内。
吴意抱着一堆文件放在了路南怀桌上,他们是后来接手这个案子的,魏辰匀和关皓玟死亡案时,他们都没有参与,现在需要将之前的尸检报告重新看一遍。
路南怀穿着白大褂,随意地靠在办公桌边,阳光穿过玻璃窗泼洒在他的肩头,修长好看的手指握着记号笔,一边看着时间报告,一边在写字板上做标注。
见他抬头低头有些麻烦,吴意握住路南怀的手,拿走了他手里的记号笔,说:“师父你说,我来写。”
他师父的手很凉,所以他总想握住师父的手帮他暖暖,但每次往前一步,师父就会后退一大步。
路南怀紧抿着唇,被触碰过的手条件反射地紧握成拳,沉声说道:“死者关皓玟,法医到达现场时,死者跪在地上,双手背缚,身上呈现多处伤痕,其生|殖|器被切下,死因为失血性休克死亡。”
报告中写到,死者双膝红肿,双肩有轻微脱臼,看来是生前就维持这个动作了。
他说着,拿出一张照片用磁铁贴在了写字板上,随后说道:“死者后背有一道明显刀口,深8厘米,向死者左方向倾斜。”
吴意看着伤口照片,将手里的记号笔看做刀,尝试模拟凶手杀人的姿势。
这个刀口的方向是以死者正面为参考方位,如果凶器是从死者左边插进来的,那凶手极有可能是左利手。
但伤口切面为外圆弧,如果凶手是左利手,站在死者后方捅刺,这个切入的方向依然不对。
“所以,凶手应当是……”吴意思考着,突然抱住路南怀,手里的记号笔掉了个个,戳在了路南怀的后背,“应该是这样。”
“扑通——”路南怀感觉到自己心脏猛地一跳,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吴意,“你!”
他可真是教了个好徒弟,以下犯上。
吴意轻咳了咳,解释道:“师父,讨论案子呢,我没想那么多,你也……”
路南怀推开吴意,扭开头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得出什么结论?”
“关皓玟案的凶手是以环抱姿态捅伤了死者。”吴意说着,看到他师父耳根子红了,低笑了一声。
他刚才真的只是为了模拟案子,没那么多想法。
而且明明是师父自己说的,“在法医眼里,人人都是躯壳。”
他虽然喜欢师父,但绝不会亵渎自己的职业。
路南怀几个呼吸后,恢复了常色,刚才的一些不过是他被吴意吓到罢了,没其他缘由。
他的想法和吴意一样,并且由此可以看出,死者应当为右利手。他们的想法也和之前负责这起案件的法医的判断没有出入。
于是两人的关注点落在了其他照片上,这些照片拍的全是关皓玟身上的伤痕,有深有浅,根据尸检报告表示,这些划痕多达81刀,遍布全身。
划痕边缘红肿,却有明显的生活反应,是在死者生前造成的。
“有点奇怪。”吴意看着照片眯了眯眼,拿着笔没敢再在师父身上比划,而是在自己胳膊上模拟,“有的伤痕由外向内,但有的又由内向外,切割方向不一样,看着不像一个人造成的。”
伤痕鉴定也是作为法医的主要工作之一,所以他们对这方面非常熟悉。
凶器在皮肤上留下伤口,下手的力度不会从始至终都一样,所以从伤痕上就能分辨出哪一头才是起始,而自己动手和别人动手也能看出区别。
而从死者体表的伤痕来看,一部分是由左向右形成,剩下的是由右向左形成,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些伤痕是分别用左手和右手留下的。
所以本案凶手很有可能不止一人,或者凶手的左右手都能够灵活使用。
吴意立即记下这个疑点,之后再和警队其他人一起讨论。
路南怀见他写得认真,关注点移向了尸检报告里的一份诊断报告和最后几张照片。
照片里是死者被切下来的生||殖||器官和下||体伤口,伤口同样也是边缘红肿,有明显的挣扎痕迹。
死者生前遭到了长时间的凌虐,由于身上伤口很多,没有及时处理,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凶手似乎很享受折磨死者的过程,将他的双手铐在身后,逼迫他跪下的行为,大有强制其忏悔的意思,而这个被切下来的身体器官,明显了凶手的意图,就是希望死者为他自己之前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那么这个“所做的事”又指代了什么?
路南怀审视着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死者有长时间的性|病史,一直都在就诊和服药,但他仍没有禁欲,依旧骄奢淫逸,已经属于恶意散播传染病的行为了。
路南怀嘱咐吴意道:“吴意,你等会把结果报给宋队,凶手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让他们仔细核查一下。另外,凶手的杀人动机大概率是为了泄愤,他极有可能和死者有过冲突,所以从死者的人际关系下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仇人。”
吴意颔首,“我把结果整理好就送上去。”
“嗯。”路南怀看着吴意规整刚才他们讨论的结果,吴意跟着他也有四五年了,这些年他的进步,他都看在眼里。
来了分局,吴意的进步很大,他一面觉得高兴,一面又觉得有些失落。吴意总有能独当一面的一天,不再需要他这个师父。到了那天,就是他们分别的时候。
小孩子的“喜欢”,大抵是出于依赖、敬仰,等吴意接触了更多人,他这个师父就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他一直回避吴意的感情,也是为了吴意好。
“对了,警队周末有一次团建,是篮球赛。体育项目我一向不行,所以法医科就靠你了。”路南怀说罢,转身坐回了位置上,也对刚才的讨论整理了一份分析报告。
白涯看了一眼时间,作为警队最爱摸鱼的人,他一向到点就吃饭。但见江昔言坐在办公室埋头写着什么,好奇问道:“你在写什么?”
江昔言抬头,“我记录一下刚才看到的物证,以及分析结果。”
对于这个案子,物证科之前就给出分析报告了。但他还是想做一份,只有经由自己的手,才是刻在脑子里,不会被忘却的。
白涯看着江昔言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赞赏,他之前就听说江昔言的能力不错,而且能被宋队看上,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现在看来,这份认真就足以打败很多人了。
“那行,你先忙着,我去拿盒饭,顺道给你拿一份。”
话音刚落,白涯就已经走到了物证科门口,什么都阻挡不了他吃饭的脚步。
但他打开门一看,宋队恰好向他走来,见宋队手里拿着两份饭,感谢道:“谢谢宋队,我替江警官也和你说声谢谢!”
他说着,就要接走宋舟手里的盒饭。
宋舟举起盒饭,避开了白涯,解释道:“你的还在楼上。”
“得!是我自作多情了。”白涯苦兮兮地佯装抹泪。
宋舟向物证科内看了一眼,见江昔言还在伏案工作,问道:“他还在忙?”
也是,小家伙头一天来分局,得花点时间适应适应。
白涯闻言,就替江昔言解释了几句。
宋舟眼神温暖,轻轻微笑,“很多人说他聪明,说他天赋高。但他一直都在默默努力,不比任何人懈怠。”
一开始面对凶手的恶意,江昔言明明有其他办法逃避,可他没有,反而选择锻炼自己,以达到直面凶手的目的。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白涯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甲,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啊!
“那个……宋队,我上楼吃饭去了,您慢慢在这儿等!”他说罢,赶紧溜走,他是挺饿的,但不想呆这儿吃狗粮。
对于白涯的仓皇逃离,宋舟略有些不解,转头见江昔言还在写东西,不忍打扰,只好站在门边安静等着。
江昔言突然顿笔,总觉得有人看着自己,回头看向门边,见宋舟一直在门外站着,连忙站起,问:“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难怪他一直闻到饭菜的味道,还以为他饿昏头了,原来是宋舟一直在等。
正对上江昔言的眼神,宋舟抬起手里的盒饭,缓声问道:“没多久,请问忙碌的江警官,能赏脸陪我吃个晚饭吗?”
“能。”江昔言赶紧收拾好桌面,小跑向物证科门口,对宋舟说道,“我结束了自己吃就好,你不用送过来的,太麻烦了。”
宋舟带着江昔言去无人的接待室,打开了两份盒饭,推到他面前,温声道:“我记得你在日记里说过,有的时候饿太久没吃饭会胃疼,所以就给你送来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两份菜不一样,你挑着吃。”
对于小家伙,他还有很多地方不了解,比如饮食习惯、作息安排,还有……某些行为取向。
他向来谨慎,所以在一切都不确定之前,不会贸然行动,以免适得其反。
他不介意等,但不想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