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秦川近些年来最快乐轻松的日子,如果没在早上接到同一时间来自李想和孙乔宇的电话,秦川想,他的安稳日子还能再长一点的。
他先接了李想的,听到他的语气时已预料到了有事。
“说吧。”秦川说,“没什么不好解决的。”
“我把照片传送过去了,本来这事没那么复杂,但是……”李想隔着手机头疼,把后半句说出来:“但实在是太赶巧了。”
秦川打开外放,去看让李想为难成这样的照片是什么照片。
看完就笑了。
“行,我知道了。”
李想被老板强悍的冷静震撼:“秦先生,就这样?”
秦川把外套穿好,准备出门:“不然呢?这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
李想盯着挂断的电话为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低估秦先生的承受能力了而沉默。
“乔宇,有什么事?”
“哥,是真的吗?”孙乔宇的语气急促。
“你想听关于哪方面的?这件事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我和常先生一起坐坐是真的,不过他聊的事我不感兴趣。”秦川说,“我马上到公司。”
秦川知道李想说的“太赶巧了”是什么意思。
如果当天孙延昌没去十方,如果当天秦川去了公司,如果秦川没让李想说他“有点私事”,那么这张他和常宾鸿一起微笑喝茶的照片都没那么要命。
但人生就是这样,不会事事顺着你的心意走,不过对秦川来说,这件事远没有那么糟糕。
毕竟他问心无愧,而且他能承受后果。
真实的商战总是这么“朴实无华”,造谣也是其中一项重要手段。
攻心嘛,是个经不起挑战的事情。
至于乔宇,秦川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刚下车就看见他的时候,秦川一点也不意外。
“事实上我应该跟你说的是我没有向你解释这些的必要,但是乔宇,”秦川往外走,对跟在身边的人说:“我不是以十方员工的身份向老板的儿子解释,是在对一个我很重视的朋友、弟弟。”
“所以呢?”孙乔宇坚持问他,“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明白人会有取舍,但是哥,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是家人,十方也是你的家,你……”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秦川笑了。
“你说的话已经在预设我会离开,你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答案?”
孙乔宇不说话了。
两人走向电梯,一路有人打招呼,窥探的眼神自然也四处袭来。
秦川始终保持着淡淡微笑点头,与往常无异。
直达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电梯播报目的地后安静下来。
“哥,你劝我回国时说过。”孙乔宇提起从前,“你说十方是整个京南最美丽的花园,你会带我看遍十方的花。”
“当然。”秦川点头,“所以现在你领略到十方的美丽了吗?”
孙乔宇又噎住,他说不出“没有”。
“那作为花匠的你呢?”他看秦川。
秦川也回视他:“先种花,再教人。”
“我是花匠没错。”他笑,“乔宇,我对经我手的每一支花负责,但花本来不是我的。”
秦川本不想跟他说这些,但对于孙乔宇他有一些责任感,毕竟抛开任何有关利弊的市侩,乔宇是个好人,可秦川言尽于此,不会再说更深层次的。
他现在的热血和恼怒都不过是因为年轻且对一切都十分理想化。
这让秦川想到易水。因此对乔宇的态度也更温和。
年轻的心会更容易被伤害,秦川不想让乔宇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产生质疑,哪怕乔宇以后独当一面明白今时今日秦川的处境,和秦川渐行渐远也好,但在当下,秦川不想因为自己的决定伤害到这个年轻善良的男人。
他已犯过一次错,后果惨烈,从易水身上学会到的一切秦川也乐于施与他人。
这事秦川心里有分寸,董事长也不会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质问,那太低级也难看了。
向孙乔宇解释过后秦川还是尽心尽力做自己应该做的,但很快敏锐察觉到工作重心从自己手上渐渐分散。
他笑,为这个没什么意外的结果高兴。
他并不寒心,今日换做他是老板他也会做一样的决定,在确定一个人的绝对忠诚之前,首先对他有所忌惮和防备是人之常情,秦川能理解,且大方放手。
上次谈完后孙乔宇开始回避秦川,秦川也一样能理解,随他高兴。
李想看在眼里,暗暗为这种诡异气氛紧张。
直到隔了几天秦川把手里的工作整理好,跟李想说打算休息几天,剩下的就辛苦他多帮帮乔宇,有问题再随时联系。
李想还是忍不住问了:“秦先生,你只是休息几天还是休长假?”
秦川把签好字的文件还给李想,抬眼笑看他说:“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我正好有点私事,不好叫你去处理,就只好把公司的事交给你,这样总不算我以公谋私吧?”
“你能想要休息是好事,我会整理好最近的工作,你放心。”李想说,他拿起文件要走的时候又停顿一会儿,还是低声说:“秦先生,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当然。”秦川温声笑,“李想,四年前的话至今仍算数,整个十方我最愿意信任的人只有你。所以就麻烦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忙提点乔宇,叫他别冲动。”
秦川走的时候正撞上孙乔宇,他看见秦川别别扭扭偏开头,也不让开。
“有事吗乔宇?”秦川并不在意,主动打招呼。
孙乔宇俩手塞进兜里干咳了两声:“我听李想说你要休息几天。”
秦川等他说后面的话。
“那个……”孙乔宇偏着脸有点尴尬,“哥。”
秦川答应着:“你说。”
“对不起啊。”孙乔宇别别扭扭说出来,这下可能好点了,接下来的话也顺畅多了:“我太冲动了,跟李想聊过之后他也骂我太冲动,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就是脑子一热爱干傻事儿,你别放在心上,你知道,我也是有点急了……”
“没事的乔宇。”秦川安静听他说完,“我能明白,你不用向我解释。”
孙乔宇更觉羞愧,他没再谈别的,只是问他:“哥,你还会教我种花吗?”
“当然。”秦川笑,“只要你愿意,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在哪里,你都可以问,毕竟我就算休息还有手机。”
孙乔宇看着他笑眯眯的脸很久后重重点头:“好。”
秦川回家没想到能碰上易水,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两个总是错过,偶尔易水告诉秦川他在外地不会回来,秦川就不会等他。
所以忽然撞上他是意外之喜。
秦川笑逐颜开:“什么时候回来的?”
易水也没想到这个时间能碰上秦川,他凑过去被秦川抱住,赠送了一个浅浅的回家吻。
两人分开之后朝里走秦川注意到衣帽间的灯开着,透过电镀玻璃门隐约冒着暖光。
“你去衣帽间了?”他问,“想找什么?”
易水抱住他的脸,又忍不住亲,亲完把人抱住闷声闷气说:“之前的衣服怎么还挂着。”
“不挂着放哪里?”秦川被他抱晕下意识说,很快想到什么,忙解释:“那些衣服都有人打理,但你现在穿可能有不合适的,抱歉小水,我忙昏头没想到这个,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添些你喜欢的怎么样?”
易水蹭着他的脖子摇头,这些日子忙来忙去颠簸很久的心在秦川身上停靠:“很想你。”
自重新搬回秦川家,易水更像一个旅人,匆匆来匆匆去,这个家里似乎没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直到今天,易水想总要有些衣服放在这里备用。
这间衣帽间对他来说有些难以判断美好还是不美好的回忆,易水没想到会再推开它的门。
但开灯的一瞬间,像被光晃花了眼。
这里一如易水离开时的样子,秦川的衣服还是那些简单低调的经典色,旁边挤挤挨挨着的还是易水那些颜色张扬破破烂烂的衣服。
领带旁边的配饰,围巾旁边的毛线帽……易水沉默,盯着和数年前几乎一样不伦不类的衣帽柜,看着在四年前击溃他的格格不入。
在这一瞬间,易水忽然觉得,回到从前好像不是那么难以跨越的高山了,就随着这里一起,再走出去,正看见的那个带着笑向他走来的熟悉的男人。
他不一样了,他们都不一样了,无论是易水初识的秦川还是秦川初识的易水,都不一样了。
秦川把他抱住。
易水轻轻环住他。
还是一样的。
这个家,还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家。
这个人,还是易水喜欢过的他。
“我也是。”秦川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依然轻轻拍他的背,吻上他的颈侧,“很想你。”
“我们去拍照吧。”易水说。
秦川没反应过来。
“我们连一张合照都没有。”易水继续说,“我想要有一张我和你的照片。”
秦川没有反对的理由,他们行动极快,决定了就下楼,易水开车,秦川导航到了影楼。
有人来泊车,两人戳在楼前看橱窗里的婚纱。
“你导的什么地方?”易水问。
秦川看看手机,又再看对面:“流金这两个字,有可能会被我理解成婚纱摄影吗?”
“不许甩锅。”
秦川沉默。
秦川翻手机:“那我们再换个地方……”
“婚纱摄影就只拍婚纱照吗?”易水拽住他朝里走,“再换不够烦的。”
秦川照着本市最贵的店来的,服务确实一流,还没进去已有人迎出来,看见是两位先生也丝毫没磕绊,反倒是一路进去有人过来主动介绍,迎宾来的业务眼神自然落到易水拽着秦川的手上,又不着痕迹移开,把手里的展示册收起来,很快身后有人递了另一本分发给他俩展示。
“二位先生是想拍什么风格的?有准备放在什么位置吗?如果是迎宾位的话推荐这个,不好意思问您一下,是打算室内仪式还是户外呢?如果户外的话正好我们可以选择今年新推出的这套……”
易水把那册过于令人沉默的相册合上,嘴角抽了抽。
反倒一开始尴尬的秦川从容应对,甚至开始和那位女士讨论起了室内和室外的区别。
“当然有,经常有先生选择穿婚纱拍照,毕竟无论婚纱还是西装都只是一件衣服,男士也不必有心理负担,拍得愉快即可。”销售话说得极漂亮。
被那些黏不拉几的照片雷到的易水还在皱巴脸,听见“婚纱”两个词怔怔回神,瞪着对方试图确认刚才听见的话是假的。
他浑身刺挠,怎么跟秦川在一起就怎样拱来拱去都喜欢,看见别人就那么别扭呢。
他让销售离开,瞪着秦川:“你在问些什么有的没的?我只要随便和你拍一张就好了。”
秦川冲他笑:“我一点也不想随便,这是我们第一张合照,就要一点也不随便,要稳妥、仔细、漂亮。”
他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把易水挤下去。
“那就简单拍一下。”易水说,“你喜欢哪个?”
他说完眯眼看秦川,警惕道:“你不会想叫我穿婚纱吧?”
秦川笑:“你会穿吗?”
“当然不”这三个字就在嗓子眼里几乎冲出来,但易水看着一直笑眯眯的秦川,又想如果他喜欢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但这是在专业拍摄的地方,穿婚纱还是多少有点奇怪。
然后又想到也不是没穿过,那条红裙子不也穿过,虽然回忆不美好,那也不算穿了。
易水自己一个人在脑子里从宇宙爆炸想到今天早上吃了鸡汤面,最后瞪着秦川说:“我可不会什么都依着你。”
“当然没想。”秦川凑过去帮他把衣领抚平,“我听你的。”
易水被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秦川又一脚踹到更下面。
坐在棚内的时候易水脑子里还在婚纱转圈,盯着陈列柜天人交战。
“专心点。”秦川揉揉他的耳尖,凑近他耳朵笑:“就拍你喜欢的。”
两个人正经而正式的,易水坐在高脚凳上,秦川就站在他身边,两人的手被摄影安排着握在一起,在摄影说准备的时候,秦川的手转而交叉进易水的指缝间,与他十指合握。
“好!笑!”
易水抬头看秦川,他笑得温柔且帅,叫人心动,易水的嘴角也自然扬起,这张照片自然成为了易先生的手机屏幕,又一次铲平遗憾。
在收到成品的时候正是秦川在家,工作人员掀开丝绒保护布,露出戴上假发穿婚纱的臭脸易水,旁边是秦川拖着他手弯腰亲吻,嘴角几乎翘到天上去。
易水回家喊秦川名字无人回应,他想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走进卧室去找,恼羞成怒盯着床上正中央挂着的傻缺照片,太阳穴的青筋乱跳。
“秦老五!”他对着手机大叫,“谁让你放大这张的?”
“用这个补偿怎么样?”
易水听见声音有点奇怪,他看看手机,偏头看门口,瞳仁缩紧,剩下的话梗在喉咙。
红艳艳的裙子把秦川包裹起来,那条裙子的材质丝滑带着柔顺的凉,剪裁顺畅得体,吊肩露背,易水摸过,甚至穿过。
但这条似乎不是那条,穿在秦川身上很合适。
秦川洗过澡,特意没戴眼镜,头发柔顺垂下来,挡着难掩羞涩的眼,宽大的手拽住裙子两侧,局促垂眼看身上的长裙。
听不见易水的声音,秦川更难为情了,开始想这事是不是做错了。
直到易水的脚出现在他眼前,指腹略粗糙的触感熟悉明显的手捏住他下巴带他抬头。
“我没有在期待这个。”易水低哑着声音说,轻吻在秦川鼻尖上,又落回嘴唇,辗转亲吻后揽住他的腰贴近自己,“但是秦川……我在你身上遗落的遗憾,好像都没有了。”
秦川手指穿过易水又长起来的额发,指尖划过那道短疤:“那这个呢?”
换来一个深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站不住,秦川掌控主动权,拽着易水还没松开的领带卷在手心,带他摔进床里,被裙摆束缚,顺手捞到大腿,方便他欺进过去,膝跪在易水大腿一侧。
“这不是我的遗憾。”易水回答了他,眼神落在秦川卷着领带的手上,低声说:“你才是。”
秦川俯身,带着他的手从裙底钻进去,沿腿滑上去。
“我不会是你的遗憾。”秦川拽着领带迫他过来低头吻他,从嘴唇到下巴,额头抵在他胸前感受他的起伏,“要来试试吗?小乖老婆。”
易水的手被他带着一路顺畅,红裙内……一丝不挂。
“今天换我来怎么样?”秦川带着他的手挪动轻喘气。
“行啊。”易水答应得干脆,让秦川都怔住。
易水被红裙子映得眼热,乖巧被他摆弄着手伺候他,间隙用了点力气笑:“叫声哥哥听,我都随你。”
秦川也笑,呼吸之间弓腰埋进易水颈侧,气喘吁吁用热气喷痒了易水的耳朵。
“那我还是叫老婆。”秦川抱紧易水的脖子,嘴唇随起伏贴在薄而敏感的皮肤上蹭,带着笑意:“乖乖,乖宝,乖老婆……”
剩下的话被堵住了,听不见了,有人喜欢在上面也行,你不上,有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