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怀青不喜欢夏天。
热,不舒服,没多久就汗流浃背的,晒太阳的时间久了,脸颊也会发红变疼,别人都好像没太所谓,最多特意挑阴凉地儿走,而佟怀青则有些夸张,几乎能做到一整个夏天不出门。
除了偶尔晚上凉快的时候,出去市场买点水果蔬菜。
“呦,佟佟下班啦?”
“嗯!”
佟怀青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怕晒嫌热,就笑呵呵地找借口说忙,这不暑假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买乐器,他可不能出门,得看店。
两间门面呢,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各式乐器,吉他卖的最好,便宜,上手快,年轻人喜欢,笛子和古筝也成,这几年流行这种传统民乐,然后就是需要预定的大件,钢琴或者架子鼓之类的,佟怀青不愁生计,店面是自家的,他又没什么亲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再说了,整个县城也就他一家卖乐器的店,垄断啊这是。
其实也不是这里太偏僻,人民群众尚未接受艺术审美的熏陶,毕竟都新世纪了,家长也都开始明白,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小孩儿放学去文化宫下围棋,报个拉丁舞啊再正常不过,当然有不少选择音乐特长,那么就来佟怀青这里购入。
原因无他,就是东西全乎又便宜。
以及,佟怀青跟所有的音乐特长班老师,几乎都认识。
小县城巴掌大的地嘛,熟。
物美价廉有货源,还有介绍的渠道,佟老板每天睡到九点半才起床,晃晃悠悠吃顿所谓的“早午饭”,锁上自家院子的门,溜达着去前面的泡桐树下,看店。
到了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就锁上门,趁着凉快走到学校附近,吃碗热乎乎的手工面。
惬意得很。
有人劝他,早点成个家呗,看你这日子天天过得,忒不讲究了。
佟怀青立马不乐意。
怎么不讲究啦?
他讲究着呢,哪家店偷懒用作料代替高汤,今天老板有没有提前炸过花椒再炒菜,鸡蛋羹是现蒸的还是提前备下的,只要尝一舌头,都能给吃出来。
也可心疼自己了。
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从不会想着扛扛就成,跑诊所的速度那叫一个快,卷帘门一拉,慌里慌张地去找大夫,给我开好点的药啊,拜托,也不能剂量太狠,温和点哦。
所以,佟怀青觉得自己给日子过得还挺好,没必要再为了成家,去认识陌生姑娘,并且说也奇怪,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对什么人动过心思。
上学那会是管得严,又太忙,后来长大后为生计奔波过,安定下来后就开始享受自在生活,耽耽误误的,便到了这个岁数。
不着急,反正没人催。
佟怀青自己过得挺美。
就是夏天能够赶紧结束就更好了,这么热的天气,佟怀青也就在晚上九点后才可能出门,白天躲在屋里对着电风扇,边吹边吃西瓜。
但是今天晚上,运气有点不好。
小吃街黑乎乎的一大片,没啥人,商户都临时歇业了,佟怀青走到跟前了,才听说是因为供电线路改造的问题,临时停电,只好默默地打道回府,走一半,肚子饿得有些受不了。
他肠胃不行,也低血糖,挨不得饿,平日里都在兜里装点黑糖话梅啥的,就撕开一粒塞嘴里,不死心,继续沿街寻找,看有没有哪家还亮着灯的餐馆。
可是,小县城睡得太早啦。
尤其是工作日的晚上,九点钟过后,街上的行人就寥寥无几,偶尔有出来遛狗的年轻人,伴着几声犬吠,惊醒云后的月亮。
佟怀青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垂柳拂堤的河边。
这里凉快,沿途有几家卖烧烤的小店,到了晚上,还会扯一些小灯泡,缠绕在高高的树上,发出荧荧的光。
可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不巧,连这边也跟着停电,佟怀青有些气恼地捡起粒小石子,扔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扑通——”
有点上瘾,连着扔了三五粒,终于开心起来,准备离开时却突然发现,前方的灌木丛中,似乎有个红点,在明明灭灭。
是烟头。
佟怀青烦烟味儿,自然也会这种随地乱丢的人没好感,心里骂了两句就往前走,天地干燥,这边儿地上也全是杂草,不丢垃圾桶就罢了,甚至都不给踩熄,真燃起来了该怎么办。
不怪他多想,上个月街道办刚刚科普过消防事项呢。
没路灯,暗沉的夜空里云层厚重,连点月亮光都漏不下来,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佟怀青皱着眉拨开袅袅的柳条,终于离得近了点。
才发觉,那烟头是夹在人手指间的。
只是,快要燃尽了。
落下截长长的烟灰。
是个很高大的男人,背靠树坐在地上,天色太黑,看不清楚五官的轮廓,但那宽阔的身形极其明显,隆起的肌肉撑着紧绷的背心,彰显着种雄性的压迫感,而面前散落一地的酒瓶,也都清晰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佟怀青愣住,甚至有些忘记呼吸。
他的脚步声没能吵醒男人,而燃着的香烟明明白白地要挨着手指——
“哎!”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那个垂着头的男人猛地擡眸,黑眼珠在夜色里亮得吓人。
但也只有一瞬。
佟怀青的心漏跳半拍。
陌生的面孔,他没见过这人,同时也敢断定,这绝对是一位外乡人,本地没有谁高大健硕到这种地步,以及能拥有这样的凶悍眼神。
佟怀青张着嘴:“你的……要烧着手了。”
对方已经重新低下脑袋,把烟头按灭在地上,就不再动作。
满身的酒气,混杂这些许的烟味儿,以及,站久了才能嗅到的,淡淡血腥。
“你伤着了?”
佟怀青到底没赶上前,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地方打电话,叫个救护车过来,虽说是夏季,但晚上醉汉流着血在河边躺一宿,还是很容易出事的。
对方没什么反应,充耳不闻。
“喂,”佟怀青又叫了一声,“还好不,用不用我帮你送医院啊?”
这次的声音大了些,男人终于很迟钝似的掀开眼皮,盯着佟怀青看了几秒,轻轻摇了摇头,说不用,就是石头割伤了手。
沙哑着嗓子,说了个谢谢。
还挺有礼貌的。
佟怀青也就放下心来,决定不多管闲事,转身扒开横生的灌木丛就往外走了,估计这哥们可能是跟家里闹矛盾,出来透透气啥的,那就由他去呗。
踩在马路牙子上,擡头一看,对面有家馄饨铺子亮起了灯。
嘿,真好,佟怀青小跑几步过去,老板正在门口收拾发电机呢,见着人过来,笑呵呵的:“来啦。”
“一碗馄饨,有包子吗?”
“有,都来点?”
“成!”
这家店的老板他也熟,开店就卖两样,馄饨汤清亮亮的,飘着紫菜和虾米,面皮薄肉馅鲜,包子是特色,喧软灌汤,咬一口,慰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舒服。
佟怀青最后一推碗,感觉人生了无遗憾。
太满足了。
回去的时候还哼着个小调,心情愉悦,打算洗个澡,再看两集电视剧就睡觉,明天早上偷个懒,晚点再起床。
给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切都应当在计划里。
前提是,他没有扭头看那么一眼。
云层飘散着淡了,月光明亮,能看出灌木丛那里,有个倒下的高大身影,似乎失去了知觉。
若是路人经过,也只会觉得可能是暗色的石块,而不特别在意,可佟怀青心里一咯噔,立马明白那是自己刚刚见到的男人,这是晕过去了吗,于是小跑几步过去,高声叫人:“喂,你怎么……啊呀!”
倒在地上的男人,捕食的豹子般敏锐跃起。
在手指即将挨着肩膀的瞬间,一把扭住佟怀青的胳膊,反转的同时借力一推,佟怀青整个人完全反应不了,也无法招架,踉跄着往前摔到,滚落在长满杂草的沙土地上。
然后。
“扑通——”
掉下了河。
河水并不深,白天孩子们踩在里面捉小鱼的时候,也就到腿肚子,可佟怀青还是呛着了水,被冷意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扑腾着站起来,抹了把水淋淋的脸,喘着气骂了句。
“草,你有病啊!”
男人这才彻底清醒,快走几步过来,拽着佟怀青的胳膊往岸上拉:“抱歉……”
“啊!”
劲儿似乎太大,只听见腕骨那里“咔嚓”一声,佟怀青连连惨叫:“疼……好疼!”
铁钳般的大手终于松开,很无措的样子,又说了句对不起。
身上衣服湿透了,贴在薄薄的肌理上,佟怀青把头发往后捋了把,露出白惨惨的一张桃心小脸:“不是,朋友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下,你推我干什么?”
离得近,能看清楚男人的面容,寸头,单眼皮,眉骨英挺,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憋了好一会,才张嘴:“真的对不……”
看出来愧疚了,都说三遍了。
佟怀青被风吹得有些打颤,皱着眉还想骂一句,就连着打了俩喷嚏。
好家伙,这样回去,非得感冒不可。
男人直接脱下身上的黑色背心:“你换下吧。”
从这里往家走,估计也得十来分钟,穿着湿衣裳被夜风刮那么久,佟怀青明天非得挂点滴去,再说了,这事的确对方不占理,于是心安理得地给湿透的衣服脱下,套上了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宽肩背心。
周围没什么行人,更何况,都是男的,佟怀青也没避着,穿上后稍微扯了下,还是松松垮垮,露出小半个肩头:“那你呢?”
才发现,对方居然转过脸了,还挺绅士。
可佟怀青的心跳加快,并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他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肌肉。
麦色的皮肤在月色下显得很细腻,宽肩窄腰,隆起的肌肉线条流畅,却也不过分夸张,一看就知道是长年累月积累下的成果,尤其是胸腹,块垒分明,甚至有着明显的沟堑。
佟怀青不自觉地吞咽了下。
随即震惊。
他咽什么口水啊。
一定是太羡慕了。
“我……”男人平静地笑了下,居然有几分落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这是哪里。”
佟怀青有些无语地提了下衣裳:“你失忆了?”
“没有。”
“叫什么?”
“池野。”
还挺老实,有问必答的。
“有身份证吗,拿来给我看看。”
“嗯。”
倒还真从兜里掏出来,递过去了,佟怀青大致看了几眼,就还给对方,语气很轻快。
“身上还带什么衣服吗?”
那个叫池野的男人,很轻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加了句:“你身上那件,不用还的,是我的错。”
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拽住了。
那个身形瘦削,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的陌生人白了他一眼,带着自己往岸边走去。
“跟我来,总不能让你就这样光着吧。”
那只手很白,微凉,却有力地抓着他,带着从黑暗的河边走向平坦的大道。
佟怀青没太所谓。
反正他也是一个人住。
并且身份证也看过了,应该不是什么背着人命的逃犯啥的吧,虽说这个人长得有点凶神恶煞,但通过对话,能感觉到很有礼貌,也很温和。
……不过这天晚上睡觉,佟怀青还是给卧室门反锁了。
又用凳子抵住了门。
有备无患嘛。
回来的路上,池野就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的状况,原来是大城市的一位运动员,专业练拳击的,最近家里出了点事,自己状态也很差劲,自暴自弃地想要换个环境,改变生活,却因为情绪太差,在火车站买错了票,阴差阳错地,到了此处。
佟怀青嗯嗯啊啊的,没完全信。
但也给人带回家了。
把衣服脱了还给人家,又跑去浴室洗个澡,热水开得很大,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暖洋洋的,看见池野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见他出来,立马站起来:“好点了吗。”
“嗯,”佟怀青用毛巾擦着头发,“湿衣服很快就脱掉了,应该不会冻着发烧。”
池野愣了下:“你很容易生病?”
“是啊,”,佟怀青随口应道,“身体一般,有时候会容易过敏,着凉的话,第二天体温就开始飙。”
“那,我能用一下厨房吗?”
擦头发的手顿住了,佟怀青眨着眼睛发怔:“做什么?”
“给你煮点姜汤。”
池野规规矩矩地站着,又补充了句:“很快。”
好消息是,佟怀青非常感动,当机立断决定今晚让池野留宿。
坏消息是,他家,没有姜。
佟怀青不经常做饭,再说了,姜这玩意一个不留神就吃到嘴里,辣死了,味道还怪,他才不要喝呢。
所以这天晚上,池野就睡在他对面那间小卧室。
佟怀青给自己掖了被角,捏着一个破烂的兔子玩偶,擡眸看了眼锁着的门,才放下心来,打着呵欠睡着了。
没有做梦,是很香很沉的一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也不想动弹,在床上使劲儿伸着懒腰,看了眼时间,才十点钟吗,不着急……
等等。
他突然想起来,对面还住了个人!
佟怀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把凳子搬着放回原地,又拧开门锁,出去的瞬间,闻到股很陌生的味道。
淡淡的,是煮粥的香气。
而随着他离厨房越来越近,伴随着隐约的冒泡咕嘟声,粥味愈加明显,弥漫在这个小小的屋子内。
池野站在案板前,手里拿着颗土豆,见他过来便擡起头:“早。”
佟怀青下意识地回:“早。”
不对,他在做什么啊——
“我想着做个早饭,”池野依然很平静,“但看你一直没起来,就没炒菜。”
佟怀青傻乎乎的:“你会做饭?”
“会一点。”
“你几点起床的?”
“七点半。”
也就是说,池野七点半醒了,然后就去厨房淘米煮粥,连菜也不敢切,安安静静地等着佟怀青睡醒吗?
佟怀青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以及池野的身后。
锅里还在咕嘟嘟地冒着小泡,似乎掺杂了小米,泛着金黄的颜色,而后面的灶台水池,乃至上面的储物柜,都被擦洗过。
地板的缝隙,角落里的浮灰,还有垃圾桶,全部收拾得干干净净。
好家伙,一身腱子肉的大高个,练拳击的,大早上的起来给他做饭打扫卫生,这简直是捡了个田螺姑娘回来吧?
“是不是有点冒昧了,”池野颔首道,“抱歉。”
不冒昧!
佟怀青疯狂摇头:“不用道歉,是我该说谢谢你。”
以及——
“你不是情绪崩溃,状态差劲吗?”
这看起来蛮热爱生活的啊,哪里有一丝一毫消极、颓废的影子呢。
池野很安静地看着他。
他还没说话呢,佟怀青就慢慢地感觉脸皮发烫,不知是因为别人帮自己打扫卫生了,还是一对比,知道自己的确过得有些将就,害羞了,于是慌乱地走上前:“算了,我来给你打下手。”
人家一早就起床,肯定饿坏了吧。
他做不了什么山珍海味,打个鸡蛋总是行的,而与此同时,切土豆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佟怀青一晃神,鸡蛋壳儿掉进了碗里。
又悄咪咪地捞出来。
还好没让池野看见,那人做饭的手艺似乎相当不错,热锅凉油,滋啦冒烟,简单做了两道小炒,配上甜丝丝的小米粥,佟怀青吃得浑身热乎乎的,漱完口就跑去打开风扇,拽着自己领子吹凉风。
夏天嘛,热。
池野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句,你很热吗?
“当然啊,都出汗了,”佟怀青扭头一看,“你呢,我看你脸都红了。”
池野在沙发上坐着:“是吗,我觉得冷。”
有点不对劲。
佟怀青愣了片刻,走到池野面前,试探着伸手去摸对方的额头。
池野没动,很乖地垂着短密的睫毛。
靠,烫手!
原本还怕自己着凉发烧,结果池野都烧成这德行了,也不吭一声,还能撑着做饭,这温度,起码都有三十九了。
佟怀青当机立断:“走,跟我去诊所。”
池野:“要打针吗?”
“让医生看看再说啊,”佟怀青有些着急,“你也太吓人了,都不说……哎?”
话音还没落呢,对方就突然间蹙了下眉,旋即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浑身都热,跟抱个火炉子似的。
胡茬没刮,冒出来隐约的一层,挠得他胳膊都痒痒。
佟怀青拉不动,实在没办法,跑出去请人家诊所的大夫过来,简单查看了下,直接打了个退烧针,说过一个小时看情况,等人清醒过来,再带着过去,看需不需要挂点滴。
佟怀青给大夫送走,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觉得,好像捡了个麻烦回来。
不是说他不善良,主要是佟怀青性子有些独,一个人惯了,这下突然牵扯到了个陌生人,真有些不太习惯。
但也是尽心尽力,去打了水,拧干毛巾放在池野的额头。
搬个小凳子,坐在床铺旁边。
托着腮,看上面躺着的昏睡男人。
真神奇,这样高大的个子,生病的时候,也显得好脆弱。
浓密的眉毛皱着,眼皮一直在动,很不安稳的样子,可又没有醒来,佟怀青一直在试他的体温,都过去大半个小时了,还是烫得令人心惊。
他又换了一盆水。
在把凉毛巾放在额上时,池野终于有了动作,一把攥住了佟怀青的手腕。
还是力气很大,佟怀青吃痛,但也咬牙没吭声,只是凑上前,轻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池野,能听见吗,这会怎么样?”
皱起来的眉毛终于放松,神情却依然有些焦躁,干裂的嘴唇张开,嘟囔着,发出几个模糊的呓语。
佟怀青凑上前,把耳朵贴近。
终于听清楚了。
“对不起……我输了……”
怎么梦里还在道歉。
“睡不着,我一直睡不着……好难受。”
佟怀青心中一动:“你今天早上,是七点半醒来的吗?”
池野没睁眼,很缓慢地“嗯”了一声。
“那,你是几点睡着的?”
“……五点多。”
抓着自己的大手逐渐松开,佟怀青看了下,毫不犹豫地贴上了自己另一只手。
紧紧地握住对方。
“你在发烧,”他声音轻而柔和,就像面对一个对乐器充满憧憬的孩子。
“医生给你打过针了,所以好好睡一觉,睡醒就退烧了,也就不难受了。”
佟怀青的体温天生就有点凉,此刻安抚似的拍了拍池野的手背,继续道:“没关系,好好睡吧。”
池野还是没睁眼,但神情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高烧时的大脑浑浊,其实,刚刚佟怀青说的话,大半他都没能听清楚。
被恩师背叛,为了利益而在自己比赛时做手脚,状态不佳下的失败,以及百口莫言的污蔑,池野这段时间真的太累,甚至于他在看见那条小河时,油然而生的荒谬感。
这个世界烂透了。
他很认真地生活,可夜里却无法入眠,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面对旁人的询问,池野只是笑笑,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那就够了,大家也都放下心来。
池野是大哥,别人有委屈,有不甘,他都能帮助解决,是众人心目中最为可靠的存在。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内有多么难熬。
直至轰然倒塌。
他往下坠落,疲惫地闭上双眼,感受云层的凉意和风的轻抚,就这样吧,一切都会结束,可恍惚间却感觉,有双微凉的手拉住了他。
池野的眼皮微微抖动。
在过快的心跳声中,只依稀听到了那人的后半句话。
“……没关系,睡吧。”
“我陪着你。”
这次是佟佟一见钟情
以及……又掉到河里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