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怀青已经分不清,自己额上的是汗还是水了。
他浸在浴缸里,池野坐在后面给他洗澡,目光专注。
是有准备用品,但问题是,不太懂,没买到合适的。
刚戴上的时候,池野就皱起了眉,起身,给剩下几盒都拿起来看了看,不行,码数全一样,赫然写着加大号。
彼时某些品牌尚未完全进入内地市场,远在县城的池野也不明白,商家居然会利用消费者的心理玩,文字游戏。
无奸不商。
因此,套子这玩意,没有小号。
有的只是,大号,加大号,以及超大号。
完美满足每一位男人的自尊心。
懂您,为您和伴侣的每一次浪漫,保驾护航。
池野买的时候害臊,估计了下自己的身板,随手拿了加大号的,他在这方面真没什么膨胀的自信心,反而很谦虚,结果还没进入正题,就隐隐冒汗。
强撑了会,不行,还是勒得慌。
亲了亲佟怀青的耳朵,小声道歉后,就给摘了。
最后保留着清醒和理智,没弄对方身体里,但是吧这个时候,俩人谁都别说谁,都湿淋淋的满身狼狈,直接抱去了浴室,一块洗澡。
佟怀青眼皮都不想掀了,累。
由着滑溜溜的香皂打上浴花,搓出泡泡后,给他仔细地擦拭。
其实池野没刻意折腾他,相反,无论是姿势还是频率,都是以佟怀青的感受为主,偶尔撞得狠了,也是在双方都脸红耳热的情况下的,小小趣味。
还是怪他自己不争气。
想明白这点后,羞恼,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池野的胸口。
“怎么样,困了?”
昨晚在网吧,可能就睡了仨小时,又被按着弄了一上午,眼瞅着都中午了,俩人在浴室里洗完澡,吹干净头发,换好了被褥,一块儿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沉,余晖漫天。
池野坐起来,见佟怀青还睡得踏实,没忍心给人叫起来,掖好被子反拽上门,看了下时间,俩孩子约莫着也快回来了,就去厨房准备晚餐。
正削土豆呢,听见电话铃声响了。
怕把佟怀青吵醒,走得就快一点。
先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区号是外省,应该是公共电话亭打来的。
“喂,”他压低声音,“哪位?”
那边的声线很普通,笑着叫了声大哥。
实在是太普通了,以至于挂了电话后,可能都想不起来刚刚这人的声音,平凡到随时都能淹没于人群,无法存在于脑海。
池野应了句:“嗯,小刘。”
被叫做小刘的人回复很快,拉了两句家常,就说,昨天钓了两条鱼,都咬饵了。
“到时候请大哥来尝尝,可肥啦。”
池野站着,那串缠绕的电线圈就拉得很长:“成,谢了。”
“没事,都应该的。”
又扯了下天气,电话很快就挂了,而佟怀青也正好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表情迷迷瞪瞪的。
给池野看得心都软了,过去捧着脸亲了亲。
“干嘛呀,”佟怀青笑着,没躲,“想我了?”
池野:“嗯,想了。”
哪怕在身边也想。
拉着手去厨房,佟怀青主动承担起打鸡蛋的光荣任务,靠着墙,特认真地转动手腕,鸡蛋液加了一点点水,已经搅得有些发白。
池野问他:“现在疼吗,感觉怎么样?”
这次估计有准备,比上次的酸楚感好了太多,佟怀青懒得理他,心里想自己的反应又不是没见,装啥大尾巴狼呢。
“用不用再抹点药?”
“打住,”佟怀青用手点对方的胸口,“我没那么弱啊,放心。”
咳嗽两声,微微红了脸。
“感觉……还挺好的。”
就是费嗓子。
佟怀青是个挺坦荡的人,真正有了欲望,就会爆发出势在必得的强势,喜欢一个人,和其耳鬓厮磨,会全身心地投入,偶尔故意使坏,眼神里全是促狭。
因此也没忍,觉得池野喜欢听,就放任自己哼哼。
反正门锁着呢。
池野笑着捉他的手,拉到嘴边吻了下:“那就好。”
佟怀青抿着嘴,凑上去跟人贴得很近:“那还是你好呀,特能干。”
调情呢。
但池野却没明白似的,神情有些凝重。
亲完手指,没放,依然挨着嘴边。
“佟佟,”他迟疑了下,“我没那么好,有些地方你可能没发觉……”
同样的话,佟怀青也说过。
他手上包着纱布,带着满腔的恍惚和自我厌恶,再次来到这座小城,长满杂草的堤岸,佟怀青掐着自己受伤的掌心,说哥,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也不敢跟你保证什么。
当时池野还说了什么来着。
哦,他说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自己,在他面前,不用遮遮掩掩。
于是佟怀青这会也特豪迈地拍对方的肩:“没事,在我这里,不用藏着掖着。”
自己都没注意到,眼睛笑得有多漂亮。
比以前笑的次数,多了很多。
池野喉结滚动,揽着佟怀青的腰,往自己身前按,深深地凝视对方。
“有些东西你没见识过,”他斟酌着用语,“因为要达成一些目的,手段可能会脏点。”
佟怀青眨着眼睛,仰着脸看他。
神情似懂非懂。
“跟三教九流打过交道,会发现很多人,是无法用正常方式应付的,”池野亲了亲对方的眼皮,“他们会拽着你的腿,拼命地给你拖下去,那么往外跑是行不通的,得拿棍子,给脏东西捅下去。”
佟怀青:“哇。”
没太明白,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池野笑了,两只手捧起对方的脸,亲了一口:“没事,我们佟佟不用看这些……”
话没说完,俩人都身形凝固了。
因为听见了声咳嗽。
扭头一看,门口站着池一诺,幽幽地盯着他们。
分开的时候,很若无其事,池野扭头去案板上切茄子,佟怀青又开始搅鸡蛋,邻居家的饭香味传来,零星传来小狗迎门的叫声。
“诺诺去洗手,饿了吧?”
池一诺面无表情:“你俩亲嘴了。”
佟怀青要给筷子搅出火星子了。
陈向阳在后面跟上,没听清刚刚的内容,探出个小脑袋:“哎,你们聊啥呢,大哥我好饿呀,下午体育课老师罚我们跑圈……”
池一诺转过脸:“他们刚刚在亲嘴,我看见了。”
“还亲这里,”小姑娘指着自己的眼皮,“好几次。”
陈向阳:“……”
池一诺继续道:“真的,我站好一会了,他俩都不理我,就顾着亲嘴。”
陈向阳:“哈哈。”
他拉着妹妹的胳膊,语气很随意:“我突然想起来,上周在新华书店借的书还没还呢。”
池一诺立马瞪眼睛:“没有哇,我前天亲手还的,递给那位阿姨了!”
再敷衍下去,三位哥哥都心里有愧了,池野洗干净手,带着去了客厅,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后,才认真地看着妹妹:“对不起。”
“我喜欢你佟佟哥哥,”说的时候表情很严肃,但没有凶相,而是淡淡的温柔,“所以,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小姑娘抱着胳膊坐对面,噘着嘴。
陈向阳当她不能接受,撞了下胳膊:“哎呀,大哥喜欢不就好么。”
佟怀青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没好意思抬头。
“不是,”池一诺声音里有些委屈,“我、我……”
“我也喜欢佟佟哥哥!”
安静片刻。
池野面无表情:“鸡腿面包和佟佟哥哥,你选哪个?”
池一诺胳膊还没放下,跟着表情很正经:“都喜欢!”
“哪种喜欢?”
“就,就是觉得佟佟哥哥长得好看,想给他涂指甲油,想跟他玩的喜欢。”
说不上来,小姑娘一时有些酸溜溜的,就好像自己熟稔的小狗,扑去了别人的怀里,也好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跟另外的同学手拉手去厕所。
她的小性子很真实,没有憋在心里,很认真地向哥哥们表达了,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呢。
池野同样认真地回应他:“我喜欢佟佟哥哥,是想和他结婚的那种喜欢。”
完蛋,这貌似有点比不过。
佟怀青受不了,站起来又坐下,脸上烧得慌。
陈向阳瞅了瞅,拉着人出去了:“别管了,让他俩聊吧,我真的饿了想吃包子……”
小孩体育课多跑了几圈,早都饿坏了。
沿着小巷子出去,从泡桐树那里往南走没多远,就有家开了很多年的包子铺,种类不多,肉的有三样,鸡汁牛肉和猪油渣粉条,素的就是当季新鲜的青菜啥的,除此以外,豆沙也是自家煮的,清甜不腻。
各样都买了点,陈向阳已经拿着个咬了口,满足地叹口气:“真好吃。”
手工揉的面筋道,练出的猪油配着切得很细的粉条,热乎乎的,鲜掉舌头。
佟怀青吃着个香菇木耳的,跟着笑:“是很好吃。”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慢悠悠地吃了俩大包子,又喝了热豆奶,远处的天色渐暗,很淡的一枚小月牙隐在树后。
回到家,池野已经在餐桌等着了。
没炒菜,煮了点粥,池一诺拣鸡汁包子吃,刚刚的小郁闷全然没了,特殷勤:“佟佟哥哥,这个好吃!”
佟怀青都要吃不下啦。
倒是也没再提刚刚的别扭,吃完饭一块出去溜食,又齐刷刷地缩着脖子往回跑,奶奶的,天说冷就冷,一刮风吹得人骨头都疼。
睡觉的时候,佟怀青忍不住了,搂着池野的脖子小声问,你跟人家诺诺都聊啥了。
说着还要闻闻,池野刚洗完澡,很淡的香皂味儿,老是用一个牌子的,佟怀青简直都要怀疑这人腌入味儿了,怎么哪儿都这样好闻,被捉住下巴往上带,轻轻地刮了下鼻尖。
池野臊他:“口水擦擦。”
佟怀青直接往他肩膀上蹭,又抬头:“到底说什么了啊。”
“没什么,就是讲了打算,”池野轻描淡写,“她觉得自己竞争不过我,就退缩了。”
搞什么,佟怀青用手在他脸上戳酒窝:“怪害羞的。”
其实池野没在妹妹面前开玩笑,也没插科打诨给这件事糊弄过去,就是如他所说,很认真,很平等地说了会。
小姑娘就抬起头,问,那佟佟哥哥喜欢你吗。
池野笑了,说,喜欢的。
“可是,你好黑啊。”池一诺稍微有些嫌弃。
池野无语地看着她:“那不正好,能衬得佟佟哥哥白吗?”
听到这里,佟怀青没忍住,扬着嘴角,拿手贴在对方隆起的胳膊上,的确,一个白一个黑,一边柔软灵巧,一边坚硬有力。
池野由着他煽风点火,摸了会,才捉住手,放到嘴边亲:“喜欢吗?”
佟怀青拉长声音:“看你表现——”
刚说完,就是声惊呼,池野铺天盖地扯起被子,把俩人裹到一起,黑乎乎地滚作一团,佟怀青被压着,起不来,又碰到了自己的痒痒肉,笑得不行:“给我起来!”
池野的手撑在枕头两侧,眸色很温柔。
“我还没说完呢,最后我跟她讲,如果我把你佟佟哥哥搞定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佟怀青看着他,眼神带着钩子。
手已经伸出去,饶有趣味地按上对方的喉结。
“要怎么搞定我呢?”
池野低头,笑骂了一句:“别闹。”
上午才折腾够,真不愿意这个时候再碰佟怀青,拉着给宝贝搂怀里,烦人,净往他心尖上挠。
拢了下散乱的额发,池野轻声问:“对了,下周是不是得……断七了?”
佟家规矩不多,葬礼极尽庄严繁琐就够了,没有每隔一周就“做七”,有些地方习俗讲究,离世后头七、二七、三七…….等等都要在场。
这样算来,外公离世,居然也有快两个月的光景了。
佟怀青点头。
是得回去一趟。
“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垂着睫毛,“就是去墓园里看看,烧香,供点祭品。”
池野拉着他的手:“这次我陪你去。”
佟怀青微怔。
“怎么,”池野刮他鼻尖,“金屋藏娇呢,不给我领出去看看,嗯?”
语气很随意,是一种游刃有余的懒散。
“不是——”
佟怀青如梦方醒地抿着嘴,说不上来,心里有点慌:“我只是——”
“只是什么?”
池野很低地笑。
“五层楼的医院我爬过跳过,在你房子的花园亲过,也见了你朋友和赵总,没出院呢就一块去宾馆开了房,没那小兔子睡不着,整宿我举着胳膊给你拉手,第一次抽烟我教的吧,给呛得买了一堆药。”
下巴被捏住。
“只是什么?还犹豫呢,花都给我送了,”池野的拇指揩过细腻的皮肤,“那硬币上画着郁金香呢,我不管,佟怀青你招了我,别想着给我丢在家里自己跑,明白没?”
说着,强势地打开蜷缩的手指,摊开掌心。
看了眼,就抬眸盯着人。
没什么情绪似的。
佟怀青心跳得厉害,委屈地眨眼:“我也没使劲……”
再使劲就掐出血了。
佟怀青的睫毛抖了下。
“我只是,怕你被为难。”
池野亲了亲他的掌心,带了笑意:“这么看不起老公啊?”
佟怀青蓦然红了脸。
接下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顾不上表达没关系,他一个人回去面对就成,被哄得飘飘然,池野没有再说什么,没怪他为何又伤害自己,只是把人揽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讲故事,说自己小时候的糗事,说冬天屋檐下会挂着的冰溜子。
佟怀青迷迷瞪瞪的,拽着池野胸口的衣服,叫了声哥。
池野就笑:“嗯?”
“你好香,并且你也没那么黑,就是晒的了,挺好看的。”
“所以呢?”
“夸夸你,”佟怀青往他怀里拱,“我喜欢的。”
微热的气息喷到他的耳朵尖上,挠得心里痒痒。
“还喜欢什么?”
想多听几句呢。
佟怀青困了,往上凑的时候黏黏糊糊的:“还喜欢你敏感,好可爱。”
池野耳垂被含住,猛地一顿,下意识想打屁股,胳膊抬一半生生忍住了。
笑骂了声:“草。”
“哥,”佟怀青又叫他,“明天带我打耳洞吧。”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
“老家的风俗不是说,身体不好扎一个,男孩子装作姑娘养,就能活得久了,骗过阎王爷。”
关于打耳洞的事,佟怀青提的次数不少了,但以前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跟池野弄个情侣的,他这人吧,占有欲还蛮强,琢磨着俩人戴点同样的小饰品啊,用点相同的东西,多好呀。
两元精品店买的杯子打碎了,给整得心里挺难受。
这还是佟怀青头一次,因为这个风俗的缘故,想着能去打耳洞。
是很小的迷信。
渴望的是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池野看着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