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年本还在闭目养神,听完却是忍不住睁眼看向星阑,似乎是想要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察觉少年在看自己,星阑垂眸对上他的目光,沉声解答:“没有听错。”
顾惜年听得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就挣扎着想下地。
开玩笑,那可是蛇窟,就荧惑这一条他都应付不过来,他不敢想象再多来许多条他要怎么办。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如今的身体。
他自以为的挣扎了半天,不过也只是轻微的动了两下胳膊。
在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力气后,顾惜年无声轻叹还是选择了放弃挣扎。
一旁跟出门口的夏兰听到蛇窟二字后便惊的脸色煞白,她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却到底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星阑抱着顾惜年渐渐走远。
离开修罗殿,顾惜年摆烂般任由双臂自然垂下,定定的看着蔚蓝的天,心中却难免惶恐。
星阑似乎看出了少年心中的不平静,不由的放慢了些许速度,低声开口:“顾侍君,为何不服软呢?你当真认为君上会被你所威胁吗?”
他跟了荧惑几千年,还从未见过荧惑被什么人威胁过。
会不会被威胁,顾惜年不知道,他原本也并未抱有多大的胜算。
至于为何不服软?
因为不想,所以不服,顾惜年在心中回答。
少年虽然没有开口,但他的眼神已然做出了回答,星阑看得不由的叹了口气。
他是魔君护卫,按理说早已冷血无情,可如今看到少年变成这般模样,却总觉得惋惜,不由的再次劝到:“顾侍君,或许你可以与君上服个软,君上待你与旁人不同,定会原谅你的。”
服软?他为何要服软?错的是他吗?
错的分明是荧惑,连自己的母亲都能那般狠心的责罚。
顾惜年有些失落的阖上了眼睛,想着这样到底有些不礼貌,他又费力的摇了摇头表示对星阑的回应。
星阑看得不由皱眉,忍不住再次开口:“你就不怕真的失去性命?”
“用自己的生命赌气,当真值得吗?”
他虽不清楚其中具体缘由,却也多少猜出了些来,也看出了顾惜年是在与荧惑置气,甚至想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荧惑答应他什么。
可荧惑这几日的戾气可谓是重到了极点,日日都要斩杀不少魔,虽说都是有罪的,可用的都是极重刑法,还时不时亲自动手,俨然是在发泄。
他有种预感,那人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顾惜年安静的听完了星阑的话,闭着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有什么值与不值,他不后悔就够了。
星阑终是没再开口,一路无言的抱着少年径直朝着魔宫最潮湿阴暗的地方走去。
————
很快,星阑在一处山洞外停了下来。
察觉星阑驻足,顾惜年有些紧张的睁眼打量,一睁眼却是正正好好的看到了山洞口上面刻着的两个猩红大字——蛇窟。
不愧是蛇窟,名副其实的阴森可怖。
而且似乎是为了符合蛇窟的气质,此时好巧不巧,那个大大的蛇字上面还趴了一条紫色的蛇。
似乎察觉到了少年的目光,那紫蛇还兴奋的对着顾惜年吐了吐蛇信。
没错,顾惜年愣生生从一条蛇脸上看出了兴奋,意识到这一点,他匆忙挪开了目光。
只是别处也没好到哪里去,山洞的洞壁上零星爬了不少蛇。
他们出其相似的一点便是,所有蛇的目光都汇集在顾惜年身上。
被这么多双蛇眼盯着,顾惜年只觉得头皮发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一进山洞他就闻到了一股极重的血腥味,似乎是从山洞深处飘来的。
顾惜年被腥味逼的一阵反胃,空落落的胃里,胃酸灼烧着,难受至极之际他不由皱了皱眉,努力屏住呼吸,可很快他就因为呼吸的本能放弃了挣扎。
就在这样身心的双重折磨里,星阑似乎终于抱着他到达了目的地。
顾惜年被放到了一把铺着兽皮垫的椅子上,他没什么力气,所以一被放下便本能的靠着椅背整个人瘫在了上面。
此时荧惑便慵懒的倚在在他身旁的另外一把椅子上,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摆着一壶茶,还有一个装着小点的精致瓷盘。
顾惜年很快收回目光,下意识开始打量整个山洞。
他这才发现,不止是洞壁上,就连地上都密密麻麻爬满了扭曲的蛇。
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简直比他上辈子在动物园里看得都全。
荧惑这是什么诡异的癖好?
顾惜年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躲开目光。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根本躲不开,因为整个山洞,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蛇。
要不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他此刻的状态一定是尖叫着拼命往外逃。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那些蛇都不约而同的不敢靠近他和荧惑所在的位置,诡异的形成了一个安全圈。
哦,不对,是有一条漏网之蛇的,就趴在荧惑的肩膀上。
顾惜年默默决定今晚绝对不要挨着荧惑被蛇爬过的那个肩膀。
他也没敢细看,只是大致看到那是一条青色的小蛇,蛇头部分也和其他那些蛇不一样,倒是不能用丑来形容它了。
荧惑倒是看起来一反常态,他唇角含笑,眉目舒展,似乎格外的愉悦,见顾惜年看着自己的肩头的蛇,他还耐心的开口介绍了起来:“这是阿巳,所有蛇里本君最喜爱的一条。”
顾惜年属实是不能理解,只好默默挪开目光。
荧惑也不恼,却是极为温柔的将少年置于小几上的手温柔的握在掌心轻轻的揉捏着:“年年还不知道本君为何将你带来此处吧?”
的确不知道,但想想都知道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而且你那只手方才明明摸过蛇了,就别碰他的手了行不行?
见少年没有回应的意识,荧惑便自顾自继续说道:“年年近些时日一直在修罗殿拘着,想来定是闷坏了,本君心疼的紧,恰好今日有了喂蛇的兴致,便派星阑接你来一同享受。”
享受?
他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怎么敢把这么美妙的两个字用在这种地方?
顾惜年崩溃的想,他才对喂蛇没兴趣呢,您老人家自己享受多好呐,干嘛要扯上他?
荧惑今日似乎出其的耐心,即便顾惜年始终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面上也没有任何不悦的意思,只是顿了顿便自顾自的对着身旁的侍奴开口命令:“上冬,可以开始了。”
“是。”上冬恭敬的开口,随即转而朝着山洞深处走去。
顾惜年下意识的跟着望了过去,这才才发现这个山洞比他想象的热闹许多。
山洞深处竟是有一个牢房,只是方才上面爬满了蛇,顾惜年才未曾注意到,如今上冬过去了,那些蛇都自发的让开,那个牢房便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牢房里关着许多魔,男女老少皆有,个个面无表情,一脸的麻木。
顾惜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也突然想起了他第一天穿来时的场景。
那日荧惑便下令将那么多守卫喂了蛇,可那到底只是听说,却并非亲眼所见。
可今日……
如他所料,那个叫上冬的侍奴随手施法打开了牢门,紧接着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个侍奴便迅速进了牢房扯出来一串的魔。
没错,的确是一串,他们被捆在一条锁链上。
那两个侍奴的动作可谓是干净利落,却是突然拔刀残忍的在每个被锁着的魔身上划了好几刀。
山洞里随之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哀嚎声。
顾惜年整颗心都随着颤了颤,却是莫名一阵反胃。
他害怕的低头不再去看,却突然被荧惑不容拒绝的抬起了下颌。
就在他毫无觉察之际,荧惑站到了他的面前。
顾惜年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却也只是徒劳,很快他就被荧惑拉着站起来向前走去。
途经之处,所有的蛇都自发让开了位置。
很快,荧惑停下了脚步。
顾惜年腿软的站不稳,荧惑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四周围满了蛇,顾惜年艰难的站好,下意识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这才注意到他们面前竟是一个大坑。
而他一直努力忽略的血腥气就是从那个大坑里传出来的。
荧惑端的一副温柔模样,突然拥着少年的腰身在他额间印下一个长长的吻。
顾惜年脸色苍白的抬头看着他,畏惧骤生。
荧惑紧接着给了大坑对面的上冬一个眼神。
上冬心领神会,拉着还在哀嚎的众魔走到了大坑前,一把将第一个魔推了下去。
因为被捆在一起,所以随着第一个魔被推下去,剩下的便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纷纷被拉扯了下去,不管他们是如何的挣扎。
很快,他们被密密麻麻的蛇海淹没,哀嚎声也渐渐消失不见。
顾惜年的心似乎也随着这样可怖的场景停止了跳动,整个人都变得脆弱无比。
就在这时,荧惑却忽然拥着少年又向前走了一步:“怎么样?年年觉得好看吗?要不要再近一些?”
惊恐之余,顾惜年慌乱的摇头。
荧惑却是视若无睹,还在拥着少年往前走,走到无处落脚后方才停了下来,却又突然伸手轻轻的推了少年一把。
顾惜年本能的抓紧了荧惑的手,再也忍不住崩溃的红着眼睛哭喊:“呜呜,别!荧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