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听到程星辞这么说还有些不明所以,接过杯子的时候看到他瘦白纤长的手臂上伤痕交错,一股压不住的怒火瞬间从心中窜起。震惊和愤怒使他好看的下巴微微颤抖,他按捺不住狂躁的冲动,砰地一下放下杯子就要站起来。
程星辞忙按住他的手,对他摇头用口型说:“别出声。”
这时,站在门口的祝文骁听到里面的动静,回过头来看他们。
刚才谢凌放杯子的时候洒了些茶水出来,程星辞一边道歉一边用白色的纱布毛巾擦桌子,在祝文骁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塞了一张纸条给谢凌。
谢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把纸条捏在手里,压着怒气配合地说:“没关系,是我不小心弄洒的。”
“怎么了?”祝文骁已经跟管家交代完毕,抬脚往这边走来。
“我不小心把杯子弄倒了。”谢凌脸上风平浪静地跟祝文骁说话,握着纸条的手心却微微出汗。他把手放进裤兜里,妥帖保存好程星辞递给他的消息。
他刚才迅速地看了一眼,纸条上面写着:“想办法留下来,今晚凌晨两点我去你房间。”
祝文骁坐回来以后,程星辞又把衬衣袖子拉下来扣好,将手臂上的伤痕捂得严严实实。接着便只管泡茶斟茶,不再跟谢凌眼神交流。
谢凌心疼得不行。
根据程星辞的表现以及程星辞对祝文骁的态度,谢凌很容易推测出祝文骁对程星辞家暴的事实。
不论是什么原因让程星辞这么害怕祝文骁也没有离婚,谢凌此时此刻都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小辞带走。哪怕跟祝文骁兄弟不做了,哪怕和祝文骁彻底闹掰,大不了带着小辞换一个城市生活。
十几分钟之后,管家依照祝文骁的吩咐从地下室取了香上来,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黑色的皮质盒子,躬身对祝文骁说:“您要的东西。”
祝文骁打开盒子,取出放在里面的一小管液体,挥挥手让管家出去。
浅蓝色的液体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管中,玻璃管上没有文字,只用花体印了一个数字在上面。
印的是数字“9”。
程星辞的目光扫过玻璃管,很快又低下头,谢凌一直在分神注意他,刚才那一瞥中察觉他微微有些发抖,看起来很紧张。
谢凌在心里无比柔软地想,这个小家伙背着祝文骁给自己递个纸条就吓成这样,看来他们夫夫俩表面上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都是假的。
我的小辞不知平时在祝文骁面前受了多少委屈。
只要能让他顺利离婚,我什么都愿意做。
谢凌克制地收回目光,打起精神应付祝文骁,问:“这是香水吗?”
“你可以说它是香水,但它不是普通的香水。”祝文骁掀开瓶盖,喷了一点在自己手背上,接着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露出愉悦的表情。
谢凌隔着半米远的距离,好像闻到了一点海盐的气味。
“试香不都是用试香纸吗?怎么直接喷在手背上?”谢凌不懂香水,但是在商场看到过卖香水的柜台,都是用试香纸给顾客闻的。
“这个香不同寻常,”祝文骁举了举手里的玻璃管,“它需要一点体温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你来试试。”
祝文骁把玻璃管递给谢凌,谢凌便学着祝文骁的动作喷了一些在手背上,接着把手背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一股带着泥土气息的海盐香味通过鼻腔直冲大脑,无法形容的美妙感觉随之而来,好像是被浓郁的Omega信息素包裹,腺体甚至产生类似情动的快感,舒服得手臂上的汗毛都根根直立。
谢凌有些吃惊,忙把手背拿远一些,皱眉看了一会儿玻璃管里的液体,“这是什么东西?”
祝文骁笑得暧昧,“你觉得它是什么?”
谢凌看了程星辞一眼,不确定地说:“是加了什么兴奋剂的香水吗?”
祝文骁不答,只是问他:“你觉得这个味道像什么?”
“好像是海盐的味道。”谢凌顿了一下,又说:“有点像海盐味的信息素,不过我闻过的信息素很少,不太能辨认。”
程星辞面色苍白,抬起头跟谢凌对视一眼。
谢凌把玻璃管还给祝文骁,“这个是你们公司新生产的信息素香水吗?”
市面上的信息素香水很多,倒也不是太稀奇的东西。
“不是,我们公司不生产这个,”祝文骁挑眉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闻的,但是感觉有点奇怪,说不上来,”谢凌揉了揉眉心,“我现在有点头晕。”
祝文骁笑起来,“刚开始是会有点,习惯了之后你一定会很喜欢的。这个味道品级还不够高,明晚你能见识到更好的。”
谢凌这才知道他说的品香会是品这个。
不过正好要找借口留下来,谢凌就装作那个香味使他头晕,喝完茶起身的时候摇摇晃晃就像喝醉了一样。
祝文骁大笑,说他第一次用香就有这么大反应,他默默受了,顺势便借口身体不舒服,不能开车,被祝文骁留下来过夜。
到了晚上,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小睡一会儿。担心自己睡着错过了时间,还特意调了一点半的闹钟。但其实他根本就一点睡意也没有。
程星辞到底过的什么日子,竟然背着祝文骁向他求救。
从大学开始认识祝文骁,如今也有快七年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祝文骁会是这样的人。
以祝家在曼北市的影响力,祝文骁自己想必也不想闹得很难看,如果程星辞愿意放弃财产,想要体面离婚应该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谢凌解开手机,在联系人列表翻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跟谁说说话,直到翻到底,他才意识到他是在找程星辞的联系方式。
自重逢以来,他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程星辞用手机。
差十五分钟到两点的时候,床头那盏阅读灯突然熄灭。
又停电了。
谢凌若有所感,掀开被子下床,借着远处的路灯光穿好衣服,然后就听到门锁被人打开,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程星辞在黑暗里叫他:“谢凌哥哥。”
两人在床边站着,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谢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叫他:“小辞。”
程星辞的呼吸声很重,好像在极力忍耐,又好像在小声地抽泣,谢凌很想抱住他,可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不可以这样。片刻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你跟他离婚吧,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