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想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学习。吃饭睡觉玩乐，哪样都是人生大事。自从跟着陆霁行回国，陆启再无有过一天清闲。
各种各样的家教老师，陆启听见老师两个字就烦。来一个赶一个，陆霁行拿皮带抽都没用。
十二岁这年，步入陆家的不是老师，是位十五岁高中生，陆启对他比较感兴趣。
方燃知无父无母，从小在福利院长大，陆启觉得他很惨。同病相怜心生护惜，没再膨胀脾气欺负“老师”，认真学习。
倒数第一得以突飞猛进，名列前茅。
“第三，考得不错吧。”高一月考成绩公布，陆启撞了撞方燃知肩膀，自豪地宣布，“看清楚了，是全校第三。”
方燃知夸道：“好厉害。”
陆启洋洋自得，礼尚往来地说道：“你都那么厉害，我厉害理所当然。”
方燃知黑眸很亮：“陆先生肯定会开心。”
“我小叔？开心？”陆启咧嘴嘁道，“得了吧，我就没从他脸上看过情绪波动大的表情。”
方燃知收起成绩单：“哪儿有。陆先生他……”
“燃哥，告诉你件事。”陆启突然垂下脑袋，凑近方燃知的耳朵神神秘秘地开口说。
语调微扬，唇角染笑，好像不是坏事，应该不是学校让喊家长。方燃知暂定下心，学着压低嗓音，问道：“什么事啊？”
陆启清了清嗓子说：“我谈恋爱了。”
“噢……啊？！”方燃知震惊瞠目，结巴地说不顺话，“小启你你你……你十六岁，你这是，你这是早恋呀，被陆先生知道肯定不……”
“你不说我不说，我小叔怎么会知道，”陆启正色道，“燃哥我拿你当最信任的人才告诉你的，你可不准到陆霁行面前告我的状，那样是辜负我的信任，我会很伤心的！”
方燃知急道：“你高中才开学一个月。”
陆启说：“我和他初三就认识。”
方燃知说：“不是……这时候谈恋爱会把成绩落下来的。”
陆启说：“我男朋友全校第一，数学满分理综满分，英语还是满分，只有语文作文惨遭滑铁卢被扣了15分。全校第一的成绩是这么好落下来的吗？我全校第三诶，燃哥你不要瞧不起人。”
方燃知：“……”
恋爱刚谈，但陆启已经记不清到底是谁先提出的谈恋爱，晕晕乎乎，就在一起了。被郁臣亲得说不出话，这人真的好能亲。
周一到校，郁臣已经在后排坐着，雷打不动做试卷。班里同学稀稀落落，还没怎么来。陆启两大步走向后排，自在地翘腿坐上书桌，夺走郁臣的笔挑起他下巴：“亲爱的同桌，早上好。”
郁臣像被调戏的少女，安静仰着头。陆启的脸离他很近，可以数得清睫毛。维持被挑下巴的姿势不动，郁臣喉结微滚：“早上好。”
手从桌兜里伸出，把瓶装牛奶推给陆启说：“还是热的。”
一年多来皆是如此，陆启已经喝过郁臣几百罐瓶装牛奶，开心道：“谢啦。”
“不用跟我说谢谢。”郁臣握了握陆启手腕，低声道。
陆启笑说：“不是跟你见外客气，只是口头的一种习惯。”
郁臣帮陆启开牛奶盖，递给他：“嗯。”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那么废物连喝个牛奶都要被伺候。”陆启说道。
郁臣抿唇很浅地笑了下。
一瓶牛奶很快见底，陆启喝得上唇染了圈白，郁臣用拇指抹去，问：“你周日在做什么？”
陆启说：“就在家啊。燃哥帮我检查检查物理作业，跟他玩玩游戏……”
声音逐渐弱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郁臣的手。
他竟然把才才抹过牛奶的拇指送往唇前，很自然地舔舐。
陆启的脸腾地被烧着，尾音不稳：“你干什么呢？”
“嗯？”郁臣不解，目光无辜，轻微地咬了一下拇指才意识到询问，说，“间接接吻。”
陆启突然有醍醐灌顶之感。
怪不得之前每次喝牛奶，郁臣都错眼不眨地看他。喝完牛奶郁臣垂下视线，细心递给陆启纸巾。没确定关系真克制，现下成为男朋友，想做什么便直接做。
“那你直接亲不是来得更实际嘛。”陆启热着耳朵，觉得非常好笑地说道。
郁臣便真的靠近亲了。
浅啄的吻落在唇上，呼吸温热，陆启一动不动。前排零星几个学生翻弄试卷的声音像是突然开了扩音，尖锐地钻入耳朵。没人往后排看。
早恋需要遮掩，被发现会玩完的，陆启上半身忙后仰，躲开郁臣第五次想要落下的浅吻，咕咚咽口水。
郁臣目光灼灼地锁定往后撤身的陆启嘴巴，低声：“你还没有说完。”
陆启巴掌成扇给自己的脸颊搧风：“我什么没说完？”
“周日两天，你都在家里做了什么。”郁臣说道。
“噢……就是做了两张物理试卷，燃哥给我检查，写完后跟他玩了几把游戏。燃哥的大学就在本城，回来比较方便。”搧风怎么没用呢，十月份中旬的天，陆启热得想脱衣服。
郁臣垂眸：“他从学校回来后，会住在你家吗？”
“不会啊，燃哥自己租的有房子，我还去过呢。”陆启掏出周日做过的两张物理试卷，推给郁臣展示成果，“我小叔确实有留房间，说他这样门对门地做我的家教老师比较方便，但是燃哥没有同意。”
郁臣道：“那……”
“你怎么又老问燃哥，想跟他认识？”陆启把校服脱下来塞进桌兜最深处，笑说，“现在不能见。”
郁臣道：“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陆启捧住郁臣的脸上下左右搓圆揉扁，降低音量秘密地说，“我的早恋对象，你是真不怕被抓包啊。虽然我燃哥不会出卖我，但是没办法保证不被我小叔撞见啊，我可不想挨揍。”提起家长很有见地的哼笑一声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被你爸妈发现，我保证你肯定也会挨打。照这样说下去……咱们关系是不是真的开始得太早了？”
“不早。”郁臣忙说，打断陆启的胡思乱想，“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你别这样说话。”
“咚——！”
倒数第三排靠窗座位的凳子被人突然踢了一脚，男生面目冷漠地坐下，狠狠剜了陆启一眼。
陆启莫名其妙，锤了郁臣一拳：“你这个邻居怎么回事，次次瞪我。”
郁臣皱眉：“不熟。”
陆启对前排的背影说：“王尘生，你要是真对我不服气，咱们可以打一架。”
王尘生掏出课本，头也不回地说道：“恶心。”
陆启：“？？？”
他谑地站起来道：“你……”
“我怎么？！”王尘生猛地扭过身，愤恨地瞪着陆启，不管不顾地大声说道，“同性恋就是恶心！同性早恋更恶心！”
陆启挑眉忍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早恋？同性婚姻法都通过了，你在这叽叽歪歪什么。”
王尘生眼睛看着郁臣：“就是——恶心。”
陆启更觉好笑。他同桌从来都是老师、同学眼里的乖学生与学霸，根本不会生气打架，瞪他有什么用。
奇葩遍地，不值给眼神，陆启直接气不起来了。坐下后拍拍郁臣：“傻逼说的话别听。”
郁臣说道：“嗯。”
翌日，王尘生没来上课，陆启没有在意。
班里传昨天校外有人截住王尘生，狂暴地把他按地上打，肋骨断八根，牙齿掉六个，手脚全折，现在医院刚抢救回来。
陆启听得呲牙咧嘴，跟他同桌说：“听着都疼，这是得罪谁了啊打这么狠，太可怕了吧。”
郁臣把热牛奶拧开盖，递给陆启说：“不知道。”
“我想你也不知道，”陆启摇头，“除了学习你什么都不在意，书呆子。”
郁臣低语：“我在意你。”
“……”
陆启艰难咽牛奶，半晌扭扭捏捏地说：“噢。我也是。”
郁臣眼底柔和应：“嗯。”
班里人传得还是夸张，王尘生根本没有断八根肋骨而是断了四根肋骨，没有掉六颗牙齿而是掉了四颗牙齿，手脚没全骨折而是折了一只手腕和一条腿。
至今没人知到底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血海深仇肯定有。时间一长讨论度降低，无人关注此事，王尘生没再来上课，后来得知转学了，陆启就把这个人这件事忘了个彻底。
郁臣真是位合格男友，有关于陆启的事，他都能考虑得面面俱到，无微不至地予以照顾。短短几月，陆启已成废人，生活几乎不能自理，拧个矿泉水瓶盖都没再靠过自己的双手。
十六七岁的大男生正血气方刚，和郁臣每两小时亲一回——男朋友真的好会亲，也是真的好爱亲——陆启难免不好受。随便上网下载绿片，以为能解决，没想到引火烧身更难自持。
暑假某中午，陆启被郁臣拉到公园小树林按着亲完气喘，并着双腿坐在路边长凳，精神百倍地思考人生。
陆启喊道：“郁臣。”手拍向他大腿，郁臣身体猛僵几乎跳起来，陆启好整以暇地看过去。
郁臣敛眸，没动：“嗯。”
陆启咧嘴笑了，说：“我想跟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