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陶小寒看来是真疼,哎哎呀呀叫了一路,两条胳膊把周成北的腰搂得特别紧,好像用这种方法就能缓解脚踝的痛一样。
陶小寒在急诊外科室里上药,周成北就在走廊接电话,电话那头的苏敏娟喝得醉醺醺还没忘自己为人母的身份,周成北问周馨馨的情况,她打着酒嗝还能说清楚来。
电话要挂的时候,苏敏娟把念叨了一整天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老李那边三万块我跟人说了下周还,10号之前,你别忘了啊。”
电话挂断,陶小寒刚好从急诊室单脚跳出来,姿势别扭又有点可爱地撞进周成北怀里,顶着一头呆毛在他胸口乱蹭,说:“哎呀,我站不稳了,你也不扶扶我。”
陶小寒吹了一路风过来,此时脸蛋通红,脸颊的温度好像能通过薄薄的T恤传递过来,周成北胸口莫名闷闷的,没第一时间推开他,等他闹够了,才抓着他胳膊往后退一步说:“别动。”
陶小寒支着条腿不敢动了,看着周成北又重新进了急诊室,不一会儿出来了,手上拿着张单子。
“怎么了?”陶小寒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人看。
周成北实在拿他没办法,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五年来智商没点长进,看病出来只顾着跑了,连病历卡都不拿。
明明当年还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到了北京的top3。
“问了医生,幸好只是轻度扭伤,一周就能好,这段时间多冰敷少走动。”周成北看了眼这人被绷带缠得跟包子似的脚踝,“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陶小寒揉了揉眼睛,很小声地说:“周成北,我的脚好疼,感觉快疼死了,你能不能背我。”
“你一个人回来的。”周成北看着他说。
周成北用的是陈述句,很平静的语气,其实只是在向他确认身边有没有人能照顾他,陶小寒却有些后怕了,他瘪了瘪嘴,鼻尖开始泛红,嘀嘀咕咕道:“我就是一个人回来了,还没来得及住酒店,你要是真不想管我,就随便把我丢在这里吧,横竖我也饿不死,走出去随便都有我家的连锁酒店住......”
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抬高了,“你凭什么不让我回来,凭什么,凭什么。”
一连说了好几个凭什么以后,陶小寒终于把自己委屈到了,很用力又很孩子气地哼了一声,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更生气了,捂着眼睛背过身去,又因站不稳差点摔倒而最终崩溃,干脆蹲在医院走廊呜呜咽咽哭起来了。
一边哭,嘴上还不饶人,“后海里是你家开的吗?是你家的地吗?如果不是我凭什么不能回后海里,我回后海里就是找你了吗?我找的是刘奶奶李大爷王二小,说找你周成北了吗?”
低头哭了一会儿,感觉那人也跟着半蹲在他面前,陶小寒把脸扭到一边去,说:“你走吧,我等下打车去机场,今晚就回家。”
“你脚这样,这么晚了我没办法让你一个人走。”周成北终于松口,“我住的地方不大......”
陶小寒偷偷瞄了他一眼,很没底气地说:“谁要跟你住,我有男朋友了。”
周成北沉默的几秒钟是陶小寒经历过最漫长的几秒钟,幸好最后他听到周成北说:“先去拿药,今晚住我那儿。”
周成北没背他,只是搀着他让他自己走,陶小寒半个身子倚在人怀里,最后被凶了一下才红着眼圈自己站直来。
其实周成北也没怎么凶他,只是很低沉地说了句“站直了”。
“站直就站直。”陶小寒跟水做的似的,瘪嘴不说话了。
在医院拿了纱布和膏药,陶小寒就坐上了周成北的摩托车后座。天太黑,他又是个路痴,摩托车在偏僻的巷子里多拐了几个弯,他就认不得哪儿是哪儿,心里有些犯怵。
途径一段没路灯的路,陶小寒从后座探出个小脑袋很怂地发问:“要到了吗?”
周成北戴着头盔没说话,陶小寒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终于意识到周成北生活的地方离机场真的很远,大夏天周成北也只有去远一点的地方才会戴头盔。
周成北故意给了一个这么远的咖啡馆地址,会不会原本真的没打算再见他。
陶小寒后知后觉,如果今晚周成北没出现在咖啡馆,他真的会心灰意冷地直接买最近的航班回北京。
而周成北很明显知道这一点。
或许,周成北知道的比这更多,知道他回来后海里没其他正事,完全可以随时离开,所以甚至不考虑他住的酒店会不会其实离机场很远。
周成北太了解他了,比他了解自己还要了解他。
这么说,周成北愿意再见他,果真是因为他那句“有男朋友了”。
看来周成北是真的不想被他喜欢上。
车子还没到目的地,陶小寒已经抓着后座的扶手杆偷摸着哭上几回了,身子一直抖,刻意压低的呜咽声破碎在风里。
车子停在半路,陶小寒的哭泣动作戛然而止,周成北摘下头盔侧过身说:“陶小寒,我送你去找你在武汉的其他朋友。”
陶小寒抿着唇不说话。
“还跟他们有联系吗?”周成北换了种问法。
“没有。”陶小寒垂下脑袋。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周成北把手里的头盔往陶小寒脑袋上一戴,同时帮他把防风镜打开。
陶小寒小小的脸躲进厚重的头盔里,微微抬起头来,眼神涣散,嘴唇微启,看起来呆呆的,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周成北盯着他水润的嘴唇看了几秒,然后移开眼睛。
“因为我讨厌你。”陶小寒伸手扶了扶头盔,把它挪正了些。
像是听见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周成北闷闷笑了几声,说:“你男朋友知道你来见我吗?”
“我们吵架了,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跟他分手。”陶小寒理不直气也壮,“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忙了,一直忙着挣钱,都没空陪我。”
周成北看他一眼,抬手替他把防风镜划拉下来,挡住他碎碎念的声音,回身说一句“坐好了”就重新拧了油门。
虽然陶小寒不太认路,但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们进入了另一个城中村,房子都是自建的旧房子,外墙脏兮兮的,但是整体要比后海里宽敞明亮许多,大多地方四个轮子的车子都开得进。
周成北住的地方在六楼,陶小寒被扶着走了一层楼后就走不动了,在二楼的楼梯口说什么也不走了,周成北弯下腰要背他,陶小寒得寸进尺说:“周成北,我很轻的,你抱我吧。”
周成北当然知道他轻,以前一直都是这么抱来抱去的,做的时候也很喜欢抱着做,陶小寒会把两条腿缠在他腰上,坐在他胯上,很深地吃进去他的东西。
所以周成北觉得拥抱是一个太亲密的动作,也因此拒绝了陶小寒。
陶小寒绞着手指说了声“好吧”然后乖乖爬上了周成北的背。
周成北住的房子很明显是租的,一层楼里有好多类似的单间,都是被隔断出来单独出租的,已经称不上是房子,最多是一个小套间,一眼能看完房间布局,一个小客厅一间小卧室,芝麻点大的阳台把厨房和厕所对立隔离开,陶小寒北京家的保姆房都比这大。
“你一个人住呀?”陶小寒明知故问,这个小套间也住不下更多人了。
“嗯,房间让给你,晚上我睡客厅。”周成北把装着纱布和膏药的袋子放在客厅茶几上,再从卧室大衣柜里搬了条毯子出来丢到沙发上,然后往门口走。
“洗手台下面有新牙刷新毛巾,你自己看着拿,我出去一趟,回来可能晚了,不用等我。”
事实上等到周成北凌晨两点进家门时,陶小寒还一点儿睡意没有,两颗眼珠子睁得老大,在周成北的床上滚来又滚去,把自己全身都染上他的气息。
周成北回家后,没开灯,在阳台厕所虚掩着门就着月光冲凉水澡,洗到一半陶小寒推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