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任钱终于等来了一个帮忙的哨兵。
那人看着年龄不大,五官稚嫩,在同手同脚爬上平台后,被任钱手里的电磁发生器吓得冷汗直冒。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长官,我是...技术部工程处丁工程师的徒弟,我叫徐佐。师父他现在正在拆解另一台仪器,先让我过来看看情况。”
“好。”
任钱没空厘清技术部内部的人员关系,只随意应了一声。此刻,他的脸颊涨红,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滚落,鼻尖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渍;因为精神力高度集中于维持电磁发生器内部的平衡,而导致他此刻连视线有些模糊。
“我这就来帮您。”
徐佐赶快爬到任钱身边,扶着任指挥官的手腕,努力沉下气息,想要搭建一条临时通往向导核心的链接桥梁。
他小心翼翼地叩响任钱精神壁垒的大门,意外地,对方十分宽和地接纳了徐佐的进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您...”
徐佐不禁讶异地看向任钱。
一般高级向导的领地意识是很强的,不会随便放任其他人入内。
就算临时帮助哨兵梳理精神轨迹,也并不是说像抛绣球似的,随随便便就能轻易跟陌生哨兵建立链接。
可面前这个长官却几乎是毫无阻碍地放他过门,又极有技巧地将他挡在最隐秘的内核之外。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像是重复过千百遍似的熟练。
这一般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位长官是个花花蝴蝶,这些年撩过不计其数的哨兵,通常都是搭建一条临时链接跟他们玩玩,却并不打算袒露真心;
第二,这位长官做过无数的好人好事,帮助许多迷失的哨兵找回自我,因此接纳陌生哨兵的速度才会这么快。
徐佐更倾向于第二种。
但他还有点疑惑。
跟这么多的哨兵有过暂时精神链接,难道这位长官永久绑定的哨兵不生气吗?
任钱成功捕捉到了徐佐的疑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在这种紧急的时候,就别八卦了。”
被看穿心理活动的徐佐一惊,又了然。
高级向导总是能随意看懂低级哨兵的喜怒,这也不奇怪。
他赶紧道歉,然后将自己的电子飞速地绕着任钱的核心旋转,努力跟上任钱的节奏,尽快适应。
任钱十分配合。
徐佐努力了半天,双手直挺挺地擎在半空,五指用力到发颤,最后,却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长官,要阻止电磁发生器过热而导致的内部爆炸,需要将能量源铁磁体从其中剥离。但这里的交变磁场太强,我的等级不够,没办法集中精力拆解。我...我得去找师父亲自来...”
“嗯。”
任钱抿了抿干渴裂开的唇,声音略有些哑。
徐佐见任钱答应得那么轻松,想来他似乎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暂时安下了心,‘蹬蹬’地跑下平台,极快地消失在不远处的走廊间。
任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哪儿有那么轻松?
实际上,他的手臂已经酸到抬不起来,仿佛坠了个千斤秤砣,随便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呼吸困难。
任钱汗水涔涔的额头微微下垂,侧脸抵在背后的墙上,缓慢地闭上了眼。
也不知道温凉怎么样了。
他手里那台可怕的电磁发生器爆炸了吗?
今天的内乱,到底是谁惹出来的事端?
刘眠...已经来了吗?
他正陪着叶既明处理事情吗?
这里磁场稳定了不少,他们那边,应该很顺利吧。
任钱沉默地胡思乱想着,忽得,耳畔传来一阵阵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回来了?”
“啊?啊,是。我,他...”
徐佐的声音忽远忽近,不敢上前,十分犹疑,而最后的话语像是被钢刀砍掉半截,生咽了下去。
“怎么了?”
任钱眼皮沉重,只低垂着,上面沁着一层虚汗,连话都不想说,只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像是一块被晒干了的枯树根。
耳畔响起又沉又急的脚步声,不太像是徐佐那冒冒失失的步伐。
“...走慢点。”
任钱生怕徐佐的动作幅度太大,影响了电磁发生器的平衡,努力地将双手举高了些。
可手心湿滑,眼看着就要脱手,就在这时,有一只大手帮他托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定时炸弹。
“谢...咳咳...”
另一个‘谢’字还未说出口,便有人急切地用手扶着他湿漉漉的侧颈,用力一揽。
任钱低呼一声,重心滑到了某处坚硬的地方,像是腿和胸腹拢出的一小块怀抱里。
在那个怀抱里,他甚至,能听到某个人紊乱的心跳声。
任钱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偏偏能感受到硬挺的衣服硌着脸,也能感受到两只染着凉意的手指按着他侧颈的动脉,指腹略带薄茧,既熟悉又陌生。
“刘眠?不可能,你怎么会...”
任钱疲惫地连眼睛都睁不开,只喃喃自语。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任钱的反问被刘眠中途截住,半是愤怒半是责问,本就低沉的声音合着胸腔共鸣,吵得任钱皱了皱眉。
“小点声,我...头疼。”
“当然疼。逞能的下场,你早该知道。”
刘眠压着惊怒的声音还是低了些。
而此刻,他二指下的动脉跳动得紊乱又仓促,显然,任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已经快到了极限。
“你松手。”
刘眠的声音大概轻过了头,任钱并没有听清,只蹙着眉,使劲蹭着刘眠的手臂,努力坐正,朝着他肩头费力地靠了过去,在他耳畔吼道:“这里磁场震荡得厉害,你...你还难不难受了?叶部长...怎么样了?对了,你去...派人找温凉。他手里那个,才更危险...还有...”
任钱声音又哑又急,前言不搭后语地叮嘱着他挂心的一切,绝口不提自己的难受和疲累。
“这些,不该你管。”
又是一道冷冰冰的推拒,毫不留情地砸在任钱的肩上。
任钱的手臂微晃,终于撑不住,略带痛苦地皱了眉。
“...刘眠,你混蛋。”
任钱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身体微蜷,头上的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垂了头,沉默地攥紧了双拳,拼尽全力想要在刘眠面前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体面,拼死撑住了面前铁磁体的动态平衡。
可蓦地,手腕处被一个沉而有力的动作悍然锁住。他想反抗,可无法移动分毫。
“你放开我,仪器...要炸了...”
任钱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
刘眠没回应,亦没放手。
任钱不知道刘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气得想要踹开他的拥抱,可,蓦地,一道强有力地飓风在二人身旁盘旋着,一瞬间,任钱的精神壁垒被锐箭似的冲击顶破,刘眠那强悍霸道的电子云虚虚笼在任钱精神图景的四周,托起了任钱摇摇欲坠的最后防线。
无比熟悉,却又极近陌生的精神触碰,让任钱心跳暂停了一拍。
他慢慢地张开眼,视线模糊,看不清刘眠此刻的表情。
他干哑地开口:“刘眠,你想干什么?”
“...精神链接。”
“呵。”任钱像是听到了什么格外滑稽的笑话,“凭什么?”
“再过几分钟,你的精神图景就要塌了。”
“我塌我的,关你什么事?”
“任少湖。”
刘眠下意识出口的三个字,让两人瞬间怔在原地。
任钱眼睛一瞬间不争气地红了。
时隔多年,那叛徒的语气竟还是没有变过。
高冷、愤怒,夹着几分担忧。
担忧...
去他的担忧。
任钱咬着牙,压抑着发出一声痛哼,反常地拒绝刘眠的入侵:“你少碰我!”
刘眠脸色不太好看,大概是,从没见过任钱这样不配合、不理智的一面。
微怔的同时,竟有些想笑。
“...任指挥官,你该改名,叫任性。”
“……”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估计任钱已经在跟刘眠拼命了。
“行了,让我进去。”刘眠收了那罕见的一丝笑意,沉了语气,眉眼显得冷峻,“今天,你我只是暂时搭档,之后,我会断掉链接。我不会窥探你的隐私,也希望你尊重我,保持距离。”
“是啊。断掉链接,保持距离...你当然...当然会这么做。呵...”
那段最不堪的记忆汹涌而来,任钱眼圈一红,被刘眠的话激出了气性,加之此刻的精神透支,更是催出了任钱执着倔强的一面。
他将自己即将干涸的精神潮流再劈出一小半,用来抵抗刘眠强硬的精神链接。
“叛徒,我曾经说过,这辈子...你...都离我...远点。”
刘眠没说话,脸色阴沉地乌云密布。
无辜的徐佐站在一旁,被刘眠身上的低气压噎得说不出话,直不起腰,只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
刘眠极快地意识到了自己少有的情绪暴走,即刻敛起眼底的怒气和痛意,微微侧头,向着徐佐淡淡道:“你来。”
徐佐没搞清楚状况,苦着一张脸,不敢上前。
“快点。”刘眠抬眸,眼底寒霜涌动,“别让我说第二遍。”
徐佐被吓得浑身冷汗倒流,哪还敢再拒绝,立刻扑了过去,握着任钱的手,战战兢兢地开始继续拆。
他跟在师父身边好几年了,从来没跟指挥官说过话,这几个字,算是指挥官给他的见面礼??
妈的指挥官比想象中的还可怕!!
不过,指挥官也不该把脾气发到自己身上吧。
徐佐委屈地想着。
他本来只是想请师父过来拆电磁发生器,谁知道为什么惊动了指挥官,非要亲自过来。
过来就过来吧,还强行突破这位长官的精神壁垒...
咳,等等。
徐佐额头上开始冒虚汗。
这位长官的绑定哨兵,不会是我们指挥官吧?
本来就心里打颤的徐佐,手里更是没谱,心神一歪,手中的能量便控制不住。
本该是如绣花般精细的拆卸作业,被徐佐如洪水般直接灌进了铁磁体档口。
那一瞬间,任钱苦心孤诣维持的平衡被尽数打碎。
滔天的能量自那一方狭窄的圆筒形发生器间涌出,火花四溅,明亮耀眼;磁场剧烈扭曲,空气温度蹿升,耳畔被一种极为尖锐的声音完全覆盖住,吵到了极致,便像是扭曲惊悚又令人心悸的沉默。
刘眠眼底一凛,反手将徐佐扯开,直接将他挂在几步外的平台暗槽上,来不及将任钱转移,刘眠便用手臂将任钱死死地护在怀里,右手凝聚着高浓度的电子云,拼命地压制着那急速爆炸的铁磁体。
任钱的精神被刘眠强行抽离,只手脚瘫软地倒在刘眠的怀里,等到精神稳定时,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抬眸,刘眠侧肩被能量爆炸炸出的血迹蜿蜒而下,正好落了一滴在他的掌心。
“刘眠!”
任钱着急地喊,而那人恰好回头。
近在咫尺,任钱在刘眠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人的眼睛还是那么深邃,像是一汪难以涉足的冰川暗流。可此刻,那一望无际冰川上,却只承载了自己一人的重量。
像是从前。
刘眠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别发呆,躲起来。”刘眠将任钱的后脑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侧脸贴在他的耳畔,呼吸急促,话中焦灼,一如往昔,“保护好自己就行,其他的事,你少管。”
“……”
任钱鼻子微微一酸。
他最恨刘眠的故作情深。
明明已经毫不在乎地丢掉了过去,为什么还要保留着本能的保护欲?
刘眠的脸慢慢褪去血色,他的表情却没怎么变过。
他只冷静地望着身后疯狂震颤的仪器,右手上下拧转,像是撑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点点,将奔涌的气流压缩在中心。
他的肩膀血迹淌得更快,而任钱随意搭在刘眠腰际的手心却也微湿。任钱一惊,翻转掌心,压着的位置,已经被鲜血泅湿了一团。
“你...来之前就受伤了?!”
“小伤。”
“……”
任钱烦躁地替他扎起两处伤口。
刘眠一声不吭,只是在任钱指腹擦过伤口边缘时,唇角难耐地微微抿了抿。
“怎么,疼?”任钱问。
“不是因为疼。”刘眠没有继续解释,只压下了眼底的情绪,扣着任钱的手腕,将他箍在怀里,“...你少说话,少让我分心。”
任钱的手指擦过刘眠的掌心。
有好多年没有碰过那只手,还是从前的模样。
掌心温暖,指腹有茧,牵起时,那人的关节会不自觉地用力,直接反扣住掌心,以一个严密的姿态,保护着掌心的所属物。
任钱挣脱他掌心的环护,径直与那人五指相扣。
“你...”
“就一次。”
任钱垂眸,顷刻间,精神壁垒大门打开,刘眠徘徊在外的电子被向导核心尽数吸纳,归拢。那电子眷恋地缠绕着任钱的核心飞舞,而后旋转加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打向那团爆炸。
那能量潮旋转不息,离散的点流淌成绸带,宛若行星环,静静地勒住能量爆炸,二人施加的场强逐步侵略、压缩,直至将那团能量完全反压制住。
两人的手紧握,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却默契地奔向各自的身边。
此刻,他们的身边涌动着极微弱的风链,像是要把他们锁在一处。
在不远处墙角趴着的徐佐看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么多年,他反正是没见过指挥官和谁有过这么恐怖的精神链接,连...连部长都不行。
这两个人的行动准确、默契,指哪打哪,像是一个人一样。
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梦幻搭档?!
徐佐刚刚兴奋起来,却又被一盆冷水灌了下来。
不对。
他这是直接看见了指挥官的出轨现场?!
会不会...被指挥官直接灭口啊?!
徐佐心内惶恐,眼神恍惚,双脚小步后挪,最后,直接一溜烟地跑出了指挥官的视线范围,边跑边默念。
“指挥官,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
刘眠没有回头抓人,任钱也没说话。
面前的电磁发生器已经尽数焦黑,金属外壳像是被烧化了,表面扭曲残缺。偶尔蹦出两颗火星,落在沉默的两人面前。
任钱慢慢地将手松开。
而刘眠,也并没有挽留。
许久,刘眠吐出两个字。
“断了。”
任钱靠着墙,把脸侧了过去:“没想留。”
刘眠俯身,拾起地上的电磁发生器残骸,而肩膀处的伤口,被这用力的动作扯得进一步撕裂,鲜血滴滴答答地在焦黑的铁磁体上,隐隐能听到血液‘滋滋’的蒸发声音。
刘眠简单地将电磁发生器的残骸包好,抱在怀里,绕过任钱,竟是直接要离开。
任钱猛地抓住刘眠的手臂。
他的呼吸很重,眼睛有些红。
“链接,我断开了。你还有什么事?”刘眠没看任钱,只不带感情地冷淡说道。
“...你,压力很大?睡不好?”
“你怎么知...”
“我刚刚跟你精神链接过。”
“……”
“你喜欢在心里藏事。每次你这样,就会失眠。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
见刘眠竟然没有反驳,任钱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扶着墙坐稳,酸软的手死死地揪住刘眠的袖口:“当年,你和我的承诺...或许,你是有苦衷的对吗?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我...”
刘眠的指尖微微颤了一颤。
很细微,似风拂柳叶,转瞬即逝,却被任钱看出了端倪。
任钱仰着头,跪坐在原地,去追着那人的宽厚背影。
他想,只要现在刘眠点一次头。
只需要一个点头,他就会毫无条件地,再次赠与信任。
因为,那个人是刘眠。
可惜,对方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任钱最后的幻想。
“你看到的,就是真相。”
刘眠慢慢转身,蹲在了任钱的面前。
那人的身型极有压迫感,眼睛不带笑意,便显得冷若冰霜。
他指着肩上的银星,指代着少将的军衔;而他又用冰凉的手指按着任钱的军章,淡淡地笑了笑。
“我是少将,你是中校,你该叫我一声长官。”
“……”
任钱绝望地闭上了眼。
刘眠又一次给了他最荒谬却又最真实的理由。
“少湖,我并不否认我对你的感情。”
“……”
“可这个世界上,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权力?”
“是的。”
“你,到底要什么?”
“白塔,总指挥权。”
“为什么?”
刘眠右手轻抚着任钱的侧脸,在他耳边,声音很低,宛若深海的一块碎冰。
“在丛林里,弱者,不能说话。我想要的,只有站在高处,才能得到。”
“我不明白。”
任钱是真的不明白。
权力只会跟鲜血与死亡并肩。
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慢慢地张开眼,眼神染上了迷茫。
刘眠看他,眼底藏了一抹笑。
“我说过,你不用懂,你也不会懂。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你才选了...”
“嗯。我跪了三天三夜,求来了向上爬的梯子。”
“可你不爱他。”
“……”刘眠似乎轻声叹了口气,“少湖,你还是没有听懂。对我来说,爱情,没有那么重要。”
“可你...还是来救我了。”
“我不是来救你的。”刘眠微微俯身,从地上拾起了那煤黑的电磁发生器,“这个,对既明很重要,是进化部内部调查的证据。所以,我必须亲自来回收。”
任钱掩着眼睛,干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相比于刘眠当年的缄默不言,现在这样推心置腹的狡诈,倒显得坦诚多了。
任钱从兜里掏出一只姜黄色的保温壶,扭开塞口,往嘴里灌了一口热酒。
他舔掉唇角的酒渍,在刘眠面前扬了扬。
“这是方教授送你的毕业礼物。你把其中一只送给了我,你还记得为什么吗?”
“……”
“你说,装烧酒的壶,跟我很配。”
“……”
“我又问你,那你为什么要留下一只?”
“……”
“你没回答我。但想来,我又是自作多情了。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想错了。刘眠,我真可悲啊。”
刘眠仍是蹲在原地,而任钱却自己扶着墙慢慢起身,将手中的酒壶倒转。
清酒洒在刘眠的肩上,而任钱唇角轻扯,眼含自嘲,像是在替人上坟。
“既然如此,就祝刘少将,得偿所愿,终登高峰。”
酒被倒了干净,任钱手腕一扬,那代表着过去眷恋的酒壶,被他轻巧地高高抛起,干脆地掉落在地,像是一块没人爱的垃圾。
身后传来刘眠的声音。
“...谢谢。”
任钱自嘲地笑出了声。
而刘眠,只静静地蹲了片刻,轻轻拂去肩上的酒渍,转身下了攀登平台。
而徐佑安静地等在不远处,见刘眠回来,安安静静地行了军礼。
“指挥官,师父已经带人处理了五台电磁发生器,现在现场已经稳定下来了。除了将事情闹大,抓捕逃犯以外,您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
“指挥官?”
徐佑稍微抬眼,只看见刘眠垂眉沉默的表情。
肩上的伤口很深,被酒浸透,更显得可怖。
而他的手里,重重地捏着一个姜黄色的酒壶,指甲泛白,指节用力。
“您的伤...”
“带着那台电磁发生器,回礼堂。”
徐佑再抬头时,刘眠已经恢复到了平常喜怒不惊的淡然。
而他原本攥紧酒壶的右手,已经空了。
仿佛,他从来没有握住过那陈旧的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