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逼仄的冰牢房渗着寒气,满身是伤的温凉被人丢在里面,被十余个高级哨兵向导看守着。
他的手腕被高高吊在泛着金属冷光的锁链中,仿佛稍微动一动,便要断了;脚踝更是脆弱,白嫩的皮肤上已经磨出了狰狞翻卷的血肉。
关山太知道温凉的弱点,甚至于根本不用动用酷刑,只往他的特制牢房里灌冷盐水,就可以把畏寒的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尽管伤口可以再生,但痛苦却不能被消减。这样的折磨,非常人能忍受。
他喜欢看强者在他面前崩溃。
水位一点点上涨,带盐的冷水慢慢地侵蚀着伤口,丝丝拉拉的疼终于把温凉从昏厥中扯醒。
“能不能让我安稳地睡一会儿...老来烦我干什么?”
温凉慢慢抬头,侧颈有一道殷红的刀伤,一直延伸至锁骨,手臂稍微一动,伤口便被挤出一串血滴,沿着敞开的衣领淌入胸口。
关山站在玻璃外,负手静观温凉的狼狈与不堪,藐视微笑。
“温向导,真是不能小觑的人啊。被我伤成这样,还能逃出来,还能找到总指挥才有权开启的秘密文件。了不起,不愧是曾经的第一向导。”
关山的声音极其嘶哑,比乌鸦难听。温凉视线落在横亘在关山咽喉的刀疤,愉悦地弯起眼睛。
“完美的刀法,连留下的刀伤都这么漂亮,不愧是我的哨兵,有审美。不过,就是不够心狠。要我说,该切得再深一点,直接割掉脑袋。没了你这张脸,就更好看了。”
关山的笑容隐在唇角。
他动了动手指头,守在牢房外的哨兵立刻会意。他扭开了阀门,盐水汩汩涌入;伴着强烈的磁场震荡,精神肉体双重折磨。
温凉叹一声麻烦。
这样的酷刑,他经历了许多次。
他实在是不耐烦疼醒又疼晕,实在是太麻烦了。
他想喊出旺财来,让他干脆用鹰脑袋撞死自己,省得晕晕醒醒的烦恼。可精神图景里的那只黑鹰已经奄奄一息,根本爬不出他高耸林立的精神壁垒。
冰冷刺骨的水一点点漫上温凉的腰际。
他的衬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薄薄一层衣料半敞半开,他的两侧蝴蝶骨已经被钢筋贯穿,鲜血一滴滴地落在雪白的衬衣上,宛若挂了条血色红绸。
为了困住恐怖的S级向导,对方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冷水慢慢没过胸膛,温凉软薄的唇已经浮了一层青紫。
他怕热,更不耐寒。
前几日陪方宸进精神模拟器已经伤过一次,骨骼里面泛着冷意,像是针扎的一样;如今这样的刑罚,只会是雪上加霜。
“嗯...嘶...”
一阵急疼,温凉猛地攥紧双拳,素白冷皙的皮肤瞬间浮了一层冷汗,从额角滴滴答答地坠在冰水里。
他纤细的手腕极用力地向下弯折,紧绷出凌厉的骨线。他的衬衣被水尽数抵按在腰际,隐约勾出易折的腰来,而因为疼痛的肆虐,整个人隐隐发颤,如同白瓷碎裂,冷玉滴血。
“疼吗?你以前可不会喊疼。”
关山负手站在牢房外,看着面无血色的温凉,颇有些怜惜地叹了声。
“你对我的过去这么念念不忘,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温凉皱眉,表情惊奇,仿佛被关山钟情一事比酷刑还要恐怖。
关山被噎了一下,又道。
“温凉,眼看着水就要没过去了,窒息的滋味可不好受。”
“真令人感动,关中将。所以,麻烦你贴心到底,闭上嘴,让我安静地晕一会儿可以吗?我都这么惨了,还要强迫我听乌鸦鬼叫吗?”
温凉表面示弱,眼底含着嘲弄。他歪着头,乌黑细软的长发被水浸湿,竟添了几分光洁和柔顺,懒懒地垂在他苍白的脸颊脖颈处,这副柔弱的模样让本就容色惊世的温凉更添几分绝艳。
连关山都被晃了一眼,回过神来,多添了几分真切的怒意。
“温凉,到底要再来几次,你才肯投降,才肯帮我做事?”
“以前,我没败过,不懂什么叫投降。现在嘛...”温凉桃花眼睛微眯,笑中带嘲,“抱歉,我不跟肮脏的人共事。我家哨兵会嫌弃我不干净了。”
“给我灌!”
关山低声咆哮,水流骤然增大!
盐水如同万千根毛线针,扎入了温凉新生的皮肤。皮肤即刻泛红,如同一道道流淌的烟霞。
“唔...噗...咳咳...”
水漫过温凉的口鼻,耳畔水压骤增,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温凉忍耐地闭着眼,并不过多挣扎,直到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也被剥夺,陷入深度晕厥。他手脚被铁链锁在水牢里,身体却被水托起,无力地仰面漂浮,轻飘飘地,像是一朵云。
关山等了一会儿,直到仪器里的氧气至飘红报警,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水位慢慢下落,温凉从云端摔落,双手又被高高吊起。他垂着头昏迷,整个人又湿又单薄。骨骼处的生理颤抖无法自控,引得铁链发出阵阵微响。
“弄醒。”
关山无情的话语再次落下,牢房里四角磁场开始巨变,整个空间暗了两度,像是光也被扭曲折叠。
“……”
温凉手腕动了动,又淌了两道血。
“我等你的回答,温凉。”关山上前半步,“一天后,地下工厂全面启动完毕。有用的人得到进化,没用的人被同类抹杀。我许你副指挥的位置,代价是,替我管理军队,为他们洗脑,让他们一辈子无法反抗我的命令。”
“...呵。关山,你是不是输怕了,才想把全世界踩在脚底下,容不下一点背叛?”
温凉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懒散地抬起半只眼,湿发遮掩,却挡不住那人眼底的戏谑。
“也是,失败者是这样的。你输给西境,输给原十三队,输给柴万堰,输给我和方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打败你。因为你,根本不堪一击。”
温凉终于彻底激怒了关山。
他右手贴在玻璃牢房外,一条电蛇即刻涌着水波潮涌,狠狠地击中温凉的腹部。
衬衣即刻被炸出一个焦黑的洞,伤口很小,只有一个绿豆大小,可那被击穿神经的疼痛让温凉瞬间闭了眼,咬着惨白的下唇急喘不止,喉咙间散逸出的呻吟被他强行压回了胸膛,最后,只边笑边咳。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一套...你要留着它...申请...咳咳...非物质文化遗产?”
关山出手再不留情。连续几道灼目的电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重重打向温凉。他隐忍的颤顺着波纹漾开,最后,终是有一道极淡的血迹从他苍白如纸的唇畔蜿蜒而下。
温凉还想说点什么调剂一下气氛,可对方明显懒得听,抬手又是一道明亮灼目的电击。
“咳...”
温凉单薄的脊骨颤抖不止,疼痛难抑,张口把喉咙里涌上的腥气血水尽数呕了出来。
面前的冰水晕染了一层血色,像是黄泉河畔开启的彼岸花。
温凉视线模糊,望着视线所及的那一片红。
他没什么血色的唇微抿,垂眸笑得淡漠:“方宸不在,你们欺负我是吧?”
也不知道方宸听到这话是什么表情,温凉想想就觉得有趣。
如今,精神链接已经断了,他无法再感知方宸的情绪。
只希望小狐狸能熬过精神低潮,再重新站起来。
念及此,温凉冷淡的乌黑瞳仁间闪过一抹柔软,是留他在人间的最后一点挂念。
心口的暖意还未留住多久,又是几记凌厉的电击,温凉逐渐失去了力气,脸色苍白地悬在空中,连头也抬不起来,半是晕厥,半是清醒。
关山算是出了口恶气。
他接过副官手里的手巾,难掩怒意地擦了擦手掌,末了,掌心流淌过电子流,竟直接将纸巾纤维灼成了灰。
副官被关山的怒气惊得背后发凉,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汇报道:“首长,大小姐领着巡察队来了。”
“听雨?她怎么回来了?她不是帮着那帮反贼叛逃吗?她领着巡察队,是来找我麻烦的?”
“……”
副官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这长官的家务事,他怎么好置喙插手。
“好,这丫头越来越有出息了。”关山冷笑,“既然如此,那就按规矩办事。”
副官想了半天,才艰难地问道:“首长,如果有武力冲突,伤到大小姐的话...”
“她自找的。”
关山震袖,副官一凛,即刻硬声说了‘是’,领命匆匆下去。关山屏退守卫,与昏迷的温凉独处了一段时间。
直到副官又一次急匆匆地跑了上来,焦急地汇报着总塔外的激烈战斗,才中断了关山的‘特别探望’。等他再出来时,连鞋印都被血染红,踩了一路的血脚印。
关山将靴底狠狠地蹭过脚踏垫,双手扶好军帽,表情又重归冷静。
“看好他,不许任何人接近。如果不听话,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