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燎还记得秦湛当时的回答是什么,他看了自己好久,最后说了一句你觉得呢。
他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周燎说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仿佛什么关係都难以定义他们的现状。
秦湛只说了一句走吧,不重要,总有一天会知道。
时间就这么平淡地过著,和过去不同的是,周燎的卡依然被限额,他依然没低头和柳明珠多说一句话。除此之外,平时没事他也不再怎么回自己的家,而是去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裡,和另外一个男人呆在一起。
秦湛辞掉了在便利店的工作,因为大四下学期,他要面临著找工作和毕业的问题。
在这段时间内,秦湛过了一次生日,周燎是无意中听到的,还是白苓打电话过来,他才知道的。后面他偷偷去翻了秦湛的档案,才发现这人居然比自己小一岁,比普通人提前一年开始上的小学。
那个生日,周燎拿过去还存的钱买了一台顶配的笔记型电脑送给秦湛,这个礼物在他送出去的过去所有当中都算不上贵重,甚至比不上有时女人一个包的钱。
秦湛收到电脑时很意外,但没有多馀的惊喜,只是让他以后别送这些。
周燎当时觉得狗咬吕洞宾,气得还摔了门,但秦湛下一句话又把他弄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现在也没钱。”
他现在没什么钱和秦湛所谓的没钱是两回事,他只是平时的开销被限额了,不等于没有过去自己的存款帐户。不过这一句话还是让周燎开始思考自己以后干什么,总不能真天天蹲著等家裡发钱吧。
秦湛大四最后半年开始忙起来,他也重新规划了一下,最后和陈羡商量了一下,一拍脑袋,两个人拿手裡的钱,孤注一掷在市中心黄金地段投资开了个运动场馆,走的中高端路线,游泳池檯球馆羽毛球篮球场等,一应俱全,还是会员预约制的。
周燎没钱再宣传了,剩下的钱都是陈羡和另外一个朋友掏的广告费,还有以前认识的美女小网红过来帮他们免费发社交平台上。
显然效果还不错,因为紧挨著写字楼,平日下了班顺道过来办卡的白领也多,也算是慢慢运营了起来。
週五周燎下课的时候差不多是五点,回去的路上他给秦湛打了个电话,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我下课了。”
“嗯。”
“已经在路上了,你看著点时间。”
“好。”
他平时没事或者时间来得及,就会开车去接秦湛下班,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去。
周燎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了他们公司地下停车场,过了一会儿,旁边电梯门一开,就看到秦湛提著电脑包的身影走了出来。
很快副驾的门就被拉开了。
“今天这么早。”
“正好没事。”
周燎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对了,待会儿吃了饭,晚上我能和陈羡他们喝酒不?”
他刚说完就感觉旁边气压骤然低了一半,秦湛顶著一张死人脸直直地看著前方。
“没女的。”
“就几个兄弟。”
“真的。”
“晚上我给你拍照。”
周燎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秦湛于他的压迫感始终存在,有的时候像刻进了骨髓裡一般,完全无法剥离,即便他努力地想挣脱,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种桎梏。
秦湛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手机。”
“怎么了?”周燎虽然问著,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锁后拿给了秦湛。
对方在他萤幕上划拉了几下,过了一会儿递回来给了他:“别碰后台。”
“………哦。”
周燎知道秦湛在划什么。
对方其实是个比他想像当中还要可怕的人,对自身认定的所有物有很强的佔有欲,尤其是因为秦湛的洁癖,再加上过去劣迹斑斑的自己,这种可怕程度就更上一层楼。
虽然他早就知道会精神操控的人就不会正常到哪裡去,但是自从在有次他在酒吧和一个女生碰了个交杯,被秦湛发现之后,他才发现秦湛在自己手机装了监控,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几乎全然知晓,知道的时候还是把他吓了一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周燎又不敢闹,他承担不起秦湛这个人的离开和消失。
当然也有可能是过去他在被监控的仓库裡生活太久了,从两个人开始这段畸形又不明不白的关係起,他一直就身在无形的囚笼中,有时习惯就成自然,还会自己缓缓。
所以即使他有再大的脾气,也只能回去沉默地面对秦湛的冷暴力。
“那你答应了啊。”周燎踩下了油门,“家裡还有菜吗?”
“有。”
“不会又吃稀饭吧?”
“那你要吃什么?”
“当我没说。”
到那扇再熟悉不过的破旧房门前时,秦湛开门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
“下个月,我就不租这裡了。”
周燎一下窒住了呼吸,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喉头被捏紧的感受了:“什么意思?”
“我去看了其他房子。”
“…….你要去哪?你什么时候去看的?”
“清湾路那边,就最近看的。”
“为什么不住这裡了?”周燎皱起了眉头。
儘管这个出租屋很破很小,逼仄阴湿,下雨还会飘窗台漏风,隔音差得离奇,甚至他时常是被其他家的油烟味熏醒的,但周燎也捨不得这裡。
这么久以来,回这个十几平米的空间都比回他两百二十平的大平层的次数都频繁。
这裡就像是另外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仓库,盛著无数的回忆,虽然大多都平凡又普通,但他们在这裡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生气时打架,难过时摔门,最后又在激烈的撕咬和吻中重归于好,如此反复。
所以听到这件事,还是让他有一瞬难言诡异的失落。
“太小了,日后生活总不方便。”秦湛打开了门,裡面堆积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再是最初空落落的仿佛主人随时会离开的房间,“而且离公司也近点。”
“你看房,为什么不给我说?”周燎操了一声,他走进来跟个大爷似地坐在了窗口下麵的沙发上,“你有钱了?”
“不多,但够搬家。”
“……..要不你住我那。”周燎自己说出来都被吓了一跳,但实际上也没差,他俩住一起的天数比有的同宿舍住校生还夸张,“我不收你房租。”
秦湛摇了摇头。
周燎有的时候也不知道秦湛图什么,他身上的好处,秦湛没占过一分,也没主动要过一分,倒是自己在他这又吃又喝又住的。
“那我收你一样的房租,反正我那更大。”
“周燎。”
“订好了能退。”
秦湛从冰箱裡拿出了晚上要做的食材:“以后再说。”
“那週末带我去看看那房。”
“嗯。”
…….
秦湛晚上没煮稀饭,做的小火锅,因为烫食材更快。
周燎吃完之后在旁边抽了两根烟玩手机,等著陈羡给自己发消息,秦湛坐在一旁的桌台前写代码。
“喂,秦湛。”
他突然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秦湛戴著眼镜微微侧过了头。
“你要是以后想做独立游戏,我给你投资呗。”
秦湛没立马发表回应,而是过了半晌才开口:“你有钱了?”
“和以前可以无限刷卡比,肯定没钱,不过现在那边开始回本了,这两个月盈收还不错。”周燎看著他的电脑萤幕,“再说了,比起给别人打工,自己有想法就去做呗,人生不就是赌一赌吗。”
“嗯,再说吧。”秦湛垂下了眸,“一步步来。”
周燎没坐一会儿就接到了陈羡的消息,是发来的地址。
“喂,他叫我了,我先去了。”周燎站起了身。
“嗯。”秦湛看著电脑,没回头。
-
陈羡选的是过去的老地方,周燎看到座位裡还有女的的时候心都提起来了。
“怎么才来。”
“路上堵车。”周燎坐进了卡座,“叫了这么多人。”
“玩骰子。”陈羡把酒推到了周燎面前,“美女来你不开心啊?”
“周少。”对座的女生闻言还甜甜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还记得我吗?”
周燎点了一根烟,对对面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有个双胞胎妹妹。”
这句话一出,周燎烟差点掉到裤腿上烫个洞,毕竟人生玩双胞胎双飞的能有几次,他乾笑了两声:“真巧。”
“好久没见你了,后面休学之后再回来,好像朋友圈都不怎么发了。”
“没啥好发的。”
“你还把人家微信删了。”
周燎顿了一下,他敢发誓他没删,但他知道过去秦湛在仓库裡,删掉了几乎所有他给的微信标籤是酒吧的女生。
“可能清列不小心清到了。”周燎侧过头绕开了话题,“今晚玩什么?”
………
他们这一群人每次喝酒玩酒桌游戏都能喝到醉生梦死,三个小时下来几乎一桌没一个清醒的。周燎其实很久没参与这种酒局了,虽然秦湛也不会管他,他也不需要秦湛管。
他就是单纯害怕这种地方,万一做了啥事,他俩就彻底完了。
所以一场下来就只剩周燎稍微还带点脑子在,虽然也没带多少。陈羡倒是喝酒喝得脸通红,兴奋的时候直接抱著旁边的人亲。
周燎靠在一边抽烟的时候,手臂突然被旁边的人碰了一下,因为能感受到延长美甲,吓得他本来晕乎乎的,但几乎一下把手抽了出来,把美女搞得有些不自在。
“太热了。”
周燎拙劣地解释,他中途给秦湛发了短信问他睡了没,对方也没回,心理压力直接上来了。
“好久没见,有点想周少了。”
“是吗。”周燎夹著烟抿了一口酒,没接茬。
他坐在开著空调的包间裡有些汗流浃背,只是刚说完手机就响了一下,是秦湛发来的短信。
“是呀。”
“我得走了,还有事。”周燎一下站起了身。
陈羡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凌晨你走哪?”
“有人找我。”
“谁找你啊?炮友?”
周燎黑起了脸,心都吊起来了,就不知道秦湛自己搞的这监控软体能不能监听到外面的声音:“哪来的炮友,话可别乱说啊。”
陈羡啧啧了两声:“拜拜。”
周燎几乎是偏偏倒倒地往秦湛发的照片的方向走,在这家酒吧安静的背街,他隔著老远就看到那个灯光下身高腿长的身影。
“你没睡啊。”周燎把手揣进了衣服兜裡,“还以为你不回我。”
结果没想到还来接我。
他刚走到秦湛身侧,对方却不著痕迹地往旁边移了一步。
起先周燎还以为是错觉,结果三十秒内都是这样,这俨然给了周燎刺激,他立马皱起了眉头,表情极为烦躁的不悦。
“秦湛,你什么意思?”
“臭。”
周燎拎起了自己领口,烟酒味混杂著女士香水的味道,他对女香很敏感,一下就闻出来了。
“我啥也没干,你他妈不是有监控吗。”
秦湛冷著一张脸没说话。
他俩实在相处太久了,对方好的坏的什么样子在过去都见过了,虽然秦湛二十四小时都是面瘫脸,但他几乎能在没表情的脸上分析出各种情绪来了。
“不是给你发了照片吗,我又不知道他们叫了谁,陈羡就只给我说有哪些人。”
秦湛依然没理他。
周燎吞了吞口水,可能是酒壮人胆,他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一把拽住了秦湛手臂,硬生生把人拽得回过了身。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就一口亲了上去,末了咬了一口秦湛的嘴唇。
就像过去在仓库一样,接吻是他们最直接表明自己的方式,证实著给彼此的安全感。
“老子又没骗你。”
秦湛的嘴唇还有些微的刺痛,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夜色裡看起来像一尊肃杀阴冷的阎王,全然没有理会周燎此刻的刻意讨好。
“回去把你自己洗乾淨。”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可当作第四卷看,应该会写几万字,一开始的设定这部分内容就不会放进正文裡。
另外,我在章节序号28的作话裡很早就有提过,他们之间是不是爱情是看读者怎么想,每个人有自己对人物的解读,毕竟不是所有人对一件事和一个人的情感,都一定有具体的定义。
情感这玩意儿,在不同环境心态和经历下,本身就很複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