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楚容这话音一落,我第一反应就是断然否认。
“这不可能!”
我手上随手一翻,就把离我最近的茶盏随手就拍翻到了桌上,半残半冷的茶水滴滴拉拉地渗了一大片儿,就如同我如今的脸色一样。
“这二人从面相上看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梁挽更不可能是林麒那样出生入死的卧底的亲眷,你这是哪儿来的假消息,是存心诓我骗我,当我好欺好瞒是吧?”
聂楚容见我勃然变色,却也不急不缓,轻轻地拿出一块儿绣帕,把桌上的茶水一点点地抹干净。
“一戳就破的谎,我何必和你说?我说梁挽是林麒的弟弟,又没说他是林麒的亲弟弟……”
我骤然醒悟,瞬间觉得身上发起了一阵阵彻骨的幽凉。
聂楚容说的没错。
林麒并不是真名,而是他作为卧底时的假名,毕竟卧底实在是一件高风险高危局的事儿,若被发现很容易被牵连,所以连带着他当初混入聂家帮派的身份,也是一并造伪,那籍贯路引上面就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当初聂楚容抓了他做卧底,百般用刑,除了作为亲兄对义兄的泄愤,更有查出他幕后真实身份的用意。
林麒死之前,我曾闯进那深不见底的黑牢,本欲去救他,没料到却是见林麒最后一面,这一点聂楚容是知道的,他只怕还很开心林麒死在了我的面前。
但他不知道的是,林麒被我从刑架之上解下来后,用嘶哑沾血的嗓子,用着十根不成形状的手指握着我的手。
他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轻轻说给了我听。
他是要我记住他是谁。
要我明白他做了什么。
他姓林,但并不叫林麒,他的真名叫林野净,他并非出身于勉州林家村,也不是来自于盛州的林家庄、万州的林家堡,而是出自于千里之外的舒州,那儿有个明琉山庄,庄主林圣璜为当世的武学大家,与多方正道门派有亲旧关系,也常收取寒门落魄的人才聚在庄内,林庄主平日仗义疏财、见恶不平,乃是一等一的豪爽英武,林野净就是他收养教导、悉心栽培的一个义子。
林野净长大后,本是有志做一方名捕的,可见了聂家作恶多端,又见自己的朋友死在聂家手里,官府衙门却制约不了聂家分毫,因此深受刺激。
也许是他自己想,也许是林圣璜劝说他,总之他是自觉到了聂家这个大染缸当卧底,给正道输送了许多情报,导致聂家有好些个分舵在当地受到重创,还挫败了聂家不少祸害当地帮派的阴谋暗算。
总而言之,他确实并非林家的亲生子,可观其言看其行,他与林家一家老小就如亲人一般。
说完这些以后,林麒拜托我做了最后一件事,就咽气了。
他在刑讯过程中没有透露自己分毫的身家背景,直到我去了之后才在我一人面前吐了真言。按理说,林家的背景应该是没被泄露才是。
可林家还是遭难了。
因为当我赶到舒州的明琉山庄的时候,那庄内已陷入了一片苍苍茫茫的火海。火舌如同攒动四方的金蛇一样,吞吐千万条焰尾,遇人摧人,遇庄摧庄。
放火的不知是什么人,聂家的可能性最大,但不排除有别的势力趁机寻仇,因为我当时在庄内,至少是遇到了三波来自不同门派的杀手。
待我杀得血海滔滔,闯了进去,却见大堂内是人杀人人踩人人叠着人,林庄主自然是惨死,他的妻子儿女却不知所踪,没人晓得他们到底是葬身火海还是被人救走了,我只知在那一夜后,江湖上就没有明琉山庄这个地方了。
难道梁挽会是林家的少爷,他与林麒这个义子互为兄弟?
所以聂楚容说他是林麒的弟弟,但不是亲弟弟?
那林家灭门的当夜……当夜他到底在不在?
我一瞬间转过百种心思、千般念头,各种恐惧、震惊、不信的念头都堆积到了胸腔,可是转到了一刻,心里却忽然萌生出一个极可怕的念头。
如果林麒当年没有泄露半分自己的身家,那聂楚容当初是怎么确定他是出自于明琉山庄,而不是别的地方?
他又怎么能口口声声确定梁挽就是昔日林家的人?
当年那个出卖林麒的人,并没有被抓到。
难道这个人,如今还在梁挽的身边?
我察觉出了一切纷繁乱杂的线头的终点,总算沉静下来,看向聂楚容,却只摆了一脸的冷淡和不信。
“无论他是林麒的亲弟弟也好,干弟弟也罢,你有除了话语以外的证据么?消息的来源是什么?”
聂楚容笑道:“江湖规矩你该明白,来源是不方便问的。”
“不能透露来源你说个什么?”我扫他一眼,狠狠吐槽道,“如今他叫梁挽,我只需记住这一点就是。”
“我的傻弟弟。”
聂楚容语重心长地欲拿捏我的手,却被我顺便躲了,他像习惯了似的苦笑一声,接着说了这个话题。
“这梁挽可是打定主意要为林麒和林家人报仇的,他若知道你在林麒之死中扮演的角色,你和他还能做朋友?再好的朋友也经不得这样的挫磨啊……”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当即拍拍衣服,转身就要离开。
“饭吃过了,人也见过了,我不想在薛姐的地方和你打架,我要回去睡觉了。”
聂楚容忍不住笑了一笑:“刚吃完就睡?你是小猪吗?”
我像受了天大的侮辱一样瞪他一眼,冷色道:“饭后睡觉就是老子的习惯!就算不睡觉,回去伸展一下躯干,也比在这儿和你干瞪眼强!”
说完,甩了脸出了门,再不多看他一眼,更不多说一句。
聂楚容淡笑了一声,也不计较什么,只是派人送我回了养伤的“深桐碧院”,我这一路上却是仔细观察了暗哨的分布,一面把各方情报在心中汇了个总集,等到了院子里,自己调息打坐了一场,喝了药,吃了饭后甜点,心思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就有个碍眼的过来找我了。
等聂楚容踏过门槛,带一个楠木盒子,欢欢喜喜地过来找我的时,我正好已经翻了三个白眼,手里的痒劲儿正好可以积攒到甩出去一个天大的拳头时。
聂楚容把楠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道:“想不想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无语道:“我们午饭时才刚聊过我义兄是如何被你害死,你现在这个时候扮兄友弟恭,不觉得不合时宜吗?”
聂楚容一愣,笑容忽然就冷淡了几分。
“一个骗你欺你的人都能当你的义兄,诓得你在他死后仍旧为他去赴汤蹈火,我给你带的盒子,你却看一眼都不能?”
我冷眼一眯:“看一眼又如何?”
他不等我起身,瞬间翻开了盒子。
而我定睛一看,发现这里面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就是一些陈旧的首饰、破损的镯子,可看得我越发皱紧了眉头,忍不住伸手去把盒里的东西一道道拿了出来……
这是……棠花酒肆前豆腐坊的王大娘戴的镯子,卖绒花的苏姑娘鬓发上戴的新式绒花,卖糖人的老李制糖的糖具,还有各种各样……明山镇居民的东西……
我把盒子猛地一盖紧,目光如冷电一般射向他。
“你威胁我?”
“你想哪儿去了?”聂楚容无奈道,“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三年之间一直在找你罢了,只是没想到你最后选了这么一个破地方,一个穷乡僻壤的小镇,一群没钱又没见识的镇民,那儿有什么好?比得过盛京?还是比得过襄州云州胜州?”
我冷声道:“就是因为穷乡僻壤,才让你找了三年才能找到,你以为拿着这些物件儿就能威胁到我?那不过是一个藏身之地,这些人也不过是……”
“不过是你在乎的人?”聂楚容笑着眯了眯眼,“你若不在乎,怎么能这么快就认出这些是谁的东西呢?”
我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了他的衣襟,把人拉得极近,近到我可以看得清他眼睫的轻动,和那嘴角挂着的一丝癫狂而尖利的轻笑。
他轻轻笑着,目光却是锋芒毕露,犹如难以压制的冷剑。
可这眼神转眼之间就湿了一润。
因为我不和他客气。
直接拿了枕边的一杯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头上一浇,然后往地上猛地一摔,摔了个四分五裂,我再一伸手,直接就要打他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巴掌!
一个正义的大逼斗!
聂楚容瞬间躲过,却直呼晦气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无奈道:“好歹我也算是你四哥,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我顺势拿了盒子里的东西直接砸了过去!
他不得不使出一些挪身动影的身法,终于挪了也躲了这一点点一道道犹如流星飞石一般砸过去的镯子首饰和器具,到最后实在有些无奈了,才道:
“我可是客客气气地向他们买下来的,我没动他们啊……”
我这才停手,面无表情道:“所以你之前果然派人去了明山镇,为的就是确定我的行踪?”
聂楚容笑道:“顺便也看看……我弟弟呆了三年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儿。”
说完,他不得不对我挑了挑可恶的眉,半是揶揄半是警告道:“不是我说……三百六十行,你怎就选了最苦最累最挣不到钱的酒肆?而且你,我聂楚容的弟弟,怎么能给那些乡下人去端茶送水、做饭下厨呢?”
“端茶送水那都是伙计干的事儿,我是聂老板。”
我冷脸吐槽道。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你买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聂楚容笑道:“知道你想那个地方,我就特意给你看看这些东西,也让你知道一点。”
“一点什么?”
“一点我的诚意。”
聂楚容目光灼灼地坐在床边。
“只要你愿意留在聂家,我这次就真做一回好人,我可以投一笔横财,让明山镇三年之内富起来,让那里的人都有好日子过。”
“你?”
我被笑到整个人都快发癫了。
“让明山镇提前过小康社会?”
“小康社会是什么?”
聂楚容楞了一楞,随即道。
“你知道聂家的财力,如果我想,是可以做得到的。”
“如果我不留下呢?”
他的笑太刺眼了:“你是逃得掉,可明山镇的人可在那儿呢。”
我骤然抬头,目光冷厉下来。
他却笑盈盈地递出了一把斩断了所有后路的软刀子。
“我的好楚凌,你希望下次看到的——是他们的贴身之物,还是他们身上的一部分啊?”
是一点秀发,一根断指,还是一整只的断手?
我沉默了许久,也许是想起了他过往的手段,也许是觉出了一股无声无息的黑暗已把我层层笼罩,也许是发现——逃避已经不是法子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不再逃。
你知道我不再选择逃跑的时候,通常会做什么吗?
你不会想看到的。
但你很快会看到了。
我收了心中种种澎湃的愤懑怒意,重新压抑了所有的情绪,看向眼前冲我微笑的人。
“你当初已经选择放我走了……为什么还要查我的去向?”
聂楚容的目光却深深沉沉地摇晃着,像截了一段月色混着一点冰凉的血色,在其中积聚翻涌、混淆着是是非非、黑黑白白,一切由他来说,都不再分明了。
“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放你走呢,楚凌?”
我在床上盘坐起来,双手随意地搭在膝上:“不是因为我拿过往的功劳换了自己的自由,不是因为你拦不住我?”
“因为,你当时没有任何软肋。”
我一愣,而他的话便像雨点一样带着微妙的重砸了下来。
“我当时其实有些后悔,因为林麒一死,你在这儿就没有任何一个在乎的外人了,没有在乎的人,也就没有任何软肋可以拿捏,你当时一心一意地脱离聂家,为此不惜去死,所以我想,也许你到外面闯荡三年,有了在乎的人……”
我淡淡道:“你就可以拿那些人来威胁我了?”
聂楚容笑道:“你想得太极端了。这世上除了威胁,还有很多别的手段,有时只需一点诚意、一点通融、一点变化,比如你,难道不想看到明山镇的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他说话的样子就好像在聊一盘深耕浅耘的菜肴,说得像是加一点盐抹一点醋那么简单又轻易。
而我却冷静地拒绝道:“有你参与,他们或许能过上好日子,可若是和聂家的势力牵扯太深,聂家一倒,他们也得遭殃。你不必去做任何事,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
聂楚容笑得有些谬然:“聂家会倒?你是恨我恨疯了开始说胡话了么?”
聂家的由盛转衰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我虽不信阿九其它话,可这一点我却信得死死的,我相信随着聂楚容把聂家的恶带到一种顶峰,他也会把聂家的末日提上日程。
但是现在,我看向他,故意放缓了口吻。
“就算我留下来,我一想到过去发生的一切,我就不愿多看你一眼,也不想多和你说一句,你留下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我,有什么意义?”
聂楚容见我口气动转,目光闪动着温情,瞬间拉了我的手,真诚道:“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吃喝玩乐也好,胡闹嬉戏也罢,我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我立刻甩开他的手,五指甚至还在床褥上狠狠蹭了蹭。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即便一开始你愿随我胡闹,到后来,你也会以各种手段让我去做事,威胁也好,诚意也罢,你以为我没见过你是如何腐化那些侠士善人的么?”
我为什么说好人就得经得起考验,不能随随便便黑化呢?
是我对好人的要求太严格了吗?
不是,我觉得真不是。
是我在过去看过太多例子,看过太多一开始看似良善的好人,下至升斗小民,上至帮派的头目首领,被聂家以各种手段诱导、腐化,从一开始配合聂家做一点点的小恶,到后来收了越来越多的好处,再也无法坚持自己当初的原则,上了聂家的贼船,成为了聂家在外的狗。
而我知道,只要我一日有软肋在他手上,我就一日没办法做回明山镇的聂小棠。
我保不了梁挽的安全。
保不了寇子今的安全。
保不了小错的、池乔的、卫妩的,甚至是明山镇那些百姓的安全,因为这些全都是他可以拿来威胁我的软肋,即便我逃得掉,他也可以继续威胁。
所以我不能逃。
我该留下来的。
不但留下来,还要把他给拉下水,让他尝一尝把亲弟弟逼到极点后,再被一口反噬的滋味!
打定主意以后,我忽然看向了聂楚容。
“我不想向你低头,可是我也不想再这样和你僵持下去,没完没了,烦的要死……”
聂楚容无奈道:“我知道低头不容易,但是……”
我撂下一句惊雷:“但是我可以选择把这一切都忘了。”
这道雷劈得聂楚容那深黑如漆的瞳孔猛地一缩,如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新闻似的看向了我。而我则不管不顾他的异态,只以一副积冷积厉的声色道:“聂家的内药司曾研出一种药,名为‘牵心忘忧’,吃了以后可以忘掉过去好几年的事,对不对?”
聂楚容瞬间领悟,且目光大盛道:“你愿意吃这药?”
“我不太愿意,还在考虑。”我瞪着他,“我若忘了那些人,你自然没办法拿他们威胁我,也没必要拿他们威胁我。但须知你是一个疯癫无常的人,万一我吃了药,你还是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又或者,你唆使我去对付我的朋友,那我岂不是白吃药了?”
聂楚容的面色瞬时复杂了许多,似乎想起了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即便怀疑,他也难掩激动地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你若真能吃下这药,重新回到聂家,做我的左右手,这聂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就是你的了。我也绝不会去对付你在乎的那些人,我又何必对付他们?”
“我还是有些不信你,这事儿须得第三方为证。”
我这次直接用左手揍了他的手一记,才把右手从他的掌心之中抽了出来。
“我要单独见一见云珂,让他做我们的见证人,让他代为监管我才能放心。”
聂楚容这回倒是爽气笑道:“好。”
他屏退左右,总算让聂云珂与我有了单独相见的机会。
我看着这个相貌清俊、周身气质如一把磅礴巨剑的堂哥,心中百感交集,却又一时不知何时说起。
“别人投靠他,我都可以理解,可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也要帮着他,去当他的一个护卫?”
聂云珂只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我,道:“你可以选自己的路,但别人未必可以,我不过是远房分支的堂亲,论亲疏远近,实难以与另几位堂少爷相提……”
“即便像你这样的武功也不可以?”
“你以为我的武功又是怎么来的?”
他的目光似乎投向了极为悠远的地方,看的已不是眼前人与眼前景了。
“前任家主,也就是你的爹爹,对我一家有大恩。我母亲生前患了绝症,若非前家主搭救护养,她根本活不到我成年的时候……而我能成功拜天幕山的灵惠上人为师,也是托了前家主的福……”
“再造之恩不可不报,即便我不喜欢聂楚容的为人行事,但他需要人护卫,我就会去护卫……”
我陷入了沉默,似乎理解了几分他的执着与坚定。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点——楚容是老头的儿子,老二老三也是,我也是啊……”
聂楚容面上瞬间动容几分,最后只道:“他不会伤你的,在所有的弟弟里,他唯独不会伤害的就是你。”
“可我有时宁愿没有这样的哥哥。”
我却摇了摇头,努力把口气憋到最软最真的那一类。
“你把我当堂弟,我倒宁愿你当我亲哥。”
话音一落,聂云珂那张积冰覆雪的脸孔瞬间红涨了几个度,像被忽然砸下一个不知所措、要了老命的夸赞似的,他还特意扫了一眼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得到这句话,然后才看向我。
“你小时候每次这么说,最后都是有天大的忙要我去帮……”
我笑得有些得逞的意味,仿佛觉出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武痴堂哥的气质就要回来了。
聂云珂却认栽似的看了看我,道:“说吧,你要我帮什么?”
一日后,我还是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服下了那枚能让人一夜之间忘掉好几年的记忆的神奇丹药——“牵心忘忧”。吃完以后果然起了不少的反应,先是面色紫涨,浑身燥热,然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醒来后,我便觉得自己如做了一场长达好几年的大梦,好像把中间的许多细节遗失了个干净,一开口,便十分茫然地问了问身边的聂楚容。
“我是不是撞了脑袋了,为什么感觉一个脑袋有十个那么沉……”
我捻着脖子、揉着脑袋,最后只看向了一旁有些发呆的聂楚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两只眼瞪得和冻鱼目似的,你脑袋也撞了么,楚容?”
聂楚容一听我这熟悉而亲昵的话,身上猛地一颤,忽然扑过来抱住了我,一言不发,却轻颤了起来。
“你何止是伤了脑袋,你是受了重伤,过去三年一直在府里养伤,你都忘了么?你难道都忘了么?”
我被他越抱越紧,越收越死,便无奈地伸出手,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背,他却越发激动难言地抱着,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然后我拍着拍着他的背,神色和目光却瞬间冷了下来。
老七当初给的那颗可解万毒的解药,十日内都还有一些效用,但除了这点还不够,加上聂云珂给的那个法子,才算是完全避了这药的效果。
吃了失忆药,却一点儿都没忘。
接下来这场戏,又该怎么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