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你们的住处。”
三位战斗狂将燕炽和段延亭领到一处屋子前,语带歉意地说:“覃天门的住处有限,我们提前到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地方,所以只能让你们暂时住在一起了。”
“你们可介意?”
燕炽与段延亭对视一眼,坦然道:“无碍。”
虽然他们三人说“只”得了这么一个地方,但这处的风景布置虽不是顶好的,却也细致安静,总体来说还是一处好地方的。
房内准备了两张床,倒也不用担心挤一张床。
段延亭随意挑了一张床铺坐下,因为头一回与他人住一个房间多少有点不自在,尤其还是和燕炽住一起——方才他干的好事段延亭可没忘记,枉他心软想去帮忙说情,却不想反而坑了自己。
燕炽瞧段延亭不说话,便知道他心中有些不快,语气软和了点:“师弟,刚才一事是我做的不对,你要怎样才会解气?”
段延亭听他主动道歉,语气也放缓了不少:“帮我摆脱那三个人的纠缠就好。”
燕炽那头没了回应。
段延亭蹙眉,朝燕炽看了过去,却见他盘腿打坐,一副进入修炼的模样。如果不是能感受到屋内灵气并无流动,段延亭差点就信了他的邪。
“……”
装死是吧?
也是,燕炽要真能摆脱那三人,自然不会甩锅给他。
段延亭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看燕炽一副飘渺出尘的仙人姿态,只觉得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无赖,可偏生段延亭又揍不了他。
不,有别的法子。
段延亭手指轻松掐出雷诀,一道惊雷落在了燕炽的脚边,被雷击中的那一小块地方瞬间焦黑,冒着白烟。
“……”
原本装作入定的燕炽肩头一抖,却还是故作镇定地紧闭双眼,大有“你不劈死我,我就装死到底”的架势。
“师兄看来是有了新的感悟,大概没多久就能突破为元婴期了。”段延亭意有所指地说:“这么想来,会渡雷劫也没什么奇怪的。”
燕炽“刷”地一下子睁开眼睛,生怕他真的降下一道天雷来。
燕炽虽因修炼,身体强度早非一般人,但他的头发和衣服可撑不住。若真被雷劈到了,他怕自己要么衣衫破烂地裸奔,要么头发爆炸地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人死的方式有很多种,但他不希望是社死。
段延亭盘腿坐在床边支着下巴,看好戏般地说:“师兄怎么不继续入定修炼了?”
燕炽嘴唇抿紧,斟酌道:“只是觉得几日后是宗门大比,我应该给师弟些指导,这样师弟也能在比试中更加顺利。”
“嗯——”段延亭声音轻飘飘地应了一句,手上仍保持着掐出雷诀的动作,让人拿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不过段延亭此时心里却觉得好笑:忽略大师兄高冷疏远的长相和气质,他内里确实是个幽默风趣之人。这人私底下最爱食人间烟火,碰见麻烦事也会甩锅给他。
尽管这点让段延亭有些不快,倒远比初见燕炽时更有趣,也难怪他修习的是众生道,而非无情道。
可细细想来,段延亭又觉得奇怪。
表里不一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燕炽这人慢热,跟相熟或是投缘的人才会表露真正的性格,对于不熟的人自然会伪装;要么是燕炽迫于什么原因,不得不隐藏真正的性格。
燕炽既然不是他外表这个样子,那为何要故意做出谪仙的姿态?他自幼生长于祁凛山,更是山长的大弟子,又有谁能强迫他做出这样的表现?
燕炽被段延亭探究的眼神盯地浑身发毛,只感觉自己像是要被他生生剖开观察,故意声音低沉道:“师弟,为何盯着我不说话?是觉得我刚才的提议不好吗?”
段延亭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视线紧紧地锁在了他的脸上:“敢问师兄觉得,一个人为什么会表里不一?”
燕炽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以为段延亭是在问燕炽是怎么看他的,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圆滑的答案:“原因自然很多。有些可能是觉得那层伪装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也有可能是迫于背景和环境……”
“人总会有表里不一的时候,倒也不必过分在意。”
段延亭安静听完燕炽的话后,语出惊人:“所以师兄属于哪一种?”
气氛一下子凝滞几分。
燕炽眉眼的轻松还未散去,听了段延亭这话时偏生眼中又沉郁了几分,两方矛盾的情绪冲突之下,他才反应过来段延亭是在说他表里不一,故作姿态。
“师弟说笑。”燕炽唇角微扬:“这话……师弟不妨先问问自己好了。”
段延亭顿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那师弟想要吃些什么?”
燕炽突然发问,这让段延亭诧异地扭头看向他,抬手掩饰住嘴角的戏谑道:“师兄原先不是对离鸾姑娘说——‘修仙之人不贪图口腹之欲’吗?怎么现在问起我要吃什么了?”
燕炽被噎住了,抿了一下唇解释道:“只当是我向你赔罪的方式,这几日吃的东西我都会帮你带来的。”
“覃天门的修士也正常饮食吗?”
“筑基之前的人会吃,筑基之后可吃可不吃。”燕炽顿了顿:“总之,你只管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就行了。”
段延亭对于吃的一向没什么太挑剔的:“什么都可以,只要清淡些就行。”
“行,那我先出去了。”
燕炽颔首,推门离开,留下段延亭一人在房里收拾东西。燕炽走后不久,段延亭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来者用期待而试探的语气道:“小师弟,你有空吗?”
段延亭直觉不是好事,刚要借口说没空,就看见门被人直接推开——正是刚刚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个。
那人叫行磊,身上背着重剑,望向他的眼睛一亮:“小师弟,我和他们俩商量了一下,现在距离宗门大比开始还有三天,为了尽可能地给你更多的时间休息,我们决定一人半天和你打一场!”
段延亭:“……”所以你们和我商量了吗?
他强行挤出笑容,决定另辟蹊径:“行磊师兄可能不知道,我的灵力天生霸道,用任何剑基本都会断,目前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所以恐怕没办法和你比试。”
“这有什么。”那人笑着将重剑轻松拎在手上:“我们不用灵力,只比招式。”
段延亭含恨舔了舔牙尖,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也就只能应承下来,反正他刚好也需要有人陪练。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便全力以赴。
段延亭从纳戒中随意取出一把剑,摆出架势,观察对方持剑的姿态和着力点。
那人使用的是重剑,故而起手时是双手握剑,剑招遒劲有力,无法直接硬碰硬;段延亭则是最常见的单手剑,剑招敏捷,变化多端,善于以巧和快取胜。
如此一来,只能避其锋芒。
段延亭与那人对峙片刻,踩在地上的脚尖微微一动,瞬间所有的力量集中于腿上爆发,身形如影地冲向那人。
…………
燕炽端着新鲜的热汤和菜肴走回了住处,刚推开门迎面便飞来一把长剑。
他瞳孔一缩,身体先大脑一步发出指令,一只脚退于脚后侧身让开,然后将托盘重新扶稳。只是这汤还未冷却,因为方才的动作,少许热汤溅在了他的手背上,晕出了一片红。
院内的两人都停下了动作,安静而心虚地看向燕炽。
燕炽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瞥了一眼险些将他捅个对穿的长剑——是最常见的剑,显然是段延亭所有。
“师兄……”段延亭尴尬地移开视线,方才没料到对方的力道过大,居然不慎被重剑砍得脱了手。更没想到,刚刚失手竟然险些谋杀大师兄。
燕炽没说话,只没看见一般直接绕开他们,将菜全部端进房里,这才正眼看他俩。
段延亭低头没说话,等着燕炽训斥些什么,却听他道:“行磊你怎么现在过来打架?把人家给我们暂住的院子砸了,你赔得起吗?”
“这不还没砸吗?”
“行磊师弟,别忘了你上回是因为什么,把秘境里得来的东西赔给人家的。”燕炽摇摇头,恨铁不成钢道:“我等虽然专心修炼,但身外之物若是全无,日后行事也依然寸步难行。”
“大师兄你变了,你以前从来都是直接叫我‘师弟’,而非‘行磊’师弟的!”行磊瞪大双眼,像是第一次认识燕炽,不可置信道:“大师兄不是一向最公正的吗?为何只说我一个人?”
“我公正,是因为以前师尊只有我一个亲传弟子。”燕炽抬手拍了拍行磊的肩,回头深深看了眼段延亭,随即望向行磊叹息道:“现在我心中有小师弟,眼里自然就看不到你们了。”
“抱歉,行磊师弟。”
段延亭:“……”
明明燕炽是在帮他说话,他为什么听了这话反而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