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洲悻悻地把毯子放在柜子里,回到卧室里写数学卷子。
许昙穿着于洲的T恤打了个出租车去了服装店,这年头奇装异服的人大有人在,司机好奇地看了许昙两眼后也就没有在意。
他去了服装店后随意买了一套衣服,对着试衣间里的镜子照了一会后抬起头,眼神定在于洲那件松松垮垮道袍一样的T恤上。
他把T恤拿下来搭在臂弯里,直勾勾地看了好一会,突然拎起T恤的一个衣角,把鼻尖凑上去闻了闻。
上面都是洗衣粉的清香,不是许昙闻惯了的高级衣物清香剂的味道,但是这股味道非常质朴,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把戏,让人闻着心里踏实。
想起于洲那高高大大的个子和有力的臂弯,又想起他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许昙不禁发起了呆。
他的性取向比较小众,初中那阵上生物课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因为一般男生的春梦对象都是漂亮的女生,只有他的春梦对象是高大强壮的男生。
也许是从小就遭受父亲家暴的原因,他一直幻想着有一个高大可靠的人站在他身前,像一堵墙一样矗立在他身前,不顾一切地保护他。
不仅能保护他,还能够掌控他,管教他,但又要对他很温柔,还要深情,还要专一,还要对他予取予求,还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许昙觉得这种男生自己一辈子都找不到,他的需求实在是太矛盾了,任何人知道后都得说一声精神病。
但是要真的能遇见这种人,许昙愿意做他的纯情修狗,每天都会趴在床上对他乖乖地摇尾巴。
这么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了于洲那张冰块脸。
他总是非常高冷非常沉默,身上似乎很有故事,有一种引人探究的神秘感,所以就算他再冷漠,还是有很多人想要接近他。
当然,那张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脸起了很大作用,如果不是于洲有一张过分帅气的脸,那他这种有闷又冷又没情趣的性格将来肯定找不到老婆。
“不对,他找不找得到老婆关我什么事啊!”
许昙把于洲的T恤装在购物袋里,拎着购物袋打车回家了。
家里的车库多了一辆红色的跑车,是他的父亲因为这次期中考试考了年级第一奖励的礼物。
许昙每次考第一都会收到很昂贵的礼物,但是上了青浦高中后他再也没有考过第一,所以除了这一次,他已经整整两年没有收到过任何礼物了。
他看着流线型的红色跑车,把车钥匙放在掌心掂了掂,随手扔进了书包里。
许昙的妈妈正穿着一件白色旗袍在家里学插花,一头黑发被一支白色的花苞玉簪挽在脑后,既清雅又别致。
插花课老师正教她剪花枝,看见许昙回来,她眼睛亮了亮:“小昙回来啦,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学插花?”
“没兴趣。”
许昙瞥了一眼就上了楼,拎着购物袋回到了房间,他趴在床上,把于洲的T恤从购物袋里抽了出来。
他对着T恤看了又看,忽然想起于洲拿着毛毛虫吓唬他,害他第一次失禁的时候。
许昙不愿意提起这个毛病,他小时候遭受过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暴力对待。
比如因为好奇把浴缸放满水,被突然进浴室的许挚按在浴缸里差点憋死,比如好好吃着饭,只因为把饭粒洒在了桌子上,突然就被满身酒气的许挚一脚从凳子上踹飞,再比如玩着积木弄出的声音稍微大点,突然被许挚狠狠扇了好几个耳光。
他那个莬丝花的妈妈依附着许挚生存,她需要许挚的钱买衣服买包包,过着纸醉金迷的富太太生活,从来不敢冲出来保护他。
他小时候做噩梦,梦见自己被许挚掐死、打死、烧死、开车撞死。
那时候年纪太小,每次醒来就会尿床,幼年的恐惧已经深入人心,这个情绪一激动就失禁的毛病可能会伴随他一辈子。
许昙很怕这个秘密被人发现。
在那个狭小的厕所隔间,在他倒在于洲的臂弯里,软倒在他的肩膀上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和哭泣声时,许昙真的很害怕。
那时候许昙心里面其实想了很多,比如于洲把这件丢脸的事情告诉所有人,这样所有人都知道许昙是个受到惊吓就会尿裤子的怂蛋。
但是于洲没有。
于洲虽然家庭一般,可是他从小过得是正常人的生活,不缺爱,有担当,不会落井下石。
这样跟他一比较,许昙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糟糕,也不知道在于洲心里他是什么形象,估计会非常差劲吧。
许昙在床上打了个滚,把于洲的T恤挂在了自己的衣帽间里。
他在房间里看了一会语文作文,往常专注的思绪这会却又开始分散,脑子里又想起了于洲。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依旧相安无事。
第二次月考很快就到了,月考的前一个星期,许昙的妈妈又找到了于洲,再一次给于洲转账了5000元。
应付完许昙的妈妈,后脚许昙又找上门了。
“我不喜欢被人怜悯的滋味,你该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
看着对话框里后面的三个感叹号,于洲简直头大如斗。
他单手拿着手机打字:“然后看你被你父亲家暴?”
许昙:“我的事不要你管。”
于洲:“其实能不能考第一对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爷爷也从来不要求我考第一。”
许昙:“那你爷爷要求你什么?”
于洲:“我爷爷说只要我开心就好。”
许昙:“呵呵。”
于洲:“你发呵呵是什么意思?”
许昙:“对我自己的嘲讽,不行么?”
于洲:“......”
月考的时候于洲还是故意做错了一道选择,他对第一并没有执念,他的最终目标是考上理想的大学,读个就业前景良好,毕业后能赚钱的工作。
过了几天,月考的成绩出来了。
年纪第一是于洲。
因为这次数学卷出题比较难,大家的分数普遍不高,于洲虽然故意做错了一道选择题,但他单科数学成绩居然还是年级第一。
而许昙......
于洲往下找了好久才在成绩单上看见许昙。
许昙,年级排名191。
看到排名的那一刻于洲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许昙的语文成绩。
——哦豁,82分!
这家伙没写作文吧!
班级上的同学已经对许昙这次的排名窃窃私语了,于洲也懵了,老师讲卷子的时候他都没怎么听。
这一天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过去了,晚自习放学后于洲坐着公交车回家。
在公交站等公交的时候,于洲不经意地抬头一瞥,就看到远处的夜色里,穿着校服的许昙背着书包朝着他走过来。
他的头发被晚风吹乱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距离于洲两米远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路灯下看着于洲。
那束光打在他的身上,照着他修长的脖颈、精致的下颌、还有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漂亮的眉眼。
好像一只行走在金色落叶上的狐狸,这只狐狸牙尖嘴利,会伤人,非常非常狡猾,还非常非常坏,但确实美丽。
于洲静静地站在公交站台下看着他,对视了好长一段时间,许昙终于微微垂下眼睛,慢吞吞地朝着于洲走了过来。
他站在于洲旁边,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蜜糖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于洲很高冷地抬起下巴,直到许昙挪着脚尖,又往他这边凑过来一小步,他才微微低下头,低声说道:“有事?”
他185,许昙178,从于洲的角度往下看,能看到许昙颤动的眼睫,他纤长细密的睫毛就像蝴蝶轻盈的翅膀,透着一股十分脆弱的气息。
“我没有地方去。”许昙很小声地说道。
他又用那双蜜糖一样的眼睛盯着于洲,还微微侧了下头,露出他纤长雪白的脖颈,他的皮肤近乎于苍白,于洲能隐隐能看到他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
他还故意露出幼兽般无辜又单纯的眼神,明明一肚子坏水,这会却要装成很乖的样子。
自然界的动物面对无法反抗的野兽时,会本能地露出自己最脆弱的部位表示臣服。
于洲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拍了一下许昙的脑袋。
“你不适合装无辜,很违和。”
许昙继续垂着眼睛,默不作声地站在于洲身边。
*
进入位面世界的位面观察员孟复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同事周济说道:“我觉得于洲这是要以身饲虎的节奏。”
周济说道:“为了大千世界的安稳,于洲就自我牺牲一下嘛,你看看这个位面之子长的多水灵。”
“长的好看有什么用,这个位面到后期已经成了丧尸横行的末世。”
人类世界的秩序土消瓦解,研究出丧尸病毒的许博士带着他的丧尸军团不断摧毁人类的城池。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许昙不喜欢寂寞,所以没有对人类杀绝,但是在他的统治下,人类没有真正的安稳可言。
建立的城池随时都可能坍塌,种下的种子随时都可能被践踏,刚刚团聚的亲人也许下一秒就会分离,眼前的生活随时都会消散。
周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的位面观察报告找到了么?“
说些这个,孟复顿时头疼起来:“观察报告跟着于洲一起掉落在位面里了,受位面世界法则的影响,它会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在于洲眼前,我暂时没法召回。”
孟复说道:“而且,这次考试是个非常重要的时间节点,许昙第一次反抗的他的父亲,但是结果并不理想。”
周济问道:“他的父亲对他做了什么?”
孟复笑道:“做了什么并不重要,但是这次对许昙的心理打击非常重。”
“然后呢?”
“在原来的位面世界走向中,许昙学习了一个月的解剖学,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成功把他的父亲许挚变成了碎片,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完整地保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