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甚尔起步的动作几乎和爱抱梦一模一样,在助跑之后跳上了滑板。
对于初学者极度不适合的高难动作,他的身体大幅度摇晃两下, 在场下一阵抽气声中稳稳伏低了身子。
因为缺乏技巧,他的速度远远不够快,立刻就被落在了身后。
“还以为有什么呢, 你就这点能耐吗?”爱抱梦在滑板上点燃了一根香烟,“只有真正的‘影’才配和我比赛。”
他回过头, 却直直撞上了一双森绿色眼眸。
仿佛全部心神都灌注在自己身上, 恰如野兽的竖瞳盯紧猎物, 让爱抱梦产生了被捕食的战栗, 以及被全心全意注视的快感。
不仅是眼睛, 甚尔整个人简直像一头蹲在滑板上的黑豹, 每一根神经、每一颗细胞都在酝酿着撕咬。
只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爱抱梦的脊背窜起电流。
甚尔稍显生疏地度过了第一个弯道。
爱抱梦的笑容扩大。
“……你在模仿我。”他兴奋地跳起舞步,“你在注视我!”
甚尔趁他迟滞之时飞速跟上,两块滑板几乎并排。
“我有荣幸知道‘伊娃’的姓名吗?”爱抱梦向他吐出一口烟雾, 递去燃手中的香烟。
“我戒烟了。”甚尔完全无视了他花里胡哨的台词,“你那些花招尽快用出来,我急着吃夜宵。”
得到了对方的“期待”,爱抱梦展示欲爆棚, 直接加速滑行。
场下响起激动的呼喊:“是‘爱之拥’!爱之拥来了!”
——就等这招了。甚尔的笑容浮起一丝狡诈。
所谓的“爱之拥”,他通过钉崎的视频已经看过了, 不过是前方的滑板突然转向逆行向后,导致两块滑板极速冲撞。
这种情况会对后方的滑板产生极大的精神压力,往往会在骤惊中失去平衡,不战自败。
但想让甚尔害怕?不可能的。
他期待着野兽之间的扑咬。
不过, 他的目的并不是一口咬碎对方的喉咙。
毕竟赛道那么长,一个人滑完也太累了,不是么?
在两块滑板冲撞的0.001秒前,甚尔忽然起跳,抓起自己的滑板,落脚在爱抱梦的长板上。
在最精确的时间里,用猫科动物最轻灵的弹跳,奇迹般的落脚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短暂的寂静之后,场下传来排山倒海的惊呼声!
“听说你滑板技术挺高超,那么带一个人滑行也没问题吧。”甚尔邪气一笑,“乖乖滑到终点,我看好你哦。”
他简直能想象到爱抱梦面具后的震惊。
甚尔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过分。
虽说“S”是滑板比赛,但这里有几个人正经拿用滑板比赛?玩科技的、耍杂技的、扔鞭炮的、滑雪的、板子抡人的……奇葩太多,让甚尔觉得自己的“蹭车”蹭得如此朴实无华。
“……你!”爱抱梦刚欲动手,便觉手腕一阵剧痛,原来早在甚尔跳上来的一刻就被他卸了双手关节。
“不会有后遗症的,除了‘稍微’疼一点。”甚尔说,“就当是你乱喊‘伊娃’的惩罚。”
也没见他如何用力,但爱抱梦只觉全身都处于对方的禁锢之下,无论如何反抗挣扎,都激不起一丝波澜。
完全是跨次元的差距。
“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戴面具。”爱抱梦咧开疯癫的笑,“我一定会找到你,明天就找到你……”
“哦。”甚尔指挥他,“该转弯了,你注意一下。”
“……”爱抱梦恨不得摔死他。但这人掌握的角度太好,摔他之前肯定要拉自己垫背。
“乖乖”滑过弯道的时候,他肺都快气炸了。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神道家族在政界的地位很高,只要他神道爱之介想要,这个人的所有资料连同这个人都会被送到他面前,供他赏玩。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说熟悉,是因为他绝对经常听到这个人讲话,但熟悉中又无法立刻分辨这个人到底是谁,因为这话的内容实在太肉麻了。
“老婆接电话啦,老婆接电话啦……”熟悉的人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是手机铃声。
甚尔尴尬地骂了一声。他耳廓微烫,把实也的滑板夹在大臂下,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你什么时候又偷换了来电铃声?这是能给人听的东西吗??”
——“甚尔在哪?”
“……在搭顺风车。”
——“主驾和副驾坐得很近嘛。”
甚尔噎住,下意识推了把爱抱梦,差点把他丢下滑板。
五条悟肯定在看他。甚尔张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没能在其中找到那朵白毛。
刚才他完全没注意自己和爱抱梦的距离,现在一想好像确实不太妙。尤其是如果五条悟看到,不知要醋成什么样。
考虑到金主、情人……以及夫夫之间的唯一忠诚性,是他理亏。
“五条……”甚尔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求情的意味。
——“叫我什么?”
“悟。”甚尔咬着牙小声说。
在极速的滑行下,他旁若无人地打起了电话,甚至还开始打情骂俏。
而爱抱梦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五条悟。
怪不得熟悉,这不是神道家一直要巴结的顶头上司吗?
五条家是商政两界最神秘的家族,七年前几乎完全隐匿于世,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海量资金,暗中操控着政府要员的一举一动。
在七年前的节点上,五条家曾经突然衰落,又逐渐从幕后走向台前,随之而来的是绝对的鼎盛时期,以及将它带向鼎盛的家主——五条悟。
据说是个年纪轻轻的少白头,同样也是爱之介姑妈们口中的“隔壁家的家主”,用以敲打爱之介的比较对象。
“……”
在远离政府的S赛道上,爱抱梦忽然从甚尔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紧接着,他就想起了有关五条悟的一些秘闻,比如这位年轻家主有一位固定的同性情人。
五条悟对这位情人的资料保护得很严密,所以那些传闻倒不是说这位情人长得有多祸国殃民——而是一些匪夷所思的怪谈。
比如,某某知名绑架集团在绑走这位情人后,第二天离奇地被发现丢在警察局里,几十个壮汉上百个关节全部被卸。
手法堪称精妙,一看就是卸关节的混|黑专业户。
当时他还在嘲笑这个传言有多离谱,现在却有些信了。
爱抱梦的手关节确实很疼。
——“小心一点。”五条悟在电话另一边嘱咐。
“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甚尔挑了下眉。
对面传来轻笑。
——“不,我是说小心一点,不要放太多注意力在别人身上。回家我们再‘打架’,嗯?”
这是在担心爱抱梦的死活了。
好像每次他作为受害者被绑架,五条悟担心的都是他会不会下手太重搞出人命。
甚尔撇嘴,说了句“信号不好”,就挂了电话。
再看爱抱梦,哪还有之前要用圈外身份威胁他的想法?已经乖成了一只蓝毛鹌鹑。
“他让你小心一点。”甚尔不悦地皱着眉头。
爱抱梦稍微放下了心。
甚尔话锋一转:“对了,S赛道上从来都不会死人,这是‘规则’,对吧?”
爱抱梦没有完全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死不了人,”甚尔忽然露出愉悦的笑容,“那我就可以稍微放肆亿点点了。”
之后的爱抱梦对于随便回答甚尔的问话很后悔,非常后悔,再到后来连后悔的情绪都来不及产生,整个人都陷入头晕目眩之中。
虽然他也对红毛小子做过类似的事,但这份孽力反馈比他还要过分十倍百倍。
如果爱抱梦引以为豪的滑板风格是“爱的华尔兹”,那么甚尔的风格就是“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如泥石流般陡然冲入他人的人生里,将所有事情的走向冲得一团糟。
自诩人类始祖的亚当妄想挑选夏娃,却被偶然路过的魔鬼暴揍一顿。
当甚尔终于撒开手,慢悠悠地蹬着实也的可爱小滑板抵达终点时,爱抱梦甚至松了口气。
和最强家主的最强情人比赛,真不是人干事。
滑板优哉游哉溜到五条悟身前,踩在滑板上的甚尔略高一点,微微俯视着向他大大张开双臂的家主大人。
“做什么?”甚尔对他的动作表示不解。
“一般的剧情不都应该是‘得胜者因为太兴奋踩飞了滑板,一头栽进迎接者怀里,一个意外的拥抱圆满了不敢说出口的喜爱’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吗?”五条悟笑眯眯地说。
甚尔嗤笑:“什么三流言情狗血剧,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小板子上栽跟头?”
但他还是蹬着滑板向后移动几米,故意一脚踩在滑板最前端,然后一点都不意外地朝五条悟摔了过去。
五条悟接了个满怀,被他砸得向后仰了仰,闷声笑起来。
“重吧。”甚尔咬了一下他颈侧的嫩肉,“活该。”
钉崎野蔷薇发出一小声呜咽。
“原来你哥早就名花有主了。”她对伏黑惠摆出一张失恋脸,“本来我还想问问他是不是单身呢。”
“他是我父亲。”伏黑惠平铺直叙。
“我就说怎么那么像,果然帅哥都英年早婚……”钉崎突然反应过来,和虎杖异口同声惊呼:“他是你爸??!”
钉崎的视线在父子二人之间打了个来回:“他上初中就生了你?”
“……他二十多岁正常结婚生子。”
钉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怎么看伏黑先生现在都只有二十七八呀。”
小白脸是包不了了,有时间咨询一下青春常驻的秘方怎么样?
甚尔扫了一眼虚脱地倒在地上,又被鸭舌帽小秘书搀扶起来的爱抱梦,对五条悟说:“没死也没残,满意了?”
“不开心?”五条悟敏锐地注意到他的不爽。
甚尔索性说:“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担心对手。怕我下手太重惹出麻烦吗?”
“有关甚尔的不叫麻烦,我都会解决。”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会嫉妒你的对手呀。”五条悟咬着棒棒糖。
“?”
“捕猎时注意力全放在猎物身上,那时候的甚尔眼里心里装的都是别人,我会难过。”
五条悟凑近他的脸,棒棒糖的甜香扑面而来。
“只许甚尔捕猎我一个人。”
甚尔注视着对方的蓝色眼眸,发现自己的倒影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里面的影子既是猎手也是猎物,而那双眼眸就是他的囚笼。
他拉进了最后一线距离,舔掉了五条悟唇角沾着的糖浆。
“嘴真甜。”
世上疯批千千万,果然还是自家疯批最可爱。
五条悟刚露出餍足的笑,嘴里的棒棒糖就被拔了出来。
“别吃糖了,”甚尔无情地把棒棒糖丢进垃圾桶,“一天摄入那么多糖分,以后得高血糖可没人管你。”
“你知道在三流言情小说里,剧情应该如何发展吗?”
“嗯?”
五条悟笑了:“甚尔应该说,‘别吃糖了,吃我’。”
“啧,要求真多。”
甚尔眉梢颤了颤,考虑到一整天浪出去的天价金额,又考虑到一整天大概都在屁股后面追他的这个人,最终带着看似不情愿的表情凑过去,在对方嘴唇上啄了一下。
“别吃糖了,”他恶狠狠地小声耳语,“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