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闹钟忘了关,李栖照常被叫醒。他关掉闹钟,想起来自己今天不上班,又倒回床上。
闭着眼眯了好一会儿,李栖还觉得困,但是睡不着了。
他摸出手机,早上八点的网络世界十分安静,什么乐子都没有。李栖各个软件都转了一遍,点开微信骚扰颜言。
颜言这个点还没醒,接起来电话,声音很沙哑。
“你好,哪位?”
“我。”
颜言眯着眼看了看手机,困得不得了,“什么事?”
“顾成川带着我去见他爸爸了。”
颜言一下子睁开眼,“见家长了,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栖没说顾成川求婚的事情,“我只是露了个面,顾成川顶压力大头。”
他这么说,跟顾成川父亲的见面肯定是不愉快了。
颜言安慰道:“没事,有钱人都难伺候。”
李栖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我最近有几天假期,想回家看看我爸妈。”
“他带你见了家长,你也要回家跟你爸妈出柜,是这个意思吧。”颜言道:“那你现在什么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爸妈开口?”
李栖抓了抓头发,他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我要是你,我就不跟爸妈出柜,”颜言道:“他们接受不了的,反正你们以后又不一块生活,能瞒一天算一天好了。”
李栖不赞同,他认为两个人要想长久,家人这一关是一定要过的。
“你跟瞿光见过家长吗?”
“啧,”颜言道:“胡说什么。”
李栖有点好奇了,“你跟瞿光在一起过吗?”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栖道:“实话实说。”
“......谈过,后来分了。”
瞿光的手臂从身后搂住颜言的上半身,他压在颜言身上,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颜言回手给了瞿光一耳光。
这点动静通过手机清晰地传到李栖耳朵里,他闷闷道:“别告诉我瞿光现在在你床上。”
颜言没说话,从床上坐起来。
“分了手还上床,好扭曲的感情。”李栖道:“你应该学学我,谈一段正常的、稳定的、健康的感情。”
瞿光还在锲而不舍地黏上来,颜言不耐烦,指着瞿光破口大骂。
李栖把他骂人的话记下来,回头可以骂顾成川,骂徐裴也可以。
“为什么分手啊。”李栖又问。
“他出轨。”颜言从床上下来。
瞿光立刻坐起来反驳,颜言没搭理他,走进卫生间。
“出轨,这的确是不能饶恕的过错,”李栖道:“如果他没出轨呢,只是有些小毛病,你还会跟他分手吗?”
“分啊,干嘛不分,在一棵树上吊死有什么意思。”颜言接了水刷牙,“现在多好,我看上哪个睡哪个,多自在。”
李栖摇摇头,“身体的满足并不能填补心灵上的空缺,感情应该慎重。一段成熟的感情,需要磨合和维护,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就不应该轻易说分手。”
颜言把漱口水吐掉,“少看点毒鸡汤吧,有些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就是把骨头磨断,都磨不到一块。”
挂掉颜言的电话,李栖在床上又躺了会儿,他想了很多事情,但没得出什么结论。
他想睡个回笼觉,堂弟打过来电话,说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有点骨裂。
李栖打车去学校,堂弟已经从医院回来了,脚上打着石膏,单腿跳来跳去。
“你赶紧坐下吧。”李栖看的胆战心惊。唯恐堂弟再摔一跤。
“医生怎么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歇着呗。”堂弟道:“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出去玩两天呢,这下也不能去了,老老实实在学校复习吧。”
李栖把带来的水果牛奶和零食放在一边,问堂弟要不要住到自己家里。
堂弟一口拒绝,李栖家离学校有点距离,学校有什么事堂弟不能及时赶回来。而且他虽然伤了脚,但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寝室氛围很和谐,没必要麻烦李栖。
李栖不勉强,给堂弟买了饭,添了些日常用品。
走出校门的时候,灰蒙蒙的天开始下雨,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潮湿的水汽粘人一身,吹来吹去的风带一点凉意。
李栖走进校门对面的一家餐馆,在靠近玻璃窗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要了一份肉末米线。
汤是滚烫的鸡汤,米线若隐若现的躺在汤里,上面有一层肉末,加一个切开的溏心鸡蛋,很鲜很香。
李栖喜欢在下雨天吃点汤汤水水,暖和。
门口叮咚一下,又进来一个人,他走到前面点单,声音不急不缓,很好听。
李栖看了一眼,很快低下头。
徐裴朝着李栖的方向走过来,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今天不是工作日吗,没听说做金融的也有暑假。”
李栖不肯抬头,也不接话,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颓丧,徐裴更有嘲讽自己的理由了。
服务生把徐裴的米线端上来,他点了一份跟李栖一样的米线,把碗里的溏心蛋给了李栖。
李栖看他,徐裴神态温和散淡,没有一点生气或嘲讽的样子。
“你,”李栖道:“你不生气了。”
徐裴微微一哂,生气能怎么样,指望李栖来哄自己?怎么可能。
“听说你的工作最近不顺利。”徐裴道。
李栖挑着肉丁,“哪不顺利了,白得一个假期不是很好。”
“你见过死鸭子什么样吗?”徐裴闲闲道。
李栖抿了抿嘴,没说话。
“接下来什么安排?”徐裴问。
“先回趟家看看我爸妈,工作的事情回来再说。”
徐裴看了看他,“你的未婚夫跟你一块回去吗?”
李栖眉头皱起来,摇了摇头。
“介意我打听一下你跟你未婚夫的近况吗。”
李栖喝了一口水,“最好不要。”
徐裴被回绝,反而笑得很开心。
“你回家,是打算跟你父母说订婚的事情?”
李栖惊讶地看着徐裴,意思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猜。”徐裴道,李栖有一种近乎迂腐的乖巧,同性相恋已经违背主流价值观,但他还是按照主流观念,和一个人恋爱,恋爱一段时间订婚,见家长,获得家人朋友的祝福,只差最后步入婚姻。
“我就想找一个能够长久相伴的爱人,有一份健康、稳定的感情,这有什么不对?”李栖看着徐裴。
“人不对。”徐裴道。
李栖一噎,“顾成川哪里不好了,长得帅,有钱,有能力,对我也好,一直是我的理想型。”
“这么多优点,抵消你心里的不舒服了吗?”徐裴加了一点醋。
李栖说不过他,只能道:“你居心不良,我不会听你的。”
这个理由没有一点道理,并且有点针对人的意思。
徐裴气笑了,“你知道我居心不良,你还坐在我面前?品德高尚的李栖先生,你带着顾成川给你的戒指,坐在我的面前,心里什么滋味。”
李栖一愣,抬头看他。他用目光表示对徐裴的谴责,夹杂着一份轻微的、含糊的委屈。
那一下子,徐裴从心脏到指尖都是麻的。
吃完饭,雨还没有停,李栖因为徐裴的话生气,徐裴不知道在想什么,陷入沉思。
李栖撑开伞要走的时候,徐裴叫住他,“去杭迎一那儿吗,他最近心情不好,你去看看他吧。”
李栖没动。
徐裴看着他,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手臂又细又白,一截腕骨上挂着一只红绳。
谁给他挂的红绳?徐裴想,有点色情。
“我向你道歉。”徐裴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难得带上些无奈的意思。
李栖惊讶地看了徐裴一眼。
“之前在顾家花园,还有刚才,我为我说的让你不舒服的话道歉。”徐裴走到李栖身边。
李栖微微抬头看着他,徐裴的反问都太尖锐了,一针见血,李栖说不过他,反而总是被他戳中痛处。
而此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徐裴竟然向李栖低头。
那不只是道歉,还有一种隐藏的态度——徐裴终于不是高高在上审视李栖的那个了。
李栖心里有些细微的得意,他问:“以后可以不用反问句吗?”
徐裴认真地想了想,“你还不是我的男朋友,就要向我提要求了?”
李栖立刻暴躁了,“你还用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