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雪下大了,狂风大作,呼啸着敲打着窗户。李栖觉得下冰雹了,一直睡不着,好奇地盯着窗户看。徐裴捂着他的耳朵,把他按进怀里,让他老实睡觉。
李栖不睡,扒拉徐裴的胸口。
徐裴叹气,“是不是今晚不想睡了,我把你弄到阳台,让你看个够?”
李栖立刻停了手,他听着雪打窗户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想,从大雪想到妖怪,从火锅想到烤肉。
忽然一阵风急,发出巨大的一声响,李栖有点害怕,他抓紧徐裴的手,盯着窗户,慢慢睡过去了。
到第二天早上,李栖出去的时候,雪已经蒙过脚面。
记忆里,只有李栖小时候才下过这么大的雪。
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回去的时候脸冻得通红。
徐裴路过,摸了摸他的腿,李栖是个乖学生,从小到大都穿秋裤。
房间里有一把海棠雕花式躺椅,上面搭着柔软的毛毯,李栖窝在躺椅上看煮热红酒的教程。
他仔仔细细选定了一个简单的,不需要技术含量的视频,来回看了两遍,胸有成竹地站起来。
李栖不太懂酒,他站在酒柜面前,避开自己认识的几个牌子,挑了瓶看起来不那么值钱的。
小锅里加了一个苹果和一个橙子,李栖另外切了一盘果切,红酒咕嘟咕嘟冒泡,各种香味一起挥发出来。
徐裴打完电话走过来,看见李栖先盛了一杯出来尝。
他拿起那瓶红酒看了看,道:“怎么挑了这一瓶?”
“怎么了?”李栖问道:“这瓶很贵吗?”
“还行,十几万,不算贵。”徐裴记得这瓶酒好像是章从致寄存在这儿的,不过没关系,“你喝吧。”
李栖心里蛐蛐徐裴这些万恶的有钱人,酸溜溜说:“还好吧,我反正觉得没我二百块买回来的红酒好喝。”
徐裴就倚着台面笑。
热红酒味道不错,主要是果味足,徐裴对这种甜滋滋的东西不感冒,一锅热红酒李栖自己喝了一半。
雪又下了起来,李栖愣愣地看着,眼前都已经有些发晕了。
徐裴带李栖走上阁楼,阁楼有天窗,巨大的玻璃和落地窗,成了个阳光房。
这时候的雪没有昨天晚上那么狂风肆虐了,变得很安静,房间里也很安静,李栖有些困了。
晚上没睡好的觉这时候补回来,李栖晕乎乎地睡过去,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他醒过来的时候徐裴还在他身边,开着电脑看文献。
李栖枕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摸出手机。
手机上弹出来几条暴雪警告,李栖查了下路况,大雪阻路,李栖明天很可能赶不回去上班,
他在跟老板请假还是冒险试试赶回去之间犹豫,工作群里老板发消息,因为暴雪天气,明天可以居家办公。
李栖心里放下一桩事,又去看天气预报,后面好几天天气都不好。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隔着窗户那股寒冷都扑面而来,李栖披着毯子,心里慌张起来,“徐裴,雪越下越大,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兰月府有吃有喝,你要在这儿待着,出不了什么事。”徐裴合上电脑,倒了杯热水给李栖。
李栖接过热水,“那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谁知道,雪化了就能走了。”徐裴不着急回去,如果真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只有他和李栖两个人的地方也很不错。
徐裴和李栖一起站在窗户边看雪,东城好几年没有这样的大雪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奇怪。去年盛夏一两个月没下雨,入冬那么早,到了年底偏偏艳阳高照跟春天似的。
李栖脑袋里想着工作,想着大雪天气,想着要给章从致打个电话,他想看看喜喜。
徐裴站在他身边,肆虐的风雪难得让他感到宁静。
“这大雪真漂亮,”徐裴道:“是人工无法复制的东西。”
李栖看了他一眼,徐裴手插着兜,看着昏沉的天空。
某一年他在欧洲,一个悬崖峭壁边的古堡里度过了一段时间。悬崖下是大海,海水侵蚀石头的声音清楚地传进城堡里,隔着海峡,对面还是悬崖,像是刀劈出来的一条缝隙。
城堡里冷的不得了,雪花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落到室内都没有化。
“暴风雪山庄,”李栖说:“容易有杀人案。”
徐裴笑了两声,末了他道:“那时候我觉得我就是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后来他还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一个临海的小镇,水天一起,天空湛蓝湛蓝的,像玻璃画一样不真实。坐在海边,有人为这样的美景感动落泪。
欧洲冬天,极圈内昼短夜长,一天不到五个小时的光照,到处都在研究自杀率与阳光的关系。
“酒吧里,有个形容枯槁的年轻男人请我喝了一杯酒,威士忌兑咖啡,离开酒吧之后,他就自杀了。”
“你别说了,”李栖忽然抱住他,“我害怕。”
徐裴低低地笑了,“害怕我?”
李栖看着他,皱着眉,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些视频里的徐裴有那样冷静默然的神情。
徐裴摸了摸李栖的后颈,沉稳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那时候年轻,太多想不明白的事,看不起所有人,放纵和幻灭一类的情绪蔓延是很正常的。”
李栖看着徐裴,他深谙人性,不止能看透别人,对自己研究的也很透彻。
他经常冷静地审视过去的自己吗?过于苛刻的反思自己,是否也是一种控制欲强的表现呢。
李栖不说话,徐裴话锋一转,“李栖,你喜欢我吗。”
李栖愣了愣,“我当然喜欢你,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是因为你贪欢。”徐裴说:“贪图跟我在一起的开心。”
李栖道:“在一起不就是要开心吗,不开心为什么要在一起。”
徐裴不说话,看着李栖像看着不知事的孩子。
“这不公平,”李栖松开他,指责他,“就因为我贪图跟你在一起开心,所以我的喜欢就是肤浅冲动的吗?”
徐裴看着李栖,“你想过和我有以后吗?”
“当然!”李栖道:“日子比雪花还要多,我想跟你一起过。”
“但生活并不总是开心的,如果我们吵架拌嘴呢?”徐裴问道。
“我会道歉的。”李栖说。
“就算是我的错?”
李栖叹气,“那怎么办呢,依我看,你就是有错,也不会道歉。所以我只好委屈点了。”
这话听听就算了,李栖受不了什么委屈,真让他觉得难过了,他就溜了。
徐裴笑起来,道:“好吧,我会记得尽量让你少道歉的。”
大雪下了两天,化雪又用了两天,李栖和徐裴回到城里,这场大雪的影响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很快雪化了,一切回归原样。
徐裴出差了,李栖下班回来,喜喜还是那样蹲在门口迎接李栖。
李栖抱起喜喜走到阳台,阳台的扶手椅换成了吊篮,李栖窝进去玩了一会儿,总觉得不痛快。
他给颜言打电话,颜言叫他出来喝酒。
“你个见色忘友的,都多久不找我喝酒了。”颜言道:“徐裴出差了你想起我来了。”
李栖悻悻的,道:“今晚我请还不成吗。”
颜言哼笑一声,又开了几瓶酒。
他统共没有歇俩月就找了新工作,朝九晚五,工资不高,工作无聊也简单。
对于东城,颜言还不太习惯,“冬天太冷太干了,我每天早上起来都流鼻血,那场面跟杀人现场似的。”
“放个加湿器?养点绿植?”李栖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颜言手机里放着瞿光最新一条采访,他最近上了部剧,反响很不错。
李栖瞥见了,也没说什么,只道:“早晚会习惯。”
颜言看了他一眼,跟他碰了个杯。
酒没喝多少,李栖的电话就响起来了,是徐裴打来的。
李栖慌乱了一下,老老实实接通了电话。
酒吧缠绵多情的音乐传过去,徐裴问道:“在酒吧?”
“跟颜言一起,”李栖先交代,“再待一会儿就走了。”
“尽量十点之前回家,”徐裴声音温和,态度却不容置疑,“早点休息,规律作息。”
“好。”李栖又说了几句话,把电话挂断。
他身边,颜言长出一口气。
李栖看他一眼,“你干嘛。”
“不知道,有点紧张。”颜言道:“老子很多年没被人查岗了。”
李栖叹气,“我也是。”
颜言给他拿瓶酒,道:“你要不想让他知道,撒个谎骗他呗。应付查岗不算撒谎,你知道的呀。”
“徐裴能看出来,什么都瞒不了他。”李栖道:“我还是别没事找事了,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颜言哼笑一声,“为你失去的自由干杯。”
十点刚过一分钟,李栖站在家门口,接到了徐裴的电话。
还好我回家了,李栖松了一口气,一边开门一边接通电话。
“到家了吗?”徐裴声音温和。
“刚到家,”李栖道:“正正好十点哦。”
徐裴笑了笑,道:“嫌我管得多吗?”
“没有啊。”
“那为什么趁我不在的时候去酒吧。”
李栖想了想,道:“因为你不在家,我老觉得家里空空的。”
他抱起喜喜,窝进沙发里,“不想让我去酒吧?”
“我怕你在酒吧里又遇见一个明嘉玉,”徐裴笑道:“年轻人,我怎么比得过啊。”
李栖咬着手指头笑,问徐裴,“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作者有话说:
徐裴:等你觉得一点也离不开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