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在李栖手中腻歪了一会儿,因为始终没等到李栖给他拆猫条,就翻了个身跑出去了。
徐裴去找猫,李栖慢他一步,心里为他刚才说的话恼怒。
隔壁是徐裴的卧室,卧室光线微暗,落地窗前拉着窗帘,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布变得柔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氛气味,那味道很特别,夹杂着焚香的苦和檀木的甜,有点呛,又有点勾人。
李栖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这是徐裴的卧室,所有有关徐裴的一切都可以从这里了解到。
书桌上留着徐裴在看的书,墙壁上的画透露着徐裴的审美,房间布局充满了徐裴的生活习惯,卧室中间的那张铺着深色真丝床品的大床,徐裴在那上面睡觉,布料接触他的身体,沾染着他的气息。
那种有点呛,有点勾人的味道忽然向李栖涌来,缠绕着他的手脚,沿着小腿,爬上后腰。
他好像被这种气味抓住了,由此引发的联想无穷无尽。
徐裴叫他,他没应,只是低着头,心里涌起一些少年青春期里,类似害羞的情绪。
真不公平,李栖想,徐裴在自己家来去自如,自己在他家里,就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徐裴抓住猫,小猫嘴里叼着一只纸船,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徐裴去看李栖的时候,他还站在卧室门口,没有进来。
李栖看着这间卧室,看着卧室里的徐裴,谨慎地像是看着潘多拉的盒子,好像他踏进来一步,魔盒打开,天翻地覆。
徐裴觉得好笑,李栖有和小猫一样的好奇心,只可惜缺了点行动力。
他抱着猫,走到李栖面前,用小猫的尾巴扫了扫李栖的脸。
“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李栖横了他一眼,没回答。
小猫从徐裴挣扎着要出去,徐裴放它离开,手中把那只给小猫咬得皱皱巴巴纸船复原。
“我才告诉过你,”徐裴忽然开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栖微微发愣,“我没什么想做的。”
“那你为什么不进来?”徐裴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看李栖。
李栖被他闹得心烦,心里说你干嘛总邀请人进你的卧室,好没男德。
徐裴始终在等李栖的回答,李栖心里有一些东西缠绕,出于叛逆心理,他就是不开口。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李栖从这个场景中被解救出来,他松了口气。
徐裴失笑,把整理好的纸船递给他。
他越过李栖去开门,带起丝丝缕缕有如实质的气味。
李栖在他身后挥了几下,企图把那种气味打散。
徐裴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开门看见徐裴,还很惊讶的样子。
“大哥,”徐凌云没想到徐裴在家,她卡了一下,说:“我手机丢了,等朋友来接我。我记得你的房子好像在这儿附近,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徐裴看了徐凌云两眼,让她进来。
徐凌云走进客厅,看见客厅里的年轻男人,有一点惊讶。
她看了眼身边的徐裴,乖乖自我介绍,“我叫徐凌云,徐裴的妹妹。”
李栖从没听过徐裴有个年纪这么小的妹妹。
“李栖,”他微微点头,“你好。”
小姑娘很有礼貌,跟李栖打了招呼,又问徐裴能不能用卫生间。
徐裴点了头,徐凌云才把书包放下,走进卫生间。
李栖问他,“这是你亲妹妹?”
“我继母的女儿。”徐裴掏出手机给管家打电话,“徐凌云在我这儿,这个时间,她不应该在国内吧。”
管家告诉徐裴,这个暑假,徐凌云本来应该在国外上夏令营,但是她偷偷跑了回来,跟几个朋友到处疯玩了一个多月。
“夫人很生气,如果小姐这个时候回家,可能要挨打。”管家说:“老太太去扬州探亲了,所以我想,她暂时只能到你那里避一避。”
徐裴看了眼时间,“晚饭前把她接走吧。”
“好的少爷。”
徐凌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徐裴掀了老底,她从卫生间走出来,有什么东西从她脚边蹭过去。
徐凌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一只黑猫。
小猫比她受到的惊吓还大,飞快往徐裴身边窜。
“是猫咪啊。”徐凌云有些惊喜,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哥,你还养猫了?”
徐凌云对徐裴不熟悉,两个人的交集不多。
徐裴在徐凌云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等徐凌云记事了之后,徐裴每次回家,都伴随着跟徐父的争吵,那时候徐凌云甚至没有哥哥这个概念。
等到徐凌云懂事了,徐裴也沉稳了一些,很少再跟徐父爆发激烈的冲突,两个人也能谈论一些事情,只是相处仍然称不上愉快。
因此在那个家里,徐裴似乎有比肩徐父的威严。徐凌云可以在徐父面前撒娇,但在徐裴面前,只有老实听安排的份儿。
这样一个人,竟然还会养猫。
徐凌云问:“猫咪叫什么名字啊。”
“喜喜,”徐裴说:“欢喜的喜。”
他站起来给他们弄喝的,徐凌云把目光投向坐在一边的年轻男人身上。
李栖,徐凌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交叠着双腿靠着沙发扶手坐着,有一种成年男人的清隽和从容。
他跟徐裴什么关系?徐凌云有点好奇。
徐裴拿着喝的回来,他给了徐凌云一瓶酸奶,给了李栖一杯手打的柠檬薄荷茶。
徐凌云不喜欢喝酸奶,拧开喝了一口算给徐裴面子。
她明白到底哪里奇怪了,徐裴在李栖面前很不一样,那种对自己的冷漠和不在意都被很好的收敛了,他在扮演一个兄长的角色——和妹妹不亲近的兄长也是兄长。
喝完柠檬茶,李栖就要走。
徐裴似乎不是很想让他走,徐凌云在旁边说,“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你们不用管我,我可以去书房待着。”
“没有,我跟徐裴本来也没什么事。”李栖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怎么样,在徐凌云面前解释了一句。
“时间不早了,”李栖看向徐裴,“我真的要走了。”
徐裴起身,“我送你。”
徐裴送李栖到楼下,下午的天气还是很闷热,燥得人受不了。
“你回去吧,我也走了。”李栖冲徐裴摆摆手,转身往外走。
“喜喜。”身后传来徐裴的声音,李栖以为是小猫跟下来了。
他回头,徐裴笑着看他,“栖栖,下次见。”
从徐裴家里回来之后,李栖的心变得和东城的夏天一样燥。
挑了一个有空闲的周末,他把之前收拾出来的顾成川的东西寄回给了他。
那枚戒指,它从李栖的手上摘下来,依然很明亮。
如果没有徐裴,李栖可能会把这枚戒指留的真的不能再留的那一天。
他过于尖锐的诘问让李栖不能再犹豫不决。某种程度上来说,徐裴确实是个好老师,一针见血,干脆利落。
李栖把戒指放回丝绒盒子里,跟那些东西一块寄回去了。
寄走顾成川的东西之后,李栖出门去附近的商场,走进专柜挑选香水。
导购问李栖想要什么样的香水。
李栖不太懂香水,他凭借记忆描述出那种味道,甜、苦、呛、后调悠长。
他说完这些形容词,心里还觉得不够,这些词语不能很好地形容出那种味道,无法描述那种让李栖迷恋的奇特感觉。
好在导购是优秀的,她根据李栖的描述做出了推荐,挑选了好几种香水给李栖闻。
李栖接下来的时间就在专柜里混了过去,他找到了最接近那种味道的香水。
导购说这款香水包含着檀木、胡椒、雪松和薄荷,李栖最开始闻的时候确信这是徐裴家里的味道,可他再次尝试,却又觉得差了点东西。
“不一样,”李栖道:“跟我在他那里闻的不一样。”
味道是那个味道,可是李栖闻不出来让他着迷的那种东西了。
导购只好搬出些通用说辞,说香水这种东西千人千味,同一种香水喷在不同人的身上也会有不同的味道。
所以差别就是徐裴身上的味道吗?
李栖心里有一块地方在慢慢坍塌。
我完蛋了。他想。
可他心里没觉得害怕或者无措,反倒有点原来如此的意思。
导购问:“这款香水需要给您包起来吗?”
李栖想了想,买下了这瓶香水,把它寄给徐裴。
在导购拿来的贺卡上,李栖握着笔,犹豫了很久。
他最终什么也没写,把空贺卡放了进去。
徐裴不是聪明吗,自己去猜吧。
他要猜到了,李栖想,我就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