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
“你身材不错。”宁颂雅言简意赅。
“你怎么知道我身材……”话一说出口,迟燃尴尬地愣住了。
宁颂雅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连一圈,云淡风轻:“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宁颂雅知晓此事的途径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如明镜一般的答案随时会燃起烈火,而只有迟燃是那个心虚的受刑人。
宁颂雅呢?
频频提及此事的alpha,仿佛从未在意过。
迟燃只觉得脖颈处被勒得太紧,他有些无法呼吸了。
“我都三十了,现在吃这碗饭太晚了点吧。”
修长的手指如弹奏琴键一般将饭盒打开,宁颂雅很有教养地点到为止:“好饭不怕晚。”
一语双关。
攥紧迟燃心脏的手掌也松开了。
宁颂雅对他总是特殊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两人用餐时很安静,宁颂雅这样挑剔的大少爷到底也没有因为迟燃的擅作主张而生气,反而有些高兴。迟燃从青年的眉目辨别出来对方的好心情——他注意到,宁颂雅开心的时候,眼神很浅淡,如一汪清泉在池。
他已经练就了辨认宁颂雅这个难以攻克的最终目标情绪的能力。
迟燃想,不是每个beta都和他一样。
“在想什么?”宁颂雅放松地问,他轻靠在真皮沙发,语气不轻不重,却总有种睥睨天下的压迫感。
迟燃略微犹豫后,将自己不能展露的想法包装:“我在想,我是宁总的第一位生活助理吗?”
宁颂雅的目光一顿,显然没想到迟燃的话题会转到此处。但稍纵即逝的怔愣不会影响他的任何决策。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如何?”
“我不如何……”迟燃脸上的笑意犹在,心头却很不是滋味。他读不懂这一刹那涌现而出的究竟是并非唯一的失望,还是自取其辱的尴尬。
“我只是好奇。”他补了一句。
“你看起来挺不高兴的。”宁颂雅却没打算放过他,“或许我应该编个谎话骗你,让你开心一点……唔,这样看上去才是一个好老板。”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迟燃很会及时止损,他对疼痛过于敏感,总算选择最快的自保方案。正如现在。只要问出的话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那么就会往后退出一步。
而宁颂雅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对待迟燃,他急不来,温水煮青蛙是上上策。
但也不能总是给迟燃甜头。
必须适当地施加痛觉,才能让迟燃明白自己的位置。
“别说了……”宁颂雅越是“为他着想”,迟燃就越是难堪。尽管宁颂雅面上没有一丝轻蔑和漠视,眉毛甚至因为认真思考而蹙起。
“为什么不说?我看你很在意啊。”
“在意工作是应该的……”迟燃埋下头,避开了宁颂雅的凝视,“我就是想和前面的人比一比,工作里如果有不足之处,我才好查漏补缺。”
“是么?”
迟燃盯着茶碗中漂浮的茶叶:“是。”
这名贵的白茶香气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以至于宁颂雅这一刻的靠近,仿佛也变成了“润物细无声”。
迟燃为自己的迟钝而侧过脸之时,宁颂雅已经坐在了他的身侧。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在每一次呼吸的瞬间,都仿佛能听到彼此心跳的轰鸣。
迟燃为自己的情难自已而慌张,宁颂雅的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落下。
“——宁总!”迟燃瞪大了双眼,被亲吻过的脸颊正在突突发烫,“始作俑者”却一脸无辜,像是因为迟燃过激的反应而感到疑惑的兔子,或者猫。总之那双眼睛足够澄澈,没有一丝一毫为所作所为的愧疚。
“一个吻而已,激动什么?”宁颂雅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正如方才那碗白茶,清雅,却不容忽视,“你的工作表现很好,这是你该得的奖励。”
宁颂雅的说辞如此完美,举动又这般出格。
迟燃无法明白老板的奖励和一个吻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主角换成别人,他现在应该一拳头揍上去。可面对宁颂雅,他不仅不愤怒,不恶心——他只有惊讶。
甚至……惊喜。
“每个员工的奖励都是这个吗?”掌心与被亲吻的侧脸相贴,迟燃手足无措,只能盯着茶几上的木纹,“那宁氏……还挺费老板的。”
“我是不是应该配合你笑一笑?”宁颂雅轻声问。
的确不好笑,迟燃在心里尖叫,宁颂雅仿佛超脱于他认识的常规的世界之外的人,总会有无数种千奇百怪的举动。
不等迟燃混乱的脑子得出结果,宁颂雅已经笑了,清纯如一朵莲花盛开。
“迟燃,我们下午一起下班。”宁颂雅停了两秒,伸出手,将迟燃的衣领整理好,指尖在皮质的黑色颈饰上轻轻滑动,由于靠得太近,那热气也像钻进了迟燃的胸膛,“我想给你安排一份新差事。”
宁颂雅退后一步,对满脸赤红的男人眨眨眼睛,长睫毛由灯光照出影子,如细密的芦苇荡在心上吹拂。
迟燃几乎是逃离了宁颂雅的办公室,站在门外,他狠狠地喘气,好似能排空胸中的紧张和窘迫。
和宁颂雅在一起太“折磨”,但这样的折磨刚刚好,如坐在过山车上,让人刺激,令人惧怕,在每一次因惧怕而升腾的担忧里,又满是对下一次的向往。
在期待和忐忑之中,他等到了下班时间。宁颂雅没有发送指令,迟燃正在犹豫是否要上十五楼,对方已经出现在门口。
走廊上的同事们的频频回眸。
都是对宁颂雅出现于此的疑惑和惊艳——目光落在迟燃身上,又化成一种难于言表的艳羡和嫉妒。
宁颂雅虽不常露面,但也并非深居简出。
难道……迟燃禁不住瞎想,难道是很少“特意来找谁”?
也是,除了派出助理和秘书,宁颂雅哪怕想找谁,一通电话的事情,根本不必亲自下楼。
迟燃心跳加快了些:“宁总,下午好。”
宁颂雅点了点头。
迟燃又道:“那我们现在是……”
宁颂雅却伸手拂去了迟燃落下的额发:“偶尔也要收拾一下。”
此举一出,四周空气都停滞不前。
迟燃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如一根根银针。
在短暂的尴尬之后,迟燃忽地浑身畅快起来。
宁颂雅的举动结束得很快,没事人一样,带着迟燃上了车。他好似对迟燃的怡然自得毫无察觉,一路上也只说了和工作相关的种种,没有提及任何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的内幕。
新差事,总不能是把迟燃外派出去吧?
两个人在一栋大楼下了车,前台很有眼力地、沉默地为他们按下了电梯,眼神没有丝毫僭越。
直到迟燃站在摄影棚之前,他才想起来,方才进门时看到的“传媒”一词。
“宁总……?”
摄影棚内的空调很足,但相关人员都收工了,一见到宁颂雅,面上也是波澜不惊的表情,而对迟燃的到来,他们倒是显得颇为意外。
宁颂雅对众人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宁总。”
“好,你们都出去吧。”
“好的宁总。”
迟燃傻眼了,新差事,总得和人对接,现在人都走光了,他和谁对接去?
一只手掌却抵在了他的腰间。
“别回头看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是宁颂雅。
迟燃笑了:“可是没人了,您安排我难道是来检查建筑的结构的?”
他自以为很幽默,但宁颂雅却没有丝毫动容。
“脱衣服吧。”alpha的声音冷淡,迎着迟燃的震惊不解,他的笑容也正如盛开的冰花,冰冷,易逝,“当我的‘裸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