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燃被宁颂雅抱上楼,满身青紫色。房间里弥漫着茉莉花的香气,但是已经没有人在乎。
迟燃的理智被信息素完全支配了,偶尔出现残留的清醒,却不会令他快乐。麻痹自己原来是保护,他恨自己无力反抗,恨宁颂雅在车上强要了他,哪怕他知道,这件事只会有他们两人知道,但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一个被心爱之人欺瞒唾弃的男人而言,这是一种羞辱。
“是不是舒服点了?”宁颂雅把迟燃放在床上,擦干他的身体和头发,“我们已经到家了,我刚才看了看时间,正正好是两个小时。老婆,我卡时间是不是挺准的?”
迟燃呆滞地看着前方某个位置,一言不发。
宁颂雅默了一秒,但并没有生气,他一边为迟燃换上睡衣,一边耐心道:“你不知道,很多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都难闻得要死。也不知道你的腺体是怎么分化的,恰到好处的香气浓度,甜而不腻。”说到这里,他蹲在迟燃面前,俏皮地眨眨眼,“如果不是你想出去透气,我真想把你关在这里,这样没有人能和我分享你。”
迟燃的眼神似乎总算有了一丝波动,但依然沉默。
许久,他艰难地别开了脑袋,用行动来表示对宁颂雅的抗拒。
宁颂雅无声地看着他。
迟燃感觉汗毛竖立。
alpha的压迫力卷土重来,而他依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他对自己感到恶心。
“为什么不说话?”宁颂雅低声问。
迟燃闭上眼睛。
“迟燃,我还想做。”宁颂雅抚摸迟燃的耳垂,极为迷恋,“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迟燃在被子下捏紧了拳头,他心头无名的怒火就快要到临界点,他知道自己不舍得对宁颂雅动手,宁颂雅却依然在步步紧逼。
“你在车上伤心流泪的样子,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宁颂雅引着迟燃的手放在他的下方,“这里很痛。”宁颂雅亲了亲迟燃紧绷的眼皮,“我们做吧,老婆。”
迟燃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了宁颂雅。
他大口大口喘气,眼神里燃烧着怒火。
“……不。”迟燃总算开口了,他的声音颤抖,语气坚定,“我不想。”
“为什么不想?”宁颂雅歪了歪头,“可是我想。”
单纯无害的表情,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迟燃才罪大恶极。
“我说了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迟燃挣扎起来,他浑身脱力,刚一起身就摔倒在地毯上,他努力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外走,这里太窒息了,无形的绳子正紧紧地勒紧他的脖子!
“你想去哪里。”宁颂雅在他身后问。
迟燃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趁他现在还有一丝理智,他想离开。
没等他脚步踉跄地走到客厅,宁颂雅已经追了上来,一把将迟燃横抱回了卧室。
“宁颂雅!你刚才在车上发了一次疯,你羞辱我羞辱得还不够吗?!”迟燃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愤怒让他气息不匀脸颊通红,“你放开我!颂雅,就当我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做,你让我走吧,我想回家,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你让我去见他们吧!我求求你了!颂雅,颂雅!”
“你爸妈很快就会到陵游市来。”宁颂雅打断了迟燃的哀求,“他们会和我的父母一起参加我们的婚礼。老婆,你理智一点好不好?现在不要去打扰他们好不好?”
宁颂雅越是平静,越是衬托迟燃的愤怒多么“无理取闹”。
迟燃死死地看着宁颂雅,发出的却是泣音:“你总是这样……总是……用这种话来压我……可是我不会再上当了!宁颂雅,我不是傻逼!你他妈能不能别再这样!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不知从何时起,宁颂雅已经将他完全掌控,大到人生轨迹,小到生活琐事,宁颂雅仿佛完全洞悉了迟燃,就连迟燃最在乎的人都成为了宁颂雅反戈一击的工具。
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畸形?!
“受够了?”宁颂雅怪异地重复一遍。“你受够我了?是不是在外面找野男人了?”
迟燃惊愕地盯着宁颂雅:“你说什么……”他的嘴唇颤抖,无法相信他深爱的男人竟然在质疑他的忠贞,“宁颂雅!你说什么!”
“你要去找谁?”宁颂雅充耳不闻,他焦躁地走了几步,他自言自语,做着令迟燃惊恐的猜想,“范晟溪和邹锦逸,这两个omega的确还有几分姿色,但是你们好像没时间勾搭在一起?甄心甄意这两兄弟,你似乎也从来都不感兴趣。呃,还是你从前公司里的……又或者,是别人——”
宁颂雅的脚步骤然停止。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盯着错愕不已的迟燃,眉眼竟然弯弯一笑,声音变得清甜,柔软——
“原来燃烧哥哥,要找的人是我啊。”
迟燃顿时浑身剧震,脸色煞白!
只有一个人会用这个声音,这个语调,喊他“燃烧哥哥”……
宁颂雅就是……
宁颂雅就是——
迟燃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布好献祭的狩猎!
所有人都在隔岸观火,好整以暇地看着迟燃跳入这个陷阱!
而他天真地将这一切称之为爱情!
他看着面前的宁颂雅,柔软的嗓音和宁颂雅冷艳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割裂,眼前的世界也被分割成无数块玻璃碎片。它们正在交错着滑动,最终将一切定格成浓墨重彩的抽象画。
宁颂雅如恶魔一般,展开洁白的羽翼,在他脸侧低语:“可是燃烧哥哥现在已经是为了男人变成omega,我不敢要了。”柔软的手指轻抚他的腺体,“这里已经被反复用过很多次了吧,被alpha占有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无时无刻都在让你回味?不对,就算你不是被改造成omega,你也是这样的人啊。”
迟燃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宁颂雅,他被施加了魔咒动弹不得,但他的五脏六腑已经碎无可碎。
“你看,这些录像带和照片,不都是你当初被我玩过的证据吗?”宁颂雅将手机的加密文件打开,画面绮丽,不堪入目。
每一个视频和照片都被事无巨细地标记了时间地点……里面有他知晓的,也有他不知晓的。
但最多的……是那一天。
迟燃不愿意去回想的那一天,被“余安”骗上楼的那一天!
“哈……”迟燃忽然笑了,他大笑不止,笑得心神俱裂,可他双眼分明在流着眼泪,“哈哈哈,甄心说得没错……我才是那个傻逼!”
什么“可怜的omega”!
什么“余安”!
这些通通都是宁颂雅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自尊,人格。
这些在宁颂雅眼里,都是制衡他的工具!
从前那些被掩藏的细节在一瞬间被串联成荒诞的笑话,余安竟然就是宁颂雅,宁颂雅竟然就是余安!
YA……不就是雅吗?
“NSY”……不就是宁颂雅吗?
余安迟迟不肯出现让他错过了宁颂雅的生日会,又在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蒙住他的眼睛,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的余安的真容……
所有的布局,都是宁颂雅一手精心谋划!
让他变得不人不鬼的幕后主使,竟然就是他的枕边人!
“你杀了我吧……”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迟燃拼命抓住宁颂雅的手,“你杀了我!!”
宁颂雅收敛了虚伪的微笑,云淡风轻地替迟燃捋顺凌乱的额发。
“我爱你。”他说,“迟燃,你已经看到了,余安不爱你,爱你的人是我,是你眼前的我。他会杀了你,但是我不会。”
迟燃定定地看着宁颂雅,双眼布满血丝:“你不会杀我?”
他的语调因极度愤怒而被扭曲,竟然变成一种奇异的快感。
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可怕念头,也在这一刹那霸占了他的脑海——
“可是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迟燃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冲进客厅将水果刀高高举起,他木讷地重复着痛苦,“颂雅,我会杀了你,我会亲手杀了你,然后,我再下去陪你……”
他永远都无法做到与omega的身份和解。
他牺牲了自己,成全了爱人。
而他的爱人,却又是他的仇人。
“我们同归于尽。”尖锐的刀刃上正在剧烈颤动,它抵在宁颂雅的心口,“颂雅,我爱你,可是我永远都不能原谅你,我们一起死吧……我们一起——”
他的牙齿打颤,似乎对自己的话也已经深信不疑。
宁颂雅面无表情,他低头,正对着刀尖。
迟燃以为宁颂雅会逃跑,但宁颂却突然说:“来吧。”
宁颂雅抓住迟燃颤抖的手,朝着胸口的位置刺进:“不要发抖,捅进去。”他微笑着指挥,一字一顿,眼神无比清醒,“来,老婆,你杀了我,就现在。”
刀刃轻松地破开丝绸睡衣,一往无前地开拓血色的疆土。
一开始,只是一点深红。
深红渐渐地被晕染开来,招摇着,摇曳着,它们在对着迟燃呼唤:来吧,杀了他,你就能完全得到他,你得到他,便能与他永登极乐——
“不……不……!!!!!”迟燃崩溃地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刀子落地。
“颂雅!颂雅!!!你不要死!我杀了你,我杀人了……我杀了我的爱人……颂雅!”
迟燃将逐渐脱力的宁颂雅抱在怀中,那胸口的红色又在肆意地张扬——
“你满意了吗?”宁颂雅脸色苍白,伸出手抚摸迟燃的脸侧,声音虚弱,眼神柔情,“迟燃……你现在开心了吗?”
迟燃泪如雨下,手忙脚乱地拨打救护车,却对宁颂雅心口那疯狂晕染开来的血渍无力回天:“对不起,我是疯了,我好恨你,可是我真的好爱你……你骗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是杀人犯,我杀了我最爱的人……颂雅,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宁颂雅摇摇头,在迟燃无助的抽泣声中闭上眼睛,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他好像是在责怪迟燃。
迟燃知道不是。
宁颂雅没有憎恨,甚至没有怨怼,他说的是。
——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爱很痛苦,让他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