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站在洗手间门口大眼瞪小眼, 林亦然想解释,张嘴却又觉得解释不清楚,小陈看他提气吸气, 吸气又提气, 轻咳道:“那个, 林哥,咱洗手间的空气确实挺香, 但肯定还是外面的清新点, 你说呢?”
“我说你也该吸点, 多留新鲜空气造福新同事。”
“......”
林亦然走人, 没两步听见了身后的吸气声:“......”
午餐时间,林亦然提前五分钟到了楼下,而霍竞早来了, 黑色宾利就停在一眼便能望见的车位上, 不禁失笑,他家叔叔是故意唱高调,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恋爱。
或者说, 怕别人不知道,他林亦然现在是谁的。
“走吧,”拉开后座上车,他往霍竞肩头上靠。
霍竞抬手揽入怀。
附近餐厅,两分钟的车程, 菜式已提前定好,到了就能用餐。午饭过后,林亦然回到公司大楼底下, 他刚下车,霍竞从另一道出门下来了。
林亦然:“?”
霍竞望向大厦的某个楼层, 道:“还早。”
“你就是想上去坐坐呗?”
“允许吗?”
既然已经那么高调,也不差这一回两回了,林亦然扬唇,脑袋一偏:“请吧,霍爷。”
即便是午休时间,一楼大堂来往的人依旧不少,霍竞又是名人,但凡关注点上流圈子都能知道,认识不认识的都向他们投来目光,有人大胆上前打招呼。霍竞只略一点头,面孔严肃不多言,私人的午休时间他并不想谈任何生意,有眼色的打过招呼就撤,不识趣的也被他一身冷肃吓退了。
然而,有更不识趣的。
“霍先生!霍先生您等等,”有人匆匆挤入电梯,男子恭敬地介绍自己,是大厦内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侃侃而谈了自己的能力,意思想和沅峰集团法务部有业务往来。
直到电梯门开,霍竞都没搭理他,男子尴尬,倒是林亦然觉得他声音耳熟。
像是上午听到的那个渣男。
可这律师在他楼上办公,楼上的声音能传到楼下?
“还在想刚才的人?”霍竞道。
“昂,觉得他声音好像之前听过,也可能是我听错了,”还有可能,自己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有了幻听。
“你关注别人似乎比关注我多。”
霍竞走在他身侧,两人身高差立显。林亦然侧目时便见对方眼尾睨过来的视线,单一点余光已是醋意满满,他四下看了看,趁着无人注意,拿手指戳了下霍竞的腰,好笑道:“怎么什么人的醋都吃,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儿是吗?”
“吃醋是我在乎你,”霍竞坦率承认,用一张冷酷的脸说着不知羞的情话,“我就是要你知道,我爱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林亦然赶紧拉着他进办公室。
回身,带上门,上锁。
想了想,上锁做什么,大白天他又不做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开了锁,一想霍竞的强势,又上了锁,想想上锁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又开锁,一回头,对上霍竞视线。
霍竞:“在你办公的地方,我不会乱来,倘若你要我做点什么,我也非常乐意奉陪。”
流氓耍得一本正经。
林亦然脸热,两三步走到霍竞面前,拉住对方领带让人弯下腰来,然后一口咬在霍竞脖子上,嘴仗不一定要用说的,也可以用实际行动。
“牙齿是软糖做的?能用点力吗?”
“......”还被鄙视了。
不过他不舍得把人咬疼了,稍微用了下力便松了口。
霍竞摸了摸脖子,老婆现在的力气也比从前大了,能在他皮肤上留点印子了,但仅此留点印子而已。
“不错,”淡淡地赞了句。
午休时间有限,霍竞当真只是坐了坐,喝了杯茶,不谈工作只谈彼此。
过两天市里有个艺术展,是某著名艺术学院联合了艺术机构共同举办,都是年轻人奇思妙想的创作,自然颇受年轻人喜欢,霍竞对艺术创作本不感兴趣,可耐不住想和老婆约会,想要讨老婆欢心。林亦然当即就拒了,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去看展。
“艺术展截止到下周四,这周没有时间,我们可以下周去,”霍竞说。
林亦然抬手看表,午休时间已经过了。
霍竞又道:“不想去看展的话,周末可以去野营地,自驾过去,爬山半个小时能到山顶,我陪你看日出?”
林亦然凝视对方,半分钟后没憋住笑,抖着肩膀起身把霍竞送到门外,答应了待会儿安排好工作能空出时间一定回复他才真的把人送走。
也不知为何,霍竞一离开,周遭的嘈杂声又清晰起来。
林亦然在位置上坐了,尽力去忽略后才好些。
为了约会,他空出了周五下午的时间,甚至为了出行特地换了身行头。展会过后第二天,家里送来了许多作品,以蓝色为基调的抽象画、满身是刺的兔子、春意为主题的树林创作,还有名为“冰封”的树脂作品等,他夸过或是驻足观看过许久的展览品都被霍竞买了下来。
林亦然指挥着张叔和几名帮佣,帮忙把作品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张叔:“林先生,您看绿植作品放这儿怎么样?”
阳光房光线通透,靠窗边的摆台也正好空着,台面与绿植作品的底座大小差不多,林亦然点头:“就这儿吧,辛苦你们了张叔。”
“不辛苦不辛苦,”张叔忙摆手,又说,“林先生,楼下还有没拆封的,现在去拆了还是待会儿再看?”
“你们帮我拆了吧,看看哪儿合适摆哪儿就行。”
“好嘞。”
张叔几人下楼,林亦然独自欣赏了会儿,绿植作品用了真实草坪做植被,底座有环形储水槽,平常可以浇浇水保持植物的生长,简单来说是创作者用自己的创想把盆栽做成了艺术品,入目生机勃勃,给予人好心情。
视线转到一旁的天文望远镜上。
这架望远镜也是今天刚到,不过不是在展会购买的艺术品,是真货,就为他在展会时对着一幅画说想起了海上的夜空,霍竞便买了让他晚上看星星用。
林亦然品了口威士忌,玻璃杯搁下,拿起说明书尝试调节。
身后有步子传来,脚步平稳,不疾不徐,不用转身他就知道霍竞来了,宽阔的身躯将他拥住,问道:“会使用望远镜吗?”
天文望远镜加上老婆现在的视力看夜晚的星星会格外清晰。
林亦然扬了扬手里的说明书:“正在学,你会吗?”
霍竞说:“我也不会。”
因为压根不需要。
“看你书架上一堆和生意无关的书,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林亦然打趣。
霍竞垂眸,看他认真研究的模样,问道:“喜欢星星吗?”
“喜欢啊,”说完,林亦然抬头,“该不会我说一句喜欢,你连星星都要给我买吧?”
霍竞说:“你喜欢,我给你摘。”
“好啊,别人买了星星命名,你要是能摘了星星,就把我名字,不,把我们俩的名字都刻上去,”林亦然笑说,看霍竞怎么办,谁还能真去摘一颗星星。
翌日清晨,林亦然在霍竞怀里转醒。
他动了动,翻身转向另一面,迷蒙中看到床头边柜上摆着黑乎乎的东西,揉眼重新看,是块巴掌大的石头,用了雕刻精细的托盘做底座。
“哈哈哈哈哈.......”
林亦然在床上笑得打滚,眼角的泪都要飚出来了。
霍竞坐起来,皱眉道:“你不喜欢吗? ”
“不是,”林亦然边笑边用被角擦泪渍,爬起来将桌上的石头拿起来反复观看,石头呈黑色,形状不规则,表面孔洞多,还真像那么回事,而且真把名字都刻上了,“叔叔,你是连夜叫人买的陨石吗?是不是这样,”他用手做电话状,“任助理吗,我现在要一颗陨石,限你一个小时之内送到。”
“哈哈哈哈.....”模仿完林亦然又开始发笑,他的霍叔叔怎么能这么可爱。
亏得能想出这个办法。
霍竞冷着脸:“不喜欢扔了吧。”
还生气了。
林亦然打住笑,抱着石头往他怀里钻,像猫儿似的蹭他:“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别说是连夜买的陨石,就是你从院子里随便捡的石头我都喜欢。”
“这还差不多,”霍竞将石头拿走,抱紧了老婆。
片刻,房内响起连绵喘/息.....
周六上午,林亦然带着定好的蛋糕去看小团子和团子他爸。
他昏迷的时候错过了团团生日,听周哲浩说团团还为此哭了,不是不高兴,是知道他生病后担心得掉眼泪,为弥补小心灵,他补上蛋糕和礼物,也有段时间没rua小家伙了,手痒。
同行的还有孙淼和宋裴,赶着凑热闹。
一到,团团欢快地奔了出来:“哥哥~~~~”
“诶~~~~~~”林亦然同样喊出了波浪声,孙淼和宋裴一起搓胳膊。
“哥哥好~宋叔叔好~喵叔叔好~”团团高兴地问好,孙淼摸了摸他脑袋,更正道:“不是喵叔叔,是淼叔叔。”
“知道啦~喵叔叔~”团团糯糯答应。
孙淼失笑,把带来的礼物交给他。
林亦然抱起团团进屋,因为是周六,客厅里还有其他小朋友在,一见大人们带了好多礼物都围了上来,客厅里热闹,小朋友们也不用大人陪,有了玩具自己就玩开了。
周哲浩在院子里晒太阳看杂志,腿虽然没好,但心情不差:“哟,都来了啊。”
林亦然:“天天在群里叨叨,能不来看你吗,也给你带了点东西,交给阿姨了。”
周哲浩问:“什么东西?”
林亦然说:“补品啊,国内外都有,你看着吃,该怎么补怎么补,日期都新鲜,慢慢吃能补好几年。”
宋裴最简单直接,转了个红包:“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吧。”
“......”周哲浩汗,“怎么听着好像我快死了。”
“他们是吃的,我是用的,而且真能让你死,爽死,”孙淼带来自己的东西,方方正正一个大盒子,盒子上面有图有介绍,一款超奢华飞/机杯,奢华到握在手里就是一个炮/筒。
“草,”周哲浩骂了句,“这玩意儿你就这么堂而皇之从那群小屁孩眼前扛过来啊?”
孙淼哈哈笑:“是啊,小孩儿又不懂。”
周哲浩下一句:“这款我早有了,我还预定了它的升级款,一定就是三个,咱么哥仨一人一个。”
“不愧是单身狗,成天就琢磨这些了,这么大拿着手不沉吗?准备歼灭哪个国家啊?”林亦然一道玩笑,都是男人,偶尔总要聊些荤话。
三人乐了会儿,阿姨来喊话吃蛋糕。
蛋糕是林亦然定的,尺寸大,足够一帮小朋友和大人们一起吃了,但里面的塑料刀子和一次性餐具没了,也不知是店家忘了放还是在路上落了。林亦然在车里找了找,没找到,于是阿姨从厨房拿了真的水果刀,准备了碗碟。
小朋友们都在餐厅内,眼巴巴地望着等吃蛋糕。
阿姨帮忙切,团团分。
团团从身边近的人开始分起,肉嘟嘟的小手捧着碟子举到林亦然面前,林亦然接过,随后看到一小女孩儿直勾勾盯着他,准确说是盯着他手里蛋糕上的草莓,眼神表达出了对草莓的强烈渴望。
林亦然笑笑,蹲下神把手里蛋糕递给她:“小朋友,哥哥现在不饿,你先吃吧。”
“真的吗?”小女孩儿惊喜,还是再三确认,“哥哥你真的不要吗?”
“对,哥哥不吃草莓,给你吧。”
“谢谢哥哥!”
“不客气,慢慢吃,”林亦然站起来,用完的水果刀搁置在餐桌边缘,露出了一截刀柄,他没注意,起来时手肘撞到刀柄,刀身转了个弧度落下来,刀子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紧接着咣当落地。
宋裴想喊当心都来不及。
“哎呦,”阿姨匆匆放下手里的碟子,着急忙慌,“怎么样啊出血没有?”
林亦然也惊了下,手臂上沾了点蛋糕,拿纸巾一擦,皮肤完好无损:“没事儿。”
阿姨松口气,分完蛋糕就要把刀子收进去,孙淼却把水果刀拿了过来,奇道:“我刚才见这刀子划得挺重的啊,怎么没出血?”他不是要好友出血,就纯粹觉得奇怪,拿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
“诶诶诶,”宋裴把他手摁下,“小孩子这么多,拿刀划什么划,小心伤人。”
“这能伤人吗?钝得很,不然亦然怎么没受伤,”说着,孙淼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
顿时,血流如注。
孙淼:“!!!”
林亦然错愕,速度用手掐住了孙淼胳膊充当暂时止血带,宋裴先抽了一打纸巾帮他捂伤口,阿姨忙着去找医药箱,周哲浩卧槽了声放下手里蛋糕,大喝:“孙淼你个脑残吧!”
“啊啊啊啊啊——”一个小朋友被吓到,手里捧着未吃完的蛋糕哇哇大哭起来。
接着第二个小朋友也哭了。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团团抽了抽鼻子,眼圈一红,小嘴一瘪,跟着其他小朋友一起哭,张大的嘴巴里还有没嚼完的蛋糕。
“诶诶,我不是说你们啊,叔叔没有吓你们,别哭别哭都别哭,”周哲浩一个头两个大,他还坐着轮椅无法站起来,只能两手在空气里摆动,犹如上台指挥演奏,“不要哭啦,小祖宗们别哭啊,叔叔没凶你们,都乖乖啊~”
客厅里一团乱。
阿姨带了医药箱过来,伤口有些大,她不是专业人士,只能简单包扎。
宋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呲牙的孙淼:“你刚才是被鬼迷了吗,知道自己在干嘛,刀子往自己身上划,你怎么不直接刺脑子里?”
孙淼很懵:“我是笃定刀子很钝啊!”
宋裴摇头说他傻:“亦然没事就肯定是被刀背划的好吗,下次别这么冲动,怪吓人的。”
林亦然欲言又止,他送孙淼去医院,宋裴留下来帮着安抚小朋友们,免得给孩子留下心里阴影。
车上,孙淼自己按着手臂,仍有血液从紧摁着的纱布里渗透出来,他倒现在都没想明白:“我之前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刀刃划的你手臂,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不是说一定要你有事,我是奇了怪了,你比我细皮嫩肉吧,你都没事儿你说我能伤着吗?所以我才脑抽了。”
“能不能伤着你看看你手,”林亦然目视着前方。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也在琢磨。
刀刃和刀背划皮肤的感觉不同,当时他也觉得是刀刃划了,刃口的锋利和那一下细线感还能在回忆里感受到。
但自己没事也是事实。
还是说......那把刀附了鬼了???
到了医院,林亦然把孙淼送进普外科,护士领了人进治疗室重新消毒包扎,他在外头的排椅上等候,没几分手机来电,是霍竞。
他接起电话。
霍竞问:“你在医院?”
“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你朋友割腕自杀了。”
“......”默了默,林亦然打开微信,切到朋友圈。
果然,周哲浩这个大嘴巴已经分享了孙淼的憨批行径,事件层层传递,短短时间内,从“孙淼自己划了手臂”演变成了“自杀未遂正在抢救”,真是村头死了只羊传到村尾死了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