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预发微博的时候, 并不是直接发出了那张照片。
当陈覆打开微博的时候，已经有公司或者大粉出手了，开始在微博上调动声势, 或预告或内涵, 总之就是勾起网友们的好奇心。
所以，陈覆自然也不会争做出头鸟。
他直接转发了一条陈卓远粉丝的微博——特地去陈卓远的广场上找的，微博的内容就是对陈卓远后援会的控诉和指责, 并且要求陈卓远的后援会立刻给出资金明细和流水。
陈卓远的粉丝已经认定, 后援会就是吞钱了。临近决赛, 粉丝们并没有消气，虽然打投的事情照做，但是依旧在和后援会吵架。
而后援会自然是为自己辩解。这个粉丝更是直接和后援会的一个皮下在转发里吵起来了。
老预又转发了这些吵架的内容，并且十分有深意地说：“说不定，这些钱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呢？”
这个粉丝正在气头上, 看见有一个新的转发提示, 又看见内容，差一点就上头直接骂了回去, 结果再一看微博ID……嗯？老预言家？
那不是一个营销号吗？
是的, 在很多粉丝的眼里, 老预就是一个蹭热度的营销号。
当然了, 陈覆本来就是经常用老预发一些含含糊糊但又不会立刻给出证据的瓜。
对于健忘的网友来说，如果不知道老预之后会放证据，或者没意识到发生的事情印证了老预的话, 当然也就不知道老预战功赫赫, 只当老预是一个蹭热度的、不要脸的营销号。
所以这个时候，这个粉丝看见一个营销号居然也在阴阳怪气，脑子里那根弦直接就崩了。
气疯了的粉丝直接在老预的微博下转发和辱骂, 更是吸引了陈卓远的粉丝，以及其他天偶选手的粉丝来围观。
虽然这个粉丝不知道老预过往的战绩，但是这么多过来围观的粉丝里，自然有人是知道的。于是就有粉丝劝陈卓远的粉丝消消气。
自然，更多的粉丝也好奇起来：“所以，老预说的“特殊的用处”，究竟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天偶粉丝开始好奇了，并且这种好奇随着整个微博酝酿起来的巨大风波，逐渐蔓延到更多的网友的心中。
网友们的心痒得厉害，很想知道这群营销号、大粉、八卦博主们，都在遮遮掩掩地谈论些什么东西。
有的营销号还会相互转发，含蓄地问：“诶呀你也知道啦？”
“知道了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吧？”
“确实啊。太震撼了……”
“真奇妙啊，没想到有一天大家都在讨论同一个东西。”
“哈哈哈是啊。真的太有意思了。”
“我都惊呆了……”
“我也我也。绝了这事……”
广大网友们：“…”
靠！你们到底在聊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啊！
你快点说啊！不要卖关子了！看我饥肠辘辘的眼神！看我！我需要瓜！
这群卖关子的营销号们也不敢拖太久——拖太久，那英桥说不定也有所耳闻，然后直接开始公关了。
于是，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豆芽一些娱乐小组，特别是《天生偶像》相关的小组内，讨论这个瓜的帖子已经像屠版一样，这个时候，终于有营销号开始发那张照片了。
在此之前，其实已经有大粉忍不住发了，但是后来又秒删了。但是秒删事件又增加了此事的神秘性，让更多没来得及看到照片的网友心里直发痒。
随后，这张照片，宛如井喷一般，席卷了整个微博和追星相关的论坛，以一种山洪暴发一样、势不可挡的速度和力度，覆盖了所有正在刷微博的网友的首页。
当陈覆看到这张照片已经出现在微博上的时候，他也就随意转发了一位在老预微博底下留言，询问发生了什么的网友评论，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统一回复一下，就是这件事情。现在圈内应该都知道了吧。”
并且附上了那张图片。
而网友们，在老预转发回复了评论之后，还没来得及点开图片，就立刻发出了惊叹。
“天下红雨了！老预居然有一天理会了网友吃瓜的要求！”
“果然，人活得久了，就什么奇怪的场景都可以见到了……”
“天啦撸，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老预吗？！”
“老预是不是被外星人控制了大脑！和他的手机！”
“我他妈无语，你们能不能认真一点，有没有注意到老预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草，别的营销号发我觉得这又是一个谣言，但是老预也发了……”
“接下来就看乐乐的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乐乐发了，你是信，还是不信呢？”
“如果乐乐为英桥洗白，我才能相信英桥果然是做了坏事吧……”
“楼上几位，这里是老预，聊乐乐那个毒奶请往边上稍稍哈。”
“无语，能不能不要在老预下面ky啊！”
“老预……下面……”
“草，我脑子不干净了。”
“老预其实就是个大叔吧。”
“能不能专注八卦啊！老预要哭了！”
“营销号没有下面！”
“【笑哭】姐妹，感受到你对老预卖关子的不爽了。”
陈覆：“…”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关闭了微博。
是的，他不生气。
不生气的陈覆决定去天偶的撕组放松一下心情。
此时，所有与天偶有关的豆芽小组都已经沦陷，即便是一直讨论CP的嗑组，此时都有反应过来的、愤怒的粉丝开了相关的讨论楼。
为什么粉丝对于天偶出道位待价而沽的事情如此生气？
因为，无论对于偶像还是对于粉丝，这都是一种践踏他们的心血的行为。
这是资本的游戏，没错，谁都知道。
谁都知道，天偶中的排名，一定是有着场外因素的，一定有着做票、弄虚作假的因素的。就如同娱乐圈里每年都会出现的皇族一样，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潜规则。
但是所谓的潜规则的前提就是，不要让人知道。
不要让人知道，一切就还可以相安无事。
暗中操纵也就可以了，脸还是要的，虚假的和平也还是要出现的。你割韭菜，就得提供相应的肥料；我愿意被骗，是因为你真的有在认真糊弄我。
而问题也就在于，当粉丝们满足于资本的糊弄的时候，资本会变得更加为所欲为，而不是见好就收。
粉丝们认为，我已经认真花钱了！等价交换的话，公司也应该用心了！
而公司的想法是，天呐能割这么多！这还不是极限！继续用力割韭菜！
立场不同，就会造成许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天生偶像》第一季的失败，也正是因为当时的节目组做票太明显，直接把当时的一位人气王给淘汰了，以至于所有的观众集体抵制这个节目。
时隔两年，很多观众已经懒得提及当年的伤心往事了。
结果，这个节目组，居然……变本加厉了？
本来只是做票，现在变成了视粉丝的投票结果于不顾，直接买卖出道位了？
粉丝们都出离愤怒了。
她们那么认真、努力、用心，熬夜打投做数据，就为了让她们的偶像出道，甚至于，只是为了多一点镜头。
但是，节目组就这么糊弄她们？
她们所有做的事情，所有熬的夜、流的泪、撕的逼，全部都只是自我感动？没有任何的回报与收获？
你他妈想给我喂屎？还指着这坨屎对我说这玩意儿好吃得很？
啊啊啊狗屁英桥！狗屁天偶！
你他妈就是我追星路上的绊脚石！黑历史！一坨稀巴烂的臭屎！啊啊啊！
而最让陈覆觉得好笑的事情就是，这些哀嚎尖叫怒吼痛哭的粉丝里面，还有不少是章嘉年粉丝。
按照当时章嘉年后援会会长的暗示，章嘉年显然就是内定的那七个人之一。
然而……
那张内部文件的截图上，并没有提及内定七个人的问题。
所以，此时的粉丝们都认为，全部11个出道位，都是可以买卖的。这一点也让不少排名靠前的选手的粉丝愤怒而心惊。
而这个误会，又无法解开。
怎么解开？
难不成让英桥的公关站出来说，诶呀，其实我们并没有买卖所有11个出道位哦……我们只卖四个呀，另外的7个出道位都是内定的啦……他们分别是xxx、xxx、xx……
这场面，似乎，比现在，还有问题。
陈覆想想就要笑疯了。
此时豆芽的混乱仅仅只是这场大乱局的冰山一角，微博上早已经彻底沦陷。在如此之多的大粉、营销号、娱乐博主同时出手的情况下，热搜自然安排上了，几乎很短的时间内就冲到了热一。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英桥的公关也开始上班了。
首先是热搜没有了，其次在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微博上所有的内部文件截图都裂了，即便后来再发，也会立刻裂开。
而这个时候，本来就很愤怒的粉丝与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自然开始疯狂地和英桥的公关力量死磕。
你删图？那我就文字描述。
相关的文字描述屏蔽？那我他妈用图片。
你再删？那我他妈——就骂你，就骂你英桥。你傻逼，你变态，你恶心，你下流，你神经病脑子进水祝您他妈关门大吉！
不仅仅是微博，连豆芽也已经被英桥强大的公关力量扫了一遍。豆芽官方直接下场删帖，被无辜删了帖子的楼主继续发帖，质问豆芽为什么和英桥狼狈为奸，然后……
又被删了。
有几位不屈不挠的楼主，连续发帖询问，最后账号直接被禁了。
也不知道她们捧着手机呆呆地看到豆芽账号被封的私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
有网友怕被删帖被封禁，所以只能委屈地，甚至不敢提及任何敏感字眼，不敢指名道姓，发了一个宣泄情绪的帖子。
“我真的觉得很可悲。“你们知道吗？我追星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悲哀过。
“就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你们明白吗？我想给他最好的。我可以努力，可以打钱，可以去撕逼，可以为他做出任何事。
“他是我爱的人。“这听上去很可笑。我每天为他战斗，可是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见到他一面。我一厢情愿地用我自己的办法去做为他好的事情。他可能不需要，但是我永远愿意为他这样。
“但是——就是有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很累。不是因为他，和他无关。
“我所想到的是……就像是一盆花。我觉得那么漂亮又那么脆弱。我好想保护他。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把花盆打碎。花掉在了地上，然后那个人又去踩了两脚。
“他说，没法卖出高价的话，就没有用了啊。
“可是我愿意啊！我愿意买下来啊！如果只是钱的话，我出多少都愿意的啊！
“但是他却说，可是，你出的价钱还不够啊。
“那我只能付出一切——我的一切。我的身体、我的家庭、我的学业、我的未来。我所有的一切。只要可以，我真想要那朵花啊。
“这个时候他抬起脚。他说，可是，已经被踩烂了啊。
“能理解那种感受吗？锥心之痛。“我所爱的人，只是别人脚下的玩物罢了。更可悲的是，他甚至只是一朵花，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爱他。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继续爱他。我爱的是那朵被包装出来的、还没被踩烂的花。可是，总有一天，失去价值的花，是会被踩烂的。
“如果再让我经历这样的痛苦，我可能真的——
“就像是我也被踩烂了一样吧。”
陈覆默默地看着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粉丝这么愤怒？
说到底，是因为她们发现，原来自己始终喜爱的、甚至于膜拜的偶像，也不是那么的强大和无所不能，也不过是被摆布与玩弄的木偶。
那么，向来仰视偶像的粉丝们，又是怎样的地位呢？
被否定的是不仅仅是偶像，更是粉丝。每一个，在偶像的身上寄托着情愫的粉丝。
在那张轻飘飘的，将出道位待价而沽的图片上，隐藏着一个傲慢的、残酷的恶魔。如果可以的话，陈覆愿意将这称之为社会的毒打。
娱乐圈并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地方。很多粉丝们撕逼的时候都以为，这样的撕逼只会发生在粉丝之间，她们的偶像都是单纯无辜的，却并不会意识到，娱乐圈同样如此的残酷与低劣，虚伪与粉饰太平。
而她们的撕逼有时候反而更加真实。
用着残酷、疯狂、病态的词语撕逼的粉丝们，却不会认为这是现实，反而认为自己在做着神圣的事情。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陈覆用着一种叹息般的态度，再一次看了看那个楼主所发的帖子。
认定自己对偶像的爱是值得的，是有意义并且会得到回报的……难道不也是一种自我感动？
很实际的一点就是，粉丝对偶像的爱并不能给偶像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善。金钱才可以。
但是偶像本身，又恰恰是一种贩卖梦想的职业。
在世俗的金钱与理想的梦境之间来回横跳，也是一件为难的事情。粉丝只能选择自欺欺人。
陈覆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太现实了，嘲讽的力度有点太强了。他闭了闭眼睛，慢慢平复情绪。
他意识到，即便他本人十分注意，但是实际上，他也仍旧被粉圈牵动了情绪和注意力。这就像是一个情绪的大熔炉，好的坏的全部扔了进去。
而他自以为冷静和淡定，但也是一个正常的活人，终究会受到影响。
说到活人，就想起了当初薛梓暮家为自家粉丝开脱的那句，“她已经不是个活人了，她是一个心碎的粉丝”。
陈覆突地笑了出来。
从某些角度来说，在粉圈走一遭，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至少大开眼界了。
话虽如此，陈覆还是关掉了豆芽和微博，暂时远离了这一切的纷纷扰扰，让陆可聆来猫咖，给五只猫咪洗澡。
说真的，给猫咪洗澡真的很麻烦啊。
幸亏有陆可聆这个工具人……咳，帮手。
浑身都是水和猫毛的陆可聆，搂着旺财不松手，一边抵抗旺财的无敌猫猫拳，一边惨嚎：“嗷嗷嗷旺财旺旺旺财！你学学布布和偶偶不要这么不乖啊！你才应该叫闹闹吧旺财！”
陈覆举着手中的花洒，歪头看着陆可聆湿成一团的头发和衣服。
陆可聆好不容易固定住旺财，然后抬头，茫然地看着陈覆：“店长……？”
陈覆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微妙的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T恤都湿了，等会儿穿我的回家吧。”
陆可聆：“…”
他低头看了一眼旺财。
然后用力地亲了一口毛茸茸的猫脑袋。
旺财啊！你实在是太棒了，挣扎得好啊！
快快加油努力，争取把裤子也打湿吧旺财！
全靠你了！
陆可聆在心中真诚地祈祷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爱吃橘子投出的地雷，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