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前台的误解, 陈覆已经来不及解释了。

因为前台已经十分殷勤地走出自己的工位，为陈覆引路。这个时候再说是个误会，让陈覆觉得有点尴尬。

而更加重要的原因是, 陈覆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一个机会。

他可以趁此机会, 观察一下梆梆娱乐内部对于练习生的待遇和看法。此外，这样面试新进练习生的场合，原着中提及的那位经纪人，说不定也会在场！

当然, 这种参加面试的练习生，必定是经过提前的筛选和审核的, 陈覆最多也就混进面试的地点，和面试官见面，但是不可能真的成为梆梆娱乐的练习生——他也不可能选择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么光明正大的深入敌营的机会，他还是不要放过为好。

因此，在意识到这个误会的瞬间, 陈覆迟疑片刻, 就默认了自己真的是一位前来面试的练习生。

在前台的带领下，陈覆很快来到一间练习室的外面。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或者询问一下自己想找的人是不是在，一位工作人员就已经给他派发了面试的号码牌，甚至没有核对他的身份信息。

这也让陈覆眉头一挑，道了声谢, 然后就保持了沉默，心想，还挺顺利。

从头到尾, 他都没承认自己是来参加练习生招募的，只不过工作人员因为他的容貌气质等等，就默认了他是来参加面试的练习生。

陈覆拿着号码牌，随意找了个位置站着。走廊上已经站了许多年轻男女，有些很明显还未成年，甚至看起来才十四五岁。

陈覆的外表看起来二十出头，并且容貌极为出彩，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他这个年纪，真正从头开始练习的话，就有一点迟了，所以有些人只是看了看他，就没怎么在意了。

也有人友好地凑过来打招呼。是个年轻的男生，好奇地问：“你好，我叫邱默，你是？”

陈覆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等等，邱默？

陈覆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青年。

邱默看起来是个开朗的青年，身高腿长，长得也挺帅，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颗小酒窝。

这就是原着中那个邱默？

陈覆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心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邱默。

邱默在原着中的戏份不算太多，但是身份却十分重要，所以陈覆对其印象深刻。

他其实是一名警察。

将近三个月前，跨年夜的时候，有毒品出现在后台，最终证实是董盟及其友人带过来的，但是来源却始终不明。

警方并不相信董盟所谓的暗网言论，他们一早就对苗阳有所怀疑，现在董盟出事，毒品来历不明，更是让他们加大了对苗阳的监控力度。

但是苗阳高层一直把秘密藏得很严实，最多也就是对外透露出一些财色交易，而毒品相关的方面，一时间就很难查出什么事情来。

董盟本来是一个突破口，可惜这个人的嘴巴太严了。

于是，警方的调查就陷入了僵局。

但是跨年夜那十秒钟里其他人的身份，比如牧延这样的，就让警方自然而然地怀疑起了梆梆娱乐，想要另辟蹊径，换个调查的角度。

恰巧，在跨年夜事件后，可能是为了转移网友的注意力，梆梆娱乐对外发布了招募练习生的通知。

于是S市警察局就派出了一位年轻的警察，加入到梆梆娱乐练习生的队伍中，伺机找到漏洞和线索。

然而对于这份卧底任务，邱默一方面觉得责任重大，另外一方面……

怎么还要学唱歌跳舞啊！

因此，这个时候的邱默向陈覆打招呼，心中还真的有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不过，意外遇到邱默，陈覆反而眼前一亮，真情实感地感到一些高兴。这可是原着中搞死苗阳的大功臣啊！

在原着中，邱默的出现是一个多月之后，英少三出事的时间点。

那个时候苗阳和梆梆娱乐之间的联系也就彻底地暴露了，警方便是在那个时候盯上梆梆娱乐，并且在曾继柔的配合之下，找到了致命的证据。

而现在，情况同样和原着中不同了……

陈覆思索了一下，就意识到了邱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来，跨年夜后台的那十秒钟，还真是引发了无数的蝴蝶效应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陈覆绝对地信任这位警察的个人能力，甚至为此松了一口气。

他就与邱默交谈起来，谈得兴起，甚至还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看得出来邱默在来之前也做足了准备，对娱乐圈还挺了解。

而陈覆在来之前，也调查过梆梆娱乐的情况；去年天偶赛时，他更是通过粉丝撕逼，了解到了不少关于这家公司的传言。

练习生的面试仍在继续，很快就轮到了邱默。

邱默进去之后，大概五分钟就出来了，并且面露喜色，看起来是通过了。他又找到陈覆这位新认识的朋友，告知对方关于面试的内容和过程。

陈覆这个时候才真的有一点无语了。

他要走一轮正经的面试吗？他其实只是想通过这个机会和里面的面试官聊一聊……

于是，他也不掩饰自己对于面试官的好奇——在邱默这名警察的面前耍花招，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况且这还是他的友军，没必要欺瞒。

陈覆就问邱默：“里面有几名面试官？”

邱默回忆了一下，然后十分准确地复述出面试官的特征与性格：“三名，两男一女，年纪大概在三十到四十岁左右。那名女面试官是其中的主导者，态度比较严厉，一直在记录着什么。”

严厉的女面试官？

陈覆心想，这是不是原着中提及的那个经纪人？

看起来年纪和性格是对上了，但是也不能完全确定。

他的沉默似乎是让邱默误会了。邱默安慰他说：“不要担心，你一定可以通过面试的。”

陈覆：“…”

这个时候摊牌还来得及吗？

他刚刚张口，练习室里走出来一人叫号，恰巧就是陈覆的号码。邱默轻轻推了陈覆一把，面带笑容，小声说了一句加油。

陈覆想了想，也就走进了练习室。

正如邱默所说，练习室中有三名面试官，而居中的，就是一名女性面试官，身材干瘦，但是目光凌厉。

旁边的一位男面试官语速很快地说：“先自我介绍一下。”

陈覆面带微笑，气场镇定，虽然他是假冒的，但就这份从容的气质，对面的三个人也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他说：“我的名字是陈覆。”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自我介绍，而是说，“抱歉，我想先问一下……在梆梆娱乐，练习生会有怎样的待遇？”

那名女面试官面色不悦，严厉地说：“这不是你这个时候应该问出的问题。”

陈覆却只是笑着说：“但是我比较关注这个。”

女面试官打量着他，片刻之后，目光一闪，语气反而缓和下来，她说：“年轻人在意待遇，我可以理解。梆梆娱乐可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只要——你能满足我们的需求。”

陈覆脸上的笑容不变，他站在那儿平静地反问：“那你们的需求又是什么？”

女面试官这个时候觉得陈覆有些贪得无厌了，她有点冰冷地说：“到时候，听经纪人的话就行了。”

“比如……”陈覆想了想，唇边的笑意突然加深，“比如，跨年夜时候的牧延？”

女面试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提及牧延，不过她有恃无恐，直白地说：“没错！或许你觉得，因为这样的丑闻，牧延在娱乐圈的未来已经断了，但是他也收获了补偿。苗阳从来不会亏待职员。”

陈覆却问：“等等，苗阳？”

“当然！”女面试官傲慢地点点头，“梆梆娱乐是苗阳的全资子公司，你不知道吗？”

莫名地，这个傲慢的女人反而让陈覆觉得有一些好笑。

不过，从她的口中，陈覆也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梆梆娱乐和苗阳之间，果然有着直接的联系！

甚至于，连牧延的事情，这个女人也承认了。

这究竟是坦率，还是不在意呢……

陈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转而问：“你是汤嘉女士吧？”

汤嘉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来参加练习生面试的青年，不悦地回答：“我是。你……”

陈覆说：“我其实是代表源活娱乐，来邀请汤女士参加一个综艺节目。”他随口用傅明礼扯了个幌子，“不过没想到被误会成了练习生。”

汤嘉皱起眉，更加地恼火起来：“既然不是练习生，那么刚才为什么要问我那些问题？”

陈覆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他的容貌实在是太过于出色，还带着这么平静温和的笑容，所以即便是汤嘉，这个时候直面着陈覆的笑，心中的火气也慢慢散了。

但是她还是冷冷地盯着陈覆，要求这个青年给自己一个解释。

陈覆心中翻了一个白眼，面上表情不变：“是这样的，汤女士。我们综艺的第一期节目，是向观众介绍娱乐圈中一些特殊的职业的日常工作，比如像你这样的经纪人，还有化妆师、摄影师等等。

“为了保证节目的顺利拍摄，我们也需要了解一下你的工作内容，正好刚才有个机会，所以我就多嘴问了几句，希望汤女士能谅解。另外……跨年夜的事情，其实我自己多少也有些好奇。”

陈覆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您知道，就算我是娱乐圈的一员，也还是会好奇这些八卦的。哪怕是我背后的源活娱乐，也是这样。”

汤嘉皱眉盯着他看，仍旧有些恼怒。

而陈覆微微一笑，补充道：“对了，关于节目的嘉宾人选……我们已经邀请了苗阳的经纪人何承福，汤女士应该认识？”

听到这个，汤嘉反而若有所思起来。她凝视着陈覆，仿佛能领悟到陈覆的暗示。

不仅仅是关于何承福的暗示，还有，之前提及到牧延的事情，陈覆所说的“源活的好奇”，也同样让这个敏锐又傲慢的女人意识到什么。

她当然不会意识到，陈覆是想要对付苗阳。汤嘉对于苗阳以及那些高层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阶段。那种傲慢的、狐假虎威的气场，自然也是她这种信任的外在表现。

所以，她只会觉得，这或许是一次示好，或许是源活也想要参与进苗阳高层的那些“享受”之中；而源活选择了与她汤嘉合作，而不是从何承福那边。

这些都是隐隐从陈覆那边得到的暗示，而陈覆脸上一直没有褪去的、友好而温和的笑意，似乎就是一种佐证。

或许，这个综艺，就像是一块筹码，或者一个合理的沟通渠道。

片刻之后，她的语气略显缓和地说：“我很感谢源活的邀请，会考虑参加。”

“好的……”陈覆微微笑着，“女士，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吧，之后我将策划发给你看看。”

汤嘉点了点头。

加完微Q，陈覆就告辞离开，不耽误这边的练习生面试。

离开练习室，他看着手机中汤嘉的微Q号，唇边笑意加深。他想，看来他的选择还是没有错。

一开始汤嘉的确是没想参加综艺，但是在陈覆说出何承福这个名字之后，她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但肯定是有什么联系。

那么，原着里的那些信息，也就有了对应的证明。

陈覆带着笑意，又在走廊外面找到了邱默。

邱默原本在那儿沉思着什么，看到陈覆过来，又看了看他那成竹在胸的笑容，立刻就笑了起来：“你通过了吧？恭喜！”

陈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点无奈地说：“那个……抱歉，我不是来参加面试的。”

邱默顿时就茫然了，他问：“你不是来参加面试的，你拿面试的号码牌干嘛？”

陈覆摊手，哭笑不得地说：“都塞进我手里了，我也不好拒绝啊。而且，我也确实是要去见一下那位女面试官，就是汤嘉。”

“汤嘉？”邱默表情不变，问陈覆，“你见她干什么？”

陈覆拉着邱默到了边上的角落，这才如实相告：“我代表源活娱乐，过来邀请汤嘉参加一个综艺的。反正都是要见汤嘉的，拿个号码牌也没什么。”

这话一出，邱默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陈覆又说：“对了，哥们，我提醒你一下，梆梆娱乐……最好还是别进了吧。”

他这个时候假装自己不知道邱默警察的身份，而是将他当成真正的练习生，带着一点善意，提醒着他。

邱默有些疑惑地反问：“为什么？”

陈覆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你知道K省跨年晚会后台的事情吧？我之前听说里面有一个人是梆梆娱乐的练习生，一直很好奇这件事情。今天恰好遇到了汤嘉，我就试探了一下，结果……”

他面色沉沉，语气严肃，让邱默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邱默问：“结果怎么样？”

陈覆叹了一口气：“汤嘉承认了。她承认那个人就是牧延。她说，按照梆梆娱乐的规定，练习生都必须配合公司的要求，牧延应该就是按照经纪人的吩咐，去了那个晚会的后台，后来……”

他们两个都沉默了。

邱默的脸色不太好看。得知这个信息，也让他意识到，苗阳的内部果真是有着无数肮脏丑陋的事情，这让他怒火中烧。

邱默深呼吸了一下，冷静下来，然后说：“我明白的……”他对着陈覆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小酒窝，“你也要注意安全。”

陈覆感受到了邱默的善意，也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敢透露太多自己知道的信息。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彼此的信任基础也很薄弱。

但是，在这里遇到邱默，并且有了一些交集，往后也可以逐渐将自己调查到的信息透露出去，并且比和曾继柔沟通更加直接一些。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番谈话，应该能让邱默更加警惕。这样的话，因为跨年夜的事情而提前参与进苗阳调查过程的邱默，也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其实这才是陈覆真正担心的事情。

原着里对抗苗阳的过程虽然有惊无险，但是陈覆并不会那么天真地认为，现在也会这么一帆风顺。

现在邱默提前出现，陈覆也不由得感到些许的忧虑。说实话，他宁愿邱默一无所获但是确保安全，也不希望这位警察出什么事。

毕竟，陈覆的手中掌握着更多的信息，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能确保苗阳的落网。

当然了，早一日将苗阳的那些高层绳之以法，或许也能减少一些受害者。

陈覆暗自叹了口气，仔细考虑了一番，就与邱默告别了。

邱默显然有些欲言又止，在他看来，他这边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或许应该提醒一下陈覆；但是短时间之内，他又无法分清楚陈覆的立场究竟是什么，是否知道一些内情。

他正犹疑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走上街道，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上级询问着他的进展，邱默自然如实相告，并且提及了陈覆的出现。

而上级则有些疑惑地问：“源活娱乐的？”

“是的……”邱默想了想，又补充说，“他没说自己是源活娱乐的员工，可能是源活的合作方也说不定。”

“不管他和源活是什么关系，他透露的信息的确很有价值！”上级说，“你在那边注意安全，真的遇到牧延那种情况，见机行事，优先保护自身。”

邱默简短地回复：“我明白……”

邱默与上级对话的时候，陈覆已经离开了梆梆娱乐所在的位置，前往了《平庸犯罪》的片场。

到了附近，他把车停在停车场，给陆可聆发了一条消息，告诉陆可聆自己来探班了，并且发送了实时定位。

几分钟之后，陆可聆匆忙跑出来，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

陈覆看到他来了，不由得笑了起来，感到多日未见的思念终于开始消解，就连脑海中那些与苗阳有关的、忧虑深沉的念头，都逐渐消失了。

他下了车，笑着喊了陆可聆一声。

“店长！”

陆可聆发现了他，欢呼一声，飞快地跑过来抱住陈覆，满足又小心地蹭蹭，就立刻放开了。

在一些偶然路过这里的外人眼里，这场景也只不过是陆可聆遇到了一个朋友，友好地抱了一下，压根不会怀疑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陈覆还没反应过来，陆可聆就已经放开了他，用一双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那目光中的情意与忍耐让陈覆哭笑不得。

真是的，只不过是在公开场合忍住不要太过于亲密，就让陆可聆这么不高兴了吗……

陈覆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问：“吃饭了吗？”

“还没有……”陆可聆回答，“不过请好假了，我们一起去外面吃吧。”

陈覆自然答应：“上车吧，我已经找好一家餐厅了。”

陆可聆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一个小时之后，顾承宣收到来自陆可聆的消息，内容是“和我家亲爱的在餐厅吃饭，嘿嘿【耶】”，并且附上所有菜的图片。

顾承宣：“…”

老天爷啊，快让陆可聆这个混蛋停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淦投出的火箭炮，感谢夕乱、花前酒投出的地雷，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