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 赵燕和谈失败, 庞煖攻下燕城渔阳,这位置已经十分危急, 离燕都只有一百里,且周围无险可守, 但就在庞煖将要猛攻燕都时, 秦派出将领王翦、桓齮、杨端和趁机率军进攻赵。
等了一年才开张的秦军宛如饿虎出笼, 三将一连夺取九座城邑,最后拿下邺城,各有收获,其乐融融。
邺城在邯郸南边, 一水之隔的番吾就是南长城所在, 听闻消息,赵王气极大骂,派兵攻之, 但如今庞煖远在北京, 李牧还在草原边上,哪个都不可能瞬间飞到黄河边来,于是这次临时征在部队只驻扎在番吾与秦军隔河相望, 就是不过去。
这还不算,王翦等人收到秦王政,不能逼赵国太紧的要求,他们的任务就是牵制赵国兵力,对方若是空虚了, 就顺过去踩一脚,如果严阵以待,就继续守着。
只是这么守着也不是事,太耗粮草,三位将军队私下嘀咕了几日,便给秦王政上书一计。
数日后,秦王传来的纸令上只有一个字“准”。
于是在留下了几千人装装僵持的样子后,三位将军轮流派兵向着南方的魏国打野去了。
从地图看,秦赵魏三国的方位就是一个品字形,只是三个口的大小不同而已,韩国之夹在三口里一个不起点的杂点,赵国是品字的上口,秦是左口,魏是右口。
邺城就在三口之间,原本是魏国的地盘,前几年给了赵。
这里的庶民富户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六国征战数年,这些军事要地来来回回,今天你是魏人明天就赵人,后天变成秦人也没有大不了。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三位将军从魏国连拔二十城,打到齐国的边境,把整个魏国的北方土地都啃去一大片,从地图上看,仿佛被剃了个平头,秦王嘉奖了三位将军,然后把这二十城连着邺城都设为一郡,叫东郡,自此,魏国和燕赵之间的联系,被全数斩断。
燕赵之地被秦地包围,成为孤岛,再难以与他国相互救援。
魏国毫无半分抵抗之力,被打地嗷嗷直叫,急忙派人入秦求和,秦王准之,令秦军回撤。
在这场声东击西的混战里,赵打燕,秦打赵和魏,赵因为秦不能全力出手,一直熬到了天气转暖,冰雪化去,赵军不得以撤军,放弃了自己打下的数十个易水以北的燕国城池——冬日易水结冰,粮草可自冰上运过,但春夏冰水化去,赵国千里补给就很难渡过易水,背水为战自古就是兵家大忌。
几乎同时,赵王偃去世。
他儿子赵迁继位,郭开从太子太傅升职加薪,成为相国。
同时,他们撤了给公子嘉的封地,没有郡城,而是施舍一般封了个邯郸郊外一处乡下的三百户食邑——也就是让三百户普通自耕农供养这位太子,这甚至比不了一个低阶的赵国贵族。
传令下达的第一个时辰,一支如狼似虎的士卒冲进公子嘉的府邸,强行押公子嘉前去就封。
他们只许赵嘉带上三五个随从,甚至不许他收拾东西,在后者据理力争之时一戈捅死了他的侍从,甚至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时,又杀死了数名婢女。
在他们要继续杀人时,赵嘉同意与他们走。
远处阁楼上,严江抱着扶苏,看着赵嘉被带走,扶苏的小脸绷的紧紧的,仿佛陷入了一个关于人生的巨大命题中。
“先生?”扶苏突然抬头。
“嗯?”严江低头看他。
“以后,会不会有让父亲更喜欢的弟弟呢?”扶苏看着那强行维持着尊严,被人用刀兵指着上车的赵国公子,轻声道,“然后,父亲他就会像这样……不要我了。”
严江心里一突,就扶苏的历史记载的命运来看,他死前看到的似乎还真是这个样子哦……
“如果你担心的话,”严江努力组织着语言,勉强道,“那你就做你父亲最不能失去的那个儿子。”
“如此么?”扶苏看着公子嘉远去马车,默默低头。
才不呢,他才不要做这样的失败者。
公子嘉离开后,他的姬妾被人带走,财物也被抄掉,门客皆被驱逐,严江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他这些日子也基本欣赏了完整个邯郸的风貌,相国郭开出于示好于秦的意思,这些日子没事就送来些珍贵礼物,足够路上花费,于是严江带着最近都吃胖了十几斤的阿黄,离开邯郸,重新走向北地。
准备去一观名将李牧的风彩。
走之前,他还去山岭里点上香,把花花召唤出来。
天寒地冻,难以觅食,花花已经从一只胖虎变成了瘦虎,严江略心疼地让它上车,把准备好的肥羊给它啃,扶苏则心疼地把花花身上的雪给刷下来。
终于,吃了半只羊后,花花满意地伸了个懒腰,翘起屁股,变成一只大猫,开始舔爪爪。
顺着风雪,阿黄东西嗅着味道,很快便来到一处岔道,停了下来,左右嗅了嗅,回头看了一眼主人,严江神色淡定,示意它继续。
阿黄顺着小岔路转开,然后严江便在扶苏闪烁的眼眸里有条不紊地开始穿装备。
象皮甲护住要害,头发盘好免得勾住灌木,检查弓箭数量,掂量每一只箭的细微不同,口鼻脖颈也用象甲护住,腰刀,袖口和裤腿扎好,然后带着花花跳下马车。
扶苏眼睛更闪闪发光了。
严江微微一笑:“既然你是公子,也该看看,那便一起吧,记得不要出声哦。”
扶苏刚刚想说好,便见严江飞快拿布条把他小胳膊腿放在袋子里,交给了——花花?
老虎叼着小孩子飞跃在雪地里,步伐轻盈,只是颠簸地厉害,而它背上还挂了一个口袋,里边的猫头鹰睡得正香,打雷都吵不醒它。
他们越过山岭,便听到马蹄车马之声,还有惨叫与求饶……
扶苏扒开草丛,就看到赵嘉一行数人正据守马车被三十来个士卒围攻,其中一个少年左冲右杀,带着赵嘉冲出包围圈,被一路追杀,险像环生,两人身上更是鲜血淋漓,不知道受多少伤。
严江选的方向是这处最好上坡入岭的所在,那两人自然也遵丛物理规律,向这边杀来。
但这不过数十米的短短距离,宛如天堑,他们已经再度被围住。
严江不慌不忙地张弓拉箭,将一个正要刺穿赵嘉的士卒穿喉。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时,那些士卒终于在茂密的灌木里找到他的位置,纷纷向他杀来,两者距离非常近了,严江随手将弓甩回箭筒,拔出腰刀,那一瞬间,寒光凛冽。
战场杀敌,其实只在方寸之间,一米之外都很难伤到人,这时就要依靠凶狠与敏捷杀伤敌人,快是最重要的。
而刀在这种情况,再适合不过。
不必追求一击致命,只需要最有效果的杀伤。
于是,在赵卒惊恐的眼神里,便见那突然出来的杀神手持长刀,几乎一个照面就斩杀了上前的三位弟兄,那闪亮的刀光就像死神,巧妙地从兵戈里穿插,在长戈的棍棒里穿出的同时,将敌人的身体拉出长长的血口。
宛如毒蛇,柔软贴身,刀锋啜饮鲜血的声音仿佛被他化成一首歌,踩着诡异的节奏,甚至那尖刀能摩擦着骨骼削去血肉,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呲声,迅捷、敏锐,偶尔有人能用长戈击中他,也能被他身上诡异的皮甲挡住,在下秒被收割。
杀到后来时,剩下的几名士卒都惊恐地发出惨叫,四散奔逃,严江则拉起弓箭,一个接一个,漠然地收下剩下的人头。
严江轻舒了一口气,这才微笑着回头,便见赵嘉和李左车已经向深山里跑去,一时叹息,没有再追,他本来也只是报答赵嘉这些日子的照顾。
就在这时,一声虎啸伴随着惨叫,让严江的微笑僵在脸上。
树林后边,一只特别大的老虎咬着赵嘉的衣领,拖着他昏迷的身体敏捷地走到严江面前,将人丢下,蹲在他手边,拿头蹭手,邀功般要求主人抚摸。
不远处,李左车瘸着腿,看严江的目光仿佛看着仇敌……
扶苏从雪地口袋里爬出来,一脸无辜地站在他右手边,花花看到逃跑的人,本能就甩下他和小陛,跑去撵人了。
“亏你还知道不能咬喉咙!”严江看着赵嘉身上的爪痕,想着这些处理起来的麻烦,白了大老虎一眼,恨恨道:“这猫我不要了,谁要谁牵走好了。”
吓得扶苏立刻抱紧了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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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针,上药,赵嘉一醒便看到一只大老虎极近的凝视,险些又被吓晕过去。
然后老虎头颅被一只洁白的手掌推开:“别闹了花花。”
“公子可无恙?”严江微笑着问。
赵嘉轻咳了两声,见李左车在一边默默坐着,手腕和肩膀缠绕着绷带,面色苍白,但看起来并无大伤,不由得松了口气。
“多谢先生相救了。”赵嘉低声道。
“救人救到底,你如今想去何处。”严江等着那个必然的答案。
赵嘉沉默了一下,最后叹息道:“自然只有代地,才可保住性命。”
找李牧么,正好可以引见,严江微笑着问:“可想拥兵再起?”
如果有雄心壮志,这个时候就该向他问一句请先生教我了。
“赵国如今风雨飘摇,不能再起内战,李将军手下人才稀少,我去他帐下效力便可,”赵嘉微微摇头,神色倒也没有什么不忿,仿佛已经想明去路,“若能以残躯一挡匈奴,也算为我赵氏宗族尽力了。”
“既如此,我送你。”严江有些佩服这年头的君子,做到这程度不容易了。
“多谢先生。”
陛下刚一醒来,便看到那个碍眼的小子又冒了出来,和阿江聊得亲密。
一时间,它陷入沉思。
所以,还是要先灭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