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阿政的日子里, 严江没事写点文章,让韩非帮忙修改, 他的很多建议和想法虽然超前,但并不适合这战国时代, 需要韩非来契合,而韩非也得到非凡的启发, 最近又在思考新的大作。
这位韩子文采斐然,虽然思想更出名,但里边的名句也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如守株待兔买椟还珠滥竽充数之类的成语就有七十多个,能找到这种枪手, 严江觉得自己赚大了。
同时, 严江还让秦王提高白纸的价格, 降低秦文书籍的价格, 低价倾销六国旧地。
虽然价格低,但还是有得赚, 要知道, 六国很多地方抄书还是用刀刻——没办法, 墨也很贵的, 不但要用桐油取烟,还要存高一两年提高其致密度, 普通人根本买不起。
所以古代的学富五车, 差不多也就二十万字的阅读量。
但文学并不是只有文字可以传承。
严江这些日子准备干一件大事, 同时等着李小信来找他帮忙。
但是并没有等到……
李信的父亲是秦国高层。
严江与秦王的关系,秦国高层心知肚名,大多心昭不宣,一来秦王不可能真把严子收为后妃,二来严子也生不了儿子,就这一点而言,他们就不会有什么意见。
毕竟在大梁一役后,众高层们对他们两在一起到底是谁的吃亏这一点,已经不敢说、不敢问了。
代城、燕都、大梁都已是前车之鉴,谁都不想挨个天罚不是?
但耐不住秦王有事没事地官宣啊!
他们同进同出就罢了,还喜欢听人评那彩画好在哪里,好在从不耽误正事,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李信听父亲说完之后,终于眩目良久,想着自己曾经在秦王面前与江兄勾肩搭背,就觉得背后一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已经在生死边缘走过几个来回了。
但找严兄吹枕头风这事他还是不愿意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将荣辱系于好友床榻之间,若如此,他宁愿回家种田!
所以他在秦王面前请罪担责,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甚至在惩罚下来之前都没有去见严江,这行为让秦王很是欣水赏,虽然夺了他爵位,但留下了校尉之职,还保住了五千人马,不算一撸到底。
秦王对严江提起此事时,后者只是笑了笑:“天地尚广,王上的大将总有能用之地。”
秦王看着地图,却是皱眉:“孔雀国之地,甚是难取啊。”
他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但人力有时而穷,孔雀王朝土地肥沃,良田更多于中原,但却有天堑阻拦,无论北路还是南路,都很难过去。
“您先经营好六国之地,待民富地足,再行船海外征伐不迟,”严江随口劝道,“但眼下紧要之事,却可以先做起来。”
“何事?”秦王政吃着阿江递来的小块梨,春风得意之间,突然有点懂得了古代帝王为何难过美人关,“还有何事,比灭楚更为紧要?”
严江放下小刀,在案上画了三个物件。
“度、量、衡?”秦王微微挑眉。
计量长短为度,测定计算容积为量,测量物体轻重为衡,这些都是税赋摇役中最关键也最普遍的东西。
“天下六国,语、文、风俗,皆不相同,”严江微微一笑,道,“文字有纸书通传天下,但这度量不同,极易出事,先前在魏地,便因量衡不同,秦军收粮时与魏人起了不少争执。”
“不错,当改!”秦王拿起纸画,此法是真的骚到他痒处,他明白的其中的重要性,“不错,既入秦国,应遵秦制,此法当行。”
于是立刻写了喻令,让丞相等人商量出章程,他则的继续和阿江说起平定六国之事。
灭楚之军还在征召之中,但中间的时间秦王并不准备什么都不做,已收下的领土如何消化吞食,也是非常关键的事情,这些年秦国土地骤然增加一倍,奏书的份量却加了三倍有余,就是因为六国旧贵并不甘心就此认输,他们潜伏于郡县之间,以自身的影响力,阻挡秦吏征兵、发役、收赋,而六国之人,对秦国凶猛的摇役大叫受不了,自然便与旧贵们抱成一团,让政令不说寸步难行,也是阻碍重重。
比如此次灭楚,魏韩之地是征丁重点,他欲各征五万、十五万士卒,但到如今为止,却是需要驻军强征才能得军,诸县乡对秦国的征召,都是阳奉阴违,还出过好几次袭杀秦吏之事。
“这灭国速度太快,”被噎着了,严江当然懂,他指尖轻点着舆图,悠悠道,“不如……”
秦王等他继续说。
“不如,讲点故事吧。”严江微笑道,“一点,神仙故事。”
他现编现卖,把当年的盘古开地到秦统天下的故事说完,有千年文化打底,借鉴封神演义、春秋战国之史,自然讲的跌宕起伏。
秦王开始只是当故事听,但在听到最后的秦国之时,便开始入迷,在阿江的故事里,秦国六世明君,受上天护佑,平定乱世,收六国之英才,归秦治下,得天下安宁,还巧妙地用一些小故事,说清了法制天下的作用,反正就是一个意思,只要别乱来,以后就不会再六国攻伐。
“阿江,是想宣讲天下人知?”秦王幽幽道,“可哪来那么多人去宣讲?”
“谁说要宣讲了,”严江将梨放嘴里啃了一口,咔嚓咬着,“这些都是要付钱才能听的。”
……
十五天后
咸阳学宫人山人海。
因为严子排演的戏剧在中央墨家大厅上演了。
在诸子百家争相建房竞争里,墨家靠着过硬的专业技能和水泥外挂一骑绝尘,在严子的无意的引导下修出了类似于圆柱土楼的建筑,非常适合专业表演。
严江花了些时间,写出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赵国的一位穷书生遇到一个心爱之人,但是心爱之人却被本地的权贵看上,两人分分合合,一番狗血失忆掉崖落水,终是被抢走,正好秦人招兵,士卒告别父母,远上战场,他只知道为家人挣爵位,不知道国家大势,不知道天下之乱,他在战争之中遇到生死相交的兄弟、死得剩下他一个,明白只有六国归一,才能得到安宁,于是立下爵位,回到故乡,揭发权贵的恶行,但爱人已经去世,他一人孤独终老。
他有后世无数名剧打底,把剧情写得荡气回肠,再把太过现代的词句找韩非润色,配上音乐唱词和人工BGM背景,在没有话本没有演绎的战国,效果简直爆炸,几乎场场爆满,好在这个时代对作者有无限宽容,没人给他寄刀片,还有效拉动了门票酒水瓜果收入。
并不是所有人都听的懂一音三叹的古典音乐,在没有娱乐只有上床和读书聊天喝酒的时代,任何一个新的娱乐项目都会有爆炸性的传播度——举个例子,在手机未普及之前,有多少人因为看电视被父母竹笋炒肉,又有多少人被没收过手机和漫画?
对快乐的追求,是人的本性,根本不是酷刑或者禁绝可以阻止!
这些演员们都是少府的隶臣妾,被每日上涨的收入惊呆后,严江随口一提要是邯郸大梁也有这等盛事,在那富庶之地,又会有多少收入呢?
财帛动人心,少府果断又选美一般找出数百人,学词背歌,准备多拉几只队伍,出远门挣钱。
严江对此很满意,古代时候,有趣的故事是最能传唱的,只要在郡城有传播源,向下传到乡里,就很容易了。
当然,这事也不全是夸耀,也有端着的贵族说这些东西庸俗,更有儒者觉得这是私相授受,无媒无聘,于礼不合,说严江是山野蛮人,如楚国的新乐之风一般,入不了中原正统。
这话传入秦王耳中后,他淡淡地下令把这些说话的拉去挂城墙,没干不能放下来。
好在严江及时阻止了,他的回复是带着秦王一起去看了出戏。
于是质疑戏剧的人立刻安静如鸡,很快改说这是寓教于民,寓教于乐,夸耀秦王英明神武,有此计,定可收天下民心。
严江给阿政科普了的宣传的重要性,当然,当有宣传是不行的,还得拿出实物来:“如果庶民们怀念六国,那非是六国有多好,而是秦做得差了。”
“那又如何,忍一时之难,立大秦千秋之业,为尔等荣耀也,”秦王不以为然,“过上三代五代,自然如秦地旧人,再无异议。”
又来了!
严江懒得的再和他说爱民如子这事了:“其它的不和你闹,但有一条,一次只能干一个大事。”
修长城时不能修驰道,打匈奴时不能征百越,建陵墓不能建阿房宫。
“为何不闹,”秦王头也不改地埋头奏书之中,只是唇角掩饰不住地上扬,微笑道,“可是昨晚太疲惫,这才精神不济?”
严江被调戏也不脸戏,反而上前搭上秦王后颈,轻轻吹了口气,舔上那渐渐浮起薄红的耳垂:“那王上如今可还精力充沛?”
“怎么,阿江想试?”
“有何不可?”
……
喧嚣又起,老虎花花困惑地将爪子搭在窗沿,露出硕大的虎头,看着屋内景像,越发搞不懂这些两脚兽。
因为还有正事要做,云雨一次后,秦王便裸着脊背继续奋斗。
严江招进来花花,靠着虎背,随手拿起纸笔,画了一幅秦王勤政图,见他没回头,又低头画了一些春睡套图,会画画的人,就是这么任性。
有点无聊啊。
想,搞点事情……
“我想建亭台楼阁,叫什么名好呢?”严江随口一问。
“临江台?”秦王随口一答。
“这也太不含蓄——”严江猛然一惊,眼眸微险地眯了起来。
临江宫……妈的,这么多年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让他心想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