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江以见故友的名义安慰了陛下, 然后有些可惜地退走了。
他总不能真在陛下面前打断他属下的腿,弄不好担上为了保护楚国伤害秦国大将的嫌疑就不美了。
只是陛下对他的理由非常怀疑, 整个鸟的气场都是冰冷的,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 让严江忍不住伸头吸了几口,才满足地表示:人算什么?当年为了你我连具那罗那等美人都抛弃了, 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陛下心想好像也对,但又不悦地表示你居然还没忘记他,然后严江又安慰好些时间,这才做罢,守着阿江回寝安歇,又回头飞去李信那里转了一圈, 这才在飞到魏国大梁水渠附近翱翔。
黑夜不能阻止它犀利的目光, 拦水的大坝正在日夜赶工拆除之中, 大梁的财物与宫中美人正被拖上行船, 向秦国咸阳而去。
这次拿下大梁后,已经有些干涸的国库再次充盈, 魏国百年积累尽归秦室, 更从粮仓中缴获了大量粟米, 尽够二十万大军所食一年, 想是早做好了以大梁坚城抵御秦军的准备。
所以,以大梁之嚼用兴兵, 乘机拿下楚国, 定然可行, 只是要解决一些麻烦罢了。
猫头赢心中淡定,又乘风而起,落在魏王等人挂在树上的笼子边,一片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这些已经无力哭泣的俘虏。
曾经丰神俊朗的公子假如同枯木般坐在它边的笼中,目光远远看着大梁城所在,用沙哑的嗓音悲唱道:“何桀纣之猖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这唱的是屈原《离骚》中的一段,意思是知不知夏桀商纣那么猖狂,是因为贪图捷径必然要完,结党营私的人是没有前途的,我不怕死,但我怕国家就这样完……
陛下听得挑眉,心说一群败兵之将真是多情,还有空唱歌呢。
然后又听到王族们相互指责,有人说早知道就像韩国那么投降了,也有人说魏国如果不看着赵燕陷落,本是有机会的。
然后便怀念起了魏国当年的辉煌,以及珠宝美器,但闲谈之中,却没有一个提起大梁城中的民生之事。
陛下悠悠听了一会,觉得无聊,干脆飞到自己的中书台去,翻看明天需要修改的奏书。
它用两倍的时间,享受两倍的勤政。
治国的快乐,那些废物永远不会懂!
一直到天明,它将所有内容皆看得心中有数,这才回到阿江怀里睡着,换上秦王政,撸起袖子开始批改奏书,因为看过一次,这次的速度快到恐怖,心情也越发美丽,待到将杂事处理得尽了,便可去寻阿江,解决自己的人身大事。
而醒来的严江先是把陛下放到一边,然后撸了好一会花花,放它出去玩,然后再去见了萧何。
最近萧何跟在秦军后勤之处学习秦法政务,行事已从一开始的有些磕绊变得圆润,整个气质也比先前更沉稳,颇有泰山崩而不改色的模样。
严江真接了当地问他有没有实力管理好颖川郡与砀郡?
秦灭魏后,准备将魏地设为两郡,大梁之东归于颖川郡,之西归于砀郡,以自己开挂灭魏之后,按先前的约定,给萧何一个方便,当个郡守完全没有问题,问题是,萧何敢不敢要?
在粮仓的老鼠洞超过三个就要被问罪的秦国为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所以秦吏培养难,是有原因的。
萧何陷入了沉默。
这几天跟随治粟内史修行,萧何心中已经有了些AC数,回想当年夸下的海口,一时有些面红,沉吟半晌,这才低声道:“萧何暂无郡守之心,想先入中枢,磨砺些时日,再做打算。”
他这几天算是见识了秦国赋税有多复杂,别的不说,光是一个郡县间的杂事,就已经是地狱级的难度了——一个士卒若是没交口钱(人头税),又出去服役了,那县里就会向他所在的服役区要钱,做年终结算,如果回复找不到,会找他家里收钱,家贫给不出钱,就要被拉去服役;一个都官所在,是有公车的,十人可以有一牛车出门,但绝对不能公车私用,私用就要下岗,还要牛车还要请人照顾牲口,赶车维修……还有牲口税、每年的摇役结算……
为了这些杂务,秦吏的管辖超级复杂,数量也是六国最多,治下无比耗费心力。
他这样没有一点经验上去,那就是一个超级大坑,妥妥就是送的,一不小心就得把自己填进去。
严江听得有些奇怪,便问了原因,听完之后,先是叹息了一下这样果然要完,然后便笑得乐不可支,同意让他去治粟内史那边跟着王绾混——如此一来,二十岁的萧何等于直接成为了丞相的下属,说是一步登天不为过了。
然后他又找来沛县这些年轻朋友,刘季已经与军中秦卒打成一片,樊哙则是在灭魏之中立下首功,他得了“首登”,第一个冲上大梁城墙并且稳住了战线,被王贲赏识,周勃也得一个甲士的首级,有了一个最低爵位,卢绾差得有些远,还是个小吏
严江吩咐了一番秦法得熟读之类的紧要,让他们自己注意些,把这些出身贫寒的年轻人狠狠感动了一番,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假,他素来是不关心的。
然后,他哼唱着我是个杀手我没有感情~
就去看李信。
李信兄弟全然不知自己的危险,见严江来了大喜,开始问他楚里风情和线路,一句话翻译就是快画图,快帮我画地图。
严江指尖摸着腰刀,正准备打断他的腿,便见蒙恬也过来了,两人一起展开地图,拉着严江商讨着该如何攻楚,从哪里进攻,分兵几路合适。
看着李小弟神彩飞扬的模样,严江爱怜地摸了他的头,淡淡道:“我从魏国入楚,所入不深,所知不多,不如待我去楚国一行,再回来予你细说?”
——现在打断他腿,有些太早,万一出兵时长好了就不美,还是回来再打断比较合适。
李信听得大喜,就要和江兄一起前去楚国,甚至还牵着江兄弟的手,飞快去见了不远处行宫中勤政的大王。
蒙恬没来得及阻止,英武的脸庞瞬间大变,追了上去,但到底晚了一步,见对方已入大殿,心中盘算了一下后果,门外和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果断放弃好友,退回院外。
殿中,秦王看着着李信那一脸想与严次卿同行的情真意切,面色淡漠,并未因爱将的忠君爱国而感动,只是淡淡道:“楚地需水军同往,你且留于陈地,训练水军。”
李信十分失望,但到底不敢反对秦王要求,只能跪谢告退。
而秦王则居高临下,凝视着爱卿,不言不语。
这模样明明恣意霸道,俊美无双,但瞬间便和威严的陛下神同步了,严江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眉目舒缓,仿佛灿烂有光,也没管无传上阶要判什么刑,三两步跨上去,将大王咚在墙上,低头便亲了上去。
为什么,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美好的陛下和大王啊,完全抵抗不了啊。
亲了半晌,严江满意地起身,而大王眉眼中的怒色也舒缓不少,他理了理额头落下的一缕长发,只是冷冷道:“卿以为如此便可贿赂寡人?”
色诱也无用!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人刚刚陪他两天,就又想出去浪的事实——他甚至还想带着李信同去。
“此皆为王上大业也。”严江给自己出门理由披了个神圣的外衣。
秦王政睨他一眼,不为所动。
严江正想引诱他时,便听门外传来蒙毅听不出情绪的宏亮嗓音:“王上,昌平君求见!”
严江与秦王对视一眼,前者帮后者拉好有些凌乱的衣襟,眨了眨眼,便愉悦地退开了。
秦王越加不悦,但还是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宣。”
严江步伐轻快地出殿,便见一名身形俊雅,气质与扶苏甚为相似的中年文士风尘仆仆,眉眼间难掩疲色地步入殿中。
定是为楚国而来,严江叹息地想着大王一统六国得碾压过多少凡人啊,然后就在自家门口遇到了龙阳君。
这位能上史书的美人一身青衣,只是静静守在门前,便如玉树琼花,点亮了视线里所有色彩,灼若桃花,艳若朝霞。
见严江过来,龙阳君也不说话,只是静静一拜。
严江这才想起,好像答应了龙阳君劝慰大王,给这些魏国王公一点颜面。
他给忘记了。
都怪大王美色误人!
思及此,他毫无愧疚地将锅甩开,温柔上前:“魏王之事,有些反复,不如入我房中详谈。”
当年见到阿育王太子具那罗时,就已经觉得他应该是世上最美的美人了,没想到还是我大种华人才辈出,竟有凌驾其上者。
这等美人,不留一张战国美人图,简直就是愧对自己的艺术专业啊!
这等和蔼的态度让龙阳君一时受宠若惊,戒备立刻提到最高,小心地同意了。
严江就很美滋滋,请他入座,又是倒茶又是问候,目光反复凝视在对方无暇之颜上,说秦王对魏王杀使者之事非常不悦,不想放人。
龙阳君眉心微蹙,礼貌地摆出担心之色,说这如何是好?
严江叹息说大王素喜我画图,见美画之后,必会心情大悦,只是如今灵感俱无,画不出来啊。
人在屋檐下,龙阳君于是又问如何才可有灵感?
于是严江微笑着说只要以他为图,为他绘画一卷的便会有灵感。
龙阳君自是应了。
功成!
严江已经思考这张画要藏哪里了,家有吃醋的主子,真是甜蜜的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