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心绪难明,宋父宋母那里只会更甚,哪怕一路奔波而来,精神已经极度疲惫了,可两人躺下许久都合不上眼。
宋母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哭的第几回了,想到今日女儿说的话,既心凉又心颤,“老宋,你说……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女儿刚逃家的时候,她生气难过居多,可时间久了,担忧便占了上风,谁承想……谁承想真的找的人了,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姐姐谋害弟弟,弟弟呢,送姐姐去批/斗、下放。
光是想想,都叫人心底发寒。
宋父从回来到现在拳头一直都是攥着的,直到现在也没有松开,他动了动嘴唇,语气有些木,“以后、家里权当没这个女儿。”
“那怎么行?”
宋母下意识的反驳道。
“怎么不行?”
宋父话音重重落下,却又带着颤,“你没听见她说的话了吗,那个孽障故意诱使尔尔喘症发作,她心里对弟弟有手足情谊吗,咱们来了之后,连尔尔的身体都没问几句,就立刻跑过去看她了,可结果呢?”
他在床上用劲儿捶了一下,“没有半分的悔过之心,话里话外都是怨恨,难道是我们做父母的欠了她的吗?”
宋父爱女儿吗?
当然爱,可他不是她一个人的父亲,尔尔也是他的孩子,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错,实在没有因由要承受这种无妄之灾。
他是打拼出来的,也去过乡下,知道那里是什么环境,普通人过的尚且艰难,何况是从小就患有喘症还有许多过敏原的宋尔。
“从今天起,都不要再跟那个孽障联系,也不许跟尔尔打听她去了哪个农场。”
宋母听的愕然,“可是……”
“你想想尔尔吧,”宋父没叫她说完,在半道就截断了她。
宋母默然。
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但面对这种事谁又能真正的保持公正理智呢?
盈盈从小成绩就好,在家里也懂事,做完作业后还会帮着她洗菜、剥豆子,很少有叫人操心的时候,在别的家长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被老师叫到学校挨批评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做出不好的事呢?
“是我……是我不好,当初没有及时发现盈盈的不对,不然这些都能避免的。”
宋母呜咽着说。
宋父盯着上方昏黄的灯泡,等眼睛都晃的疼了,才闭上眼道:“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不能再管她。”
宋母心有不忍,她留着泪道:“那她一个女孩子,无依也无靠,到了边疆那地方……能怎么活?”
“那你怎么不想想尔尔差点儿没命的事儿,”宋父转过身,目光严肃,“不能因为尔尔现在没事,咱们做父母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这样让孩子心里头怎么想。”
宋母无言,可心里却将这话听进去了,“你让我想想……”
“让我想想。”
宋父没再说话。
这天晚上、夫妻俩直到天快明的时候才将将睡下。
宋尔倒是起的早,只他想到父母大概也累的紧了,就没叫人,快中午了才去敲门。
等收拾好后,四个人一起去吃了饭。
饭桌上话不多,直到快吃完了,宋尔才道:“要去……送送吗?”
他没说的太直白,可在座的几个人却都听懂了。
“不去了,我跟你妈精力不济,一会儿再回招待所休息一会儿,”宋父搁下筷子道。
宋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是看了眼宋尔后想到昨天晚上丈夫说的话,到底没吭声儿。
几个人就这样原路回了招待所,一路无言。
午后三点,火车站。
宋盈被扣着送到了火车站,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裳,她抬起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慢慢的往前走着。
只走着走着,忽的往后看了眼。
到处都是人,可似乎没有她以为的那两个。
宋盈半垂下头,唇角轻轻上抬,然后勾起了个笑,她想、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的爱她,分量好像……真的不重。
没有人送,那就这样吧。
以后就是真的一个人了。
只是……总还要往上爬的。
宋尔一行回去之后,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宋尔也没去找父母,只因他也不知去了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这世上有时候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他也没法用对错去丈量亲情的尺寸。
可他踟蹰不前的时候,宋父却过来了。
“爸……”
宋尔怔怔道。
“我跟你妈有话想跟你说,”宋父眼角眉梢都透着疲态。
宋尔站起来,眼神却看向了江柏。
接收到他的目光,男人在宋父看不见的地方握了下宋尔的手心。
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宋尔低下头,盯着脚尖儿看了会儿,才走上前跟着宋父去了他们的屋子。
关上门后,宋父领着他在床边坐下,“这段日子,只见了你的信,却没见过你的人,过的怎么样,能跟我和你妈说说吗?”
宋尔低声把自己下乡之后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好的要多些,那些惊险的、几叫人丢掉性命的事儿在这些话里被三言两语带了过去。
可宋父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宋母也不是,听到宋尔的遭遇,俱是心头巨震。
宋母更是被浪头打翻一般,淋了满身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