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接上叶瑜,往周家的方向行驶而去。
车上,叶瑜冲坐在副驾驶上的管家道:“杨叔,今晚上吃什么呀?”
杨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自小看着叶瑜和周美泽长大,比起自家父母永远严厉的样子,叶瑜很喜欢这个小时候会给她带糖果的叔叔。
杨管家温和一笑,“孙姨准备的晚饭,她知道你要来,给你做了喜欢的菜。”
叶瑜抱着后座的抱枕,甜声撒娇道:“那我要吃孙姨做的草莓饼。”
“吃过晚饭才能吃甜点,”杨管家无奈地笑了笑,“小瑜要听话。”
“好哦,”叶瑜听话点头,“那我要吃两个。”
周美泽和叶瑜坐在后面,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座位,因为要回家的缘故,周美泽的情绪始终都不太高,冷着一张脸凝视窗外。
杨管家轻声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小泽,你是不是好久没和小瑜一起回家了?”
周美泽转过头来,语气有些不耐,“不是上个月才回家吗?”
“这次是小瑜来家里做客,”杨管家暗暗提醒,“你们俩人好久没一起回来了。”
周美泽冷声道:“叶瑜的爸爸妈妈可不会让一个十七岁的大孩子天天回家。”
明明是有婚约的两个人,叶瑜为了两家的体面,经常来周家做客,可自家小姐却经常摆出这样的态度。
就算对父母有怨气,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表露出来,甚至还连带自己的未婚妻。
自家的小姐,从小到大都这样任性,不成熟。
杨管家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转了回去。
叶瑜静静坐在后面,这样的场景发生过无数次,她见怪不怪,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下车之后,两人跟在管家后面进了门,周母早就等在客厅,一见两人回来就迎上来。
“小瑜都累了吧,快点把书包放下,”周母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笑得温柔又慈祥,“快来让阿姨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周美泽煞风景地插嘴道:“你们上个月才见过。”
周母嚷嚷一声,“十七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月不见都能蹿一蹿了!你还好意思说,都一个月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周美泽甩掉书包,敷衍地应和了几声,就直奔楼上。
周母扬声喊她,“马上要开饭了,你去楼上干什么!”
周美泽头也没回,“我先洗个澡,你们先吃。”
“这孩子,”周母拧着眉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冲叶瑜笑了笑,“我小时候把她惯坏了,她估计刚回来有点累,咱们先吃饭,不等她。”
叶瑜体贴地笑了笑,“最近课业挺繁忙的,应该是累了。”
周母一听课程压力大,连忙拉着叶瑜的手问起来,能不能跟上,老师叫什么名字,学校里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睡眠质量如何。
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叶瑜垂着头应声,没有丝毫不耐烦。
说话中,周母拉着她坐到餐桌上,把她从小到大爱吃的食物都放在她面前,招呼她多吃一点。
“小瑜一直都这么瘦,高中太累啦,要多吃一点才能养好身体。”
“小瑜写的字我看过啦,期中考试的,真好看,阿姨觉得你真棒。”
“小瑜,要是小泽欺负你了,一定要和我说啊,她那个臭脾气我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周母絮叨又啰嗦,一顿饭下来,叶瑜耳边一直都回荡着她的各种声音。
那种关爱纯然肺腑,一丝一毫都带着慈母的一片真心,
那是来自母亲的最真挚最朴素的关切,叶瑜从小感受得并不多,偶尔的一丝半点,几乎都来自于面前这个“别人的母亲”。
可她真正的女儿,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厌恶她的管教,把她的关心扭曲为掌控,肆无忌惮地远离她、疏远她。
“干妈,”叶瑜实在吃不下,她打断了周母想要给她端一盘草莓饼的意愿,对孙姨说,“帮我打包吧,我等会儿带回去。”
孙姨一听就笑了,马上去厨房给她打包。
周母顿了一下,连忙点头,“确实不能吃太多,你小时候积过食,吃多了不消化。”
叶瑜想着多哄面前的女人笑一笑,她想了一会儿,忽然看见蹲在一边等两人吃饭的猫咪,灵光乍现道:“干妈,艾玛是不是该洗澡了。”
周五晚饭过后,叶瑜陪着周母亲自给猫咪洗澡、烘干,齐心协力剪指甲、剔脚毛,折腾到晚上十点才坐上回家的车。
周母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她自己的女儿和她不亲近,她又实在是喜欢叶瑜,巴不得叶瑜明天就嫁进来陪她,临走的时候拉着她的手不撒开,“小瑜,干妈就盼着你们早点大学毕业,毕业就领证,干妈等着和你一起全球旅行。”
叶瑜弯眉一笑,轻声道:“那还等什么大学毕业,高考完有三个月的假期,咱们先把欧洲逛一遍。”
周母笑得合不拢嘴,“好呀好呀。”
“要不是你爸爸妈妈也在家里等你,”周母说,“我真想把你扣下来住一晚。”
叶瑜拍了拍周母的手,“我下周再回来看您。”
“不用,你们学习紧张,每周都回来太累了,”周母不知想到什么,叹了一口气,“你看小泽就不愿意回来,一个月一次都嫌我烦,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青春期的小孩子沟通了。”
叶瑜垂着眼没有吭声。
“唉,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周母眼角有点湿润,她放开叶瑜的手,让杨管家把人送回去,“路上小心啊!”
叶瑜坐在回家的车上,杨管家一路上也在和她道歉,为周美泽的不懂事。
“小泽就是这个样子,我们会劝她的,你别往心里去。”
叶瑜摇了摇头,“杨叔,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介意这些小事。不过也应该找个时候说一下,毕竟干妈很想她,她总不能一回家就躲进屋子里,不像话。”
杨管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孩子长大了想独立,想离开父母,夫人还把她当小孩子宠。”
“小孩子不好嘛,”叶瑜的声音轻不可闻,几乎是说给自己听,“有人宠,不好吗?”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杨管家并没有听见她最后一句话,两家离得不算远,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转弯时,因为道路堵塞,杨管家驾驶车子去了另一条小路。
“这是从我家后面绕过来的吗?”叶瑜问。
“对,后面有条小路,都是未拆迁的平房,”杨管家给她解释,“前面正在堵车,从这里走比较近。”
叶瑜点点头,正要收回视线,却在瞥见道路边某个人的时候忽然顿住。
方知乐从最后一班公交车上下来,齐肩短发有点凌乱,脸色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正背着双肩包往前走着。
像一只独自走向夜色的,散发着浓浓疲惫感的……大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