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守，围援。

对方实力强悍，避其锋芒，后撤过程中，几支机甲别动队在林海发号施令间形成一股股力量，穿花蝴蝶般轰入那些红色的敌阵之中，对那敌阵造成了冲击，削弱。但敌阵仍然没有崩溃的趋势，并且瞬间根据林海调度的精锐力量，敌军在两翼干脆投入重兵筑起了坚固的阵地！

林海原本的精锐力量冲击，立即遇到了重大阻碍。

而敌军的前进部队，正形成一个尖刀，朝着他的要害插来！

手上的兵力，迅速调集，只看到代表他蓝色的部队，从四面八方的伏击地点迅速回拢至中央部位，形成兵力集团，和对方生生硬碰一场，双方硬碰硬，伤亡不断扩大。看到那些减兵数据，林海鬓角汗水泌出，他目光注视着每一个战局情势的变化。下一刻，他抬起的手终于再挥了下去，战术屏幕上，原本凝集决战的部队又瞬间散花撤开，分成数股，避开敌人偕亡的打法，分击敌军各个侧翼。

然而敌军就像是一头脱了缰的野马，不断推进，直至插入他的要害。他的指挥所变得灰白。

下一刻，面对画面瞬间黯淡下去的战术图像，林海有些发愣。

在会见厅前方，和诺兰在一起的四个参谋，都对手中的屏幕上反应的林海作战内容，摇了摇头！

……

从刚才开始，诺兰就埋头在看自己手上的屏幕，四周的那些军官，都以为她在观测众人的推演情况，都有若被她幕后之眼所观，奋力表现，谁都在幻想，她的目光，透过电子屏幕，看着自己推演实况的时候，或许，会被自己的战争艺术和表现出的个人智慧魅力所吸引到……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每个军官无不用了吃奶的力气，绞尽脑汁，场面如火如荼。

然而，他们都看不到，她握着那块平板屏幕的时候，只是走马观花的点进了几个排名靠前的军官推演，甚至那些军官手上的战斗还未开始，或者刚刚接战，她就跳了出来，最终切到了编号为1Q86HL的军官推演之上。全程，几乎都在看着这名军官的推演进行。

编号为1Q86HL的军官，就是林海。

在整个过程中，她的眉头时而随战况的改变舒展或轻蹙，有几次，甚至因为局势紧迫而轻轻咬住了下唇。四个站在她身后，所以能够全盘看到她的关注点，最终，他们也忍不住将战况切到对林海的查看上。同样神情也随之起伏。

因为大概在场没有一个军官的推演，可以如林海一样打得是那样纷繁复杂，简直精细切割到了每一个战斗单元的作用上。而这一切的目的，竟然是为了避开和敌人大兵团决战……

他们不明白这个军官的做法，竟然妄想通过这种方式吃掉对方的大兵团。尽管在这个过程中，林海不断使用特种战术干掉一个又一个敌方指挥官，这个细节的表现可谓让人扼腕喟叹，然而这张地图，红方指挥官会源源不断替补进来。这根本就不是可以用斩首或者精锐敲蛋壳一般攻破敌人的战局！

……

“赢了！”

那边，好几个军官，挥舞起了手上的战术屏幕，传来兴奋的高呼。

“完成战局，幸不辱命！曼哈顿战线，掌握主控权！”

“太艰难了，出了一身汗，不过……再顽强的敌人，也一定会有弱点……如此，敌军就这样被攻破了！”有军官，嘴角翘起一抹骄傲自信。

在场的有些人，陆续交出答卷，而有失败者则双目无神，心底忐忑推演失败是否给了王女逊色的印象？

“这场战局推演，根本不可能坚守等到援兵！那些都是无效战法，是给予推演者施加的障眼法或者障碍，”诺兰后方的一名军部执行参谋不慌不忙揭开谜底，“这其实是一场硬仗！”

另一名参谋接着道，“敌人的部队会层出不穷，永远无法消灭完有生力量，而对方的指挥官也是源源不断补充，总共有47个指挥官后备，不可能有人，可以接连不断的斩首对方47次！所以，接着守下去，只有败亡，唯一的胜机，就是攻击对方水坝重地，截断对方地面部队的进入通道！但这往往需要对战局最敏锐的把握，和铤而走险的精神！因为时刻，敌军的实力都在不断提高，集合己方的主力突袭对方重地，这是孤注一掷的行为，需要付出的，可是惨烈的后果……所以这场战争推演，其实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只能惨胜！”

面对着参谋揭晓答案，众军官中，推演失败的，可谓是醍醐灌顶……而其他获胜的，也能感觉到此前的惊险。这场推演，一开始就像是一场真正的战争，看似拥有很多个可以取胜的机会，然而随着战争进行，信心十足的指挥官也会发现那些机会开始变得渺茫起来。当胜利遥遥无期，难免会影响指挥官的心境，会让他们出现差错，纰漏，暴露出曾经暴露不出的弱点。

这就是这副战争推演图的目的，只有极少数的军官，不受影响，从而从中转瞬即逝的发现获胜的一丝胜机。

这张地图的胜机就在于攻破敌军的要害，但敌军的要害也是主力重兵屯守之所，需要指挥官当机立断的判断出唯一可以获胜的战法，然后不惜一切代价的果断投入所有力量上去！

这上面，有些军官就这么做了。这是一场毫无花俏的消耗战。要以自己的主力，和对方主力狠狠拼杀，甚至带着全军覆没的念头，摧毁对方的重地！只有这一条路，这是与敌偕亡。这是拼死绝杀，惨烈的对轰，没有任何花俏。

拼的就是在场的军官谁最快反应过来这场死斗，然后在敌人的援兵还没有对自己主力形成压倒性优势前，发起总攻。这是抢时间，最后谁用时最短，谁就会在这场推演中名列前茅。

在场中有四分之一的人完成了推演，林海旁边的陆铭也是其中之一，陆铭满头是汗，当他完成了推演，击败了敌军之后，转过头来，才发现林海手上的战术电脑印着失败的灰白！

是的，林海战败了。而关键时刻陆铭都能找到这场推演的关键突破点，看透那唯一的死局，林海却为什么没有看出来？

陆铭有些匪夷所思。在使命军演上甚至击败了江上哲的林海，竟然没能通过这场战争推演？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注意到，会见厅前，王女诺兰神色沉黯，正垂着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名年龄最大军衔也最高的国防总参部参谋开了口，他环顾那些获得推演胜利的人，一字一顿道，“很好！在场的人里面，仍然有不少获胜者！我看到了你们在关键时刻，哪怕外部的环境希望都陷入绝地时，你们仍然坚强的心脏的和钻石一般的意志，你们，没有让我们失望！”

“你们看到了，这是惨烈的对决，需要你们瞬间做出抉择，你们所控制的部队，是你们的战友，兄弟，同胞手足。你们的每一个指挥，都可能让他们以生命的代价为你们的战略铺路！但是，你们必须沉着冷静的面对这一切，因为，你们的目标，是胜利！是赢得这场战争！是不让战火波及扩散！是阻止敌人的一切破坏！是掩护背后的无数生灵！”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

……

当这名参谋斩钉截铁的说出这番话之后，几乎已经盖棺论定了这场战术推演。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

所以陆铭胜利了，周围有不少军官获胜了。

而林海……没有胜利。

“你不应该没有看出这个突破点，如果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那么和你对过无数次手的我，很明白你的眼力应变力都不在我之下，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去求胜？你明明可以获胜！”陆铭诘问道。

面对陆铭那张有些青白质问过来的脸，林海道，“那句话就一定是真理吗？在你，或者在在场很多人看来，兵力的变化减员，只是一个个的数据和数字，只是那些虚拟出来出现在战术沙盘上的名字，什么刘易斯，什么利玛窦，什么大兵一号……”

“但是，”林海顿了顿，“在我的眼里，那些人，就是林字营，就是皇家青年骑士团，是雷迪尔，沙塔斯，是林薇，是李晴冬，是狄更斯，是本杰明……也很可能就是你，是陆曼娜……”

“是那些我身边每一个耳熟能详的人。那个重地，要减员我六成的人，才能拿下。你们中的一半，就这么在我一个决定间，永远的没了，回不来了！”

陆铭愣住了。

他当时当然没有林海想得那么多，也没有那么远。

只是这也可能因为，他和林海境遇的差别有关。他至小到大，恐怕只有眼前的林海这么一个朋友，其他的，那些都不是朋友，最多只是追随者，至少他不可能如对待林海一样，去对待米兰星五爵家的那些追随他的贵族青年。

而林海不一样。他之前一无所有，所以面对自己所拥有的，就很稀罕。典型的贫民窟走出的暴发户风格。

然而，就是这样的风格。他做不到那样的事情。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这样做，我们将面临更大的损失，我们难道就只能逃吗？跟着你亡命天涯？不去管那些民众了，不去管天下人的死活？任由得敌人，把他们赶尽杀绝？”

林海表情沉默。

他一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