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反了,鳌拜反了!”
“皇上有旨,捉拿鳌拜!”
“鳌拜,事到如今,你还能往哪里跑!”
就在康熙皇帝等着王辅臣、王忠孝这对大终臣为他把鳌拜给捉来的时候,在北京内城的街面上,一场让人目瞪口呆的跑马追逐,正在进行当中。
在这场追逐当中,落荒而逃的竟然是满人的擎天之柱、架海之梁,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鳌太师!
只看见这鳌太师脑袋上裹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白毛巾,看着有点像当年的闯贼,一脸气急败坏,骑着匹高头大马,在两个辫子花白的黄马褂护卫下,向着西直门方向纵马狂奔。
而在后面追击鳌拜的则是七八个骑着大马的黄马褂,领头的两骑都是膀大腰圆的好汉,其中一人还手持一杆丈六长枪,另外一人则持着一把长弓,一边纵马奔跑,一边大声呐喊,要捉拿鳌拜。
这一幕可把正在北京大街上晃悠的旗人老爷和姑姑们看呆了!
这发生什么事儿了?鳌拜鳌太师怎么被人追杀?
追杀鳌太师的人说鳌太师反了……难道是皇上造反成功了吗?鳌拜这个不要钱、不好色,就知道把着大权和八旗子弟过不去,逼着大家练习武艺骑射的老家伙终于遭了报应?
一想到鳌拜遭报应的事儿,西直门内大街上就有“八旗好孩子”跟着叫好了!
“好!打得好!鳌拜你也有今天!”
“遭报应了吧?让你再威风……”
“皇上圣明!”
“拦着他,别让鳌拜跑了!”
“捉鳌拜,头上包着白布的是鳌拜……”
“快关城门,鳌拜要跑了!”
鳌拜听见这帮不学好的八旗街溜子怎么一咋呼,心里真是又气又恨,他刚才在千步长廊附近已经受了一回比较上进的八旗子弟们的气了。
那里的八旗子弟知道他遭了难,居然没一个肯挺身而出的!而且当索额图、明珠这两个奸佞小人骑着马从午门里头冲出来时,所有人都站到了奸臣的一边……
鳌拜心里苦啊!他这些年真是一心一意为了大清,为了这帮没良心的八旗子弟在操劳,结果落得如此下场,真不知道图个啥?
当鳌拜纵马冲出西直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城池,咬着牙吼道:“玄烨,你忤逆不孝,我一定要去告诉你阿玛……”
……
“爹,那鳌拜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这个死到临头的老东西是不是在咒咱们?”
鳌拜咬着牙发出怒吼的时候,王辅臣、王忠孝爷俩已经飞马追击到了距离他只剩下一二十步之遥的地方。王忠孝的耳朵还挺灵的,竖着耳朵一听就听见了鳌拜的怒吼。不过他却没听明白,所以就虚心地向王辅臣请教了。
“什么叽里咕噜,那是满洲话!”王辅臣回头瞪了儿子一眼,“你小子满洲话都不好好学,还怎么当侍卫?”
“这怎么是我的满洲话没学好?明明是那鳌拜说得太快了……”王忠孝还不大服气,“满洲话得一个音一个音的说,哪儿能连在一起?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老东西说什么呢?”
“他说……”王辅臣眉头一皱,没往下说。
“怎么?你也没听懂?”王忠孝说,“我就说,那老东西的满洲话说得太快……”
“尽胡说,那鳌拜在说,说要去找皇上的阿玛!”王辅臣还真懂满洲话……他虽然汉字认识得不多,但是“外语”却学得很好,不仅会满洲话,而且还能说蒙古话,要不然也没法当顺治的侍卫。当时满洲人、蒙古人刚进北京,汉语可说得不咋溜。如果王辅臣不懂两门“外语”,马屁都没法拍。
“啥?他要去找皇上的阿玛?”王忠孝一愣,“皇上的阿玛不是顺治吗?难道皇上还有别的阿玛?”
“也许是我听错了,”王辅臣说,“皇上的阿玛早驾崩了……”
说到“皇上的阿玛驾崩”,王辅臣还是流露出一点伤心难过,还真有点思念故主的意思。
王忠孝这时却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事儿居然是真的……鳌拜这个老东西原来想去五台山,真是天助我也!”
“去五台山?”王辅臣没明白儿子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鳌拜想出家当和尚?”
王忠孝笑着一挥手,“爹,别瞎猜了……咱们赶紧追,等追到没人的地方,就送鳌拜下去见多尔衮,见皇太……见太宗皇帝,这老东西罪有应得的时候到了!”
说完这话,王忠孝就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两下。这马儿“稀溜溜”抗议了一声,撒开马蹄子就飞快地奔跑了起来了。
王辅臣瞧见儿子“立功心切”,也用手里头的长枪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催着胯下的战马奔了上去。在他俩身后,还有“贤、义、安、全”他们四个,还有个战斗师爷,一共七个黄马褂,紧紧跟在鳌拜和他的两个侍卫身后。
这可是七个打三个,优势在王!
不过王忠孝并不急于下手做掉鳌拜,他只是不急不许地跟在鳌拜身后。
这场七对三的追逐也不知道进行了多久,道路两旁越来越的树木越来越多,农田越来越稀,村落也越来越远。
当日头渐渐西垂的时候,王忠孝发现自己已经进山了,道路两边都是山坡,山上都全林子,什么村庄、田垄的都已经没了影儿。
这里已经有那么一点人迹罕至的意思了!
鳌拜这个时候已经有点筋疲力尽了,而且还又渴又饿——他从今儿上午在南书房外遇袭到现在,差不多一个白天都在和人打架或是逃亡,体力消耗极大,却没有什么补充,只是在路过一个乡间集市时抢了两碗大麦茶。
堂堂满洲第一巴图鲁,年轻力壮的时候不知道抢过多少好东西,没想到临了只抢到了两碗大麦茶,想想都伤心……
而两碗大麦茶又不顶饱,这会儿已经饿得有点昏昏沉沉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鳌拜上五台山,见着那位“在世先帝”,自己就已经先饿死了。
不行,必须得缓一缓,如果能拖到天黑,也许就能脱身了。
想到这里,鳌拜勒住胯下那匹快要跑死了的战马的缰绳,那马也真是累得怀疑马生了,它可是公里面的“马公公”,一直养尊处优,哪儿吃过这个苦?更可恨的是今儿骑他的那个人类不仅死沉死沉的,而且这一路还不给它吃的,这简直就是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真是惨无马道啊!
王辅臣、王忠孝等人看见鳌拜不跑了,也勒住了战马,在距离鳌拜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上停住了——他们胯下的战马也跑了差不多一整天了,虽然路上有拌了食盐的精料可以补一下体力,比鳌拜他们骑的马儿可好多了,但这会儿还是得歇口气儿,蓄一下马力,同时再麻痹一下对方,待会儿才好一举拿下鳌拜和他的两个侍卫!
虽然鳌拜现在看上去很落魄,但那毕竟是满洲第一巴图鲁!
而且守着鳌拜的那两个老侍卫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要一举拿下他们仨,可不太容易。
如果跑了一个,那想要让鳌拜“诈活阴谋”可就难以得逞了。
鳌拜看见王辅臣、王忠孝等人没朝自己冲过来,还以为是康熙发话要抓活的,便以为自己还有得救,于是就在马上开口道:“王总镇、王侍卫,可是皇上要你二人将老夫活捉?”
“鳌太师,您猜得没错,”王忠孝在马背上一抱拳,“您是先帝指派的顾命大臣,虽然有大过,但您过往也有大功于国家,皇上不忍取您的性命……要不然那些布库少年就不是拿板砖砸您,而是朝您丢斧头了。太师,我看您还是随下官回去,向皇上、太皇太后磕头请罪,一个富家翁总还是有的。”
“就是,就是,”王辅臣也在一边附和,“太师,皇上如果有意取您的性命,凭我父子二人的骑射功夫,还不是轻而易举?”
鳌拜被这两人一忽悠,还真有点信了。
王辅臣、王忠孝的武功有多强,他还能不知道?真要杀他,之前跟着背后射箭就是了。虽然鳌拜穿着锁子甲,但只要往后脑勺上招呼,还是能把人射死的。
“太师,”王忠孝这时候摸出个布包,打开后是三个韭菜鸡蛋馅的冷包子,笑着对鳌拜说,“太师,您跑了一天,一定饿了吧……我这里有三个包子,是今儿早上在御膳房拿的,给您先垫个饥。”
说着话,他就满脸堆笑着策马向前。
鳌拜真是饿坏了,而且被王忠孝说得也有些心动……他跑去五台山也只能求个庇护,跟着那老和尚天天吃斋念佛,嘴里还不淡出个鸟来,真不如当个富家翁快活。
王忠孝看见鳌拜放松警惕,就一手拿着仨包子,一手控着缰绳,缓缓向鳌拜靠近。没一会儿,他已经到了鳌拜马前五六步的距离。
突然,王忠孝一个没坐稳,身子晃了晃,手里头的三包子也没拿稳,全都落了下去。
鳌拜饿了大半天,还等着吃呢,看见好好的包子掉地上了,心里暗叫一声可惜,正想着要不要捡起来再吃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一个侍卫大喊:“太师,小心了!”
鳌拜连忙抬头,然后就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他的终身已经可以读秒了!
只见王忠孝就在五步开外,张弓搭箭,对准了他的面门——这就是百发百中的“贴脸射”啊!
鳌拜的反应还算快,赶紧抬起胳膊就要捂脸,却听见一声“嘣”的声音,利箭已经离弦,直扑他的面门而来,紧接着他的眉心就遭了一记重击,最后就是一阵剧痛……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就这样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命呜呼,到死都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而就在鳌拜中箭身亡的时候,王辅臣也举着长枪拍马上前,先是横刃一砸,了结了一名还没有从鳌拜中箭中反应过来的老侍卫,紧接着又反身探出长枪,一枪就将另外一名老侍卫刺落马下!
心黑手狠,干净利落,活吕布果然还是活吕布!
看见老爹杀人灭口的利索劲儿,王忠孝终于松了口气儿,然后又将目光投向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鳌拜,心里想着:鳌拜啊,鳌拜,你虽然死了,但你会永远活在康熙皇帝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