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京郊的密林。
老树参天,延伸而出的枝干虬结弯绕,碧翠的枝叶繁茂,日光从枝叶的细缝里撒下,在地上留下稀薄的光点。
宋延年抬脚走在这片密林中。
不知堆积了多久的枯枝枯枝,踩上去簌簌发响。
前儿下过一场雨,凹地里还有积水,阳光落在积水上折射出好看的光亮。
水汽升腾,林子里有点潮又有点闷。
宋延年抬头看了眼日头,又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他走过一片乱葬岗,又穿过一片小林子,前方的路豁然开朗。
乱石路的另一端是一座破庙。
时光荏苒,便是荒郊的一处破败庙宇,也没有顶住时间的流逝,在岁月长河的奔流下,这处没有人烟的庙宇更是破败了。
庙宇两边,头戴头盔,手持一把三叉戟的石像已经少了一个胳膊,阳光和风雨的侵蚀下,那看不清五官的模糊面容依然直直挺立。
宋延年伸出手,五指扣在半耷拉的门框上,轻轻一用力,便将这危险的木门卸了下来。
面前扬起阵阵的尘土以及蛛丝。
宋延年伸手挥了挥,待这股呛人的尘土散漫开,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前辈?前辈在吗?”
他环看了一眼这庙宇,里头静静悄悄的,便是先前骷髅怪常坐的角落,也不见那具白骨的踪迹。
巴掌大的蜘蛛勤勤恳恳的在梁木间、破窗口网着蛛丝。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不知疲倦。
……
宋延年在庙宇里找了一圈,除了这有几分眼熟的毛脚蜘蛛织网,别说是骷髅怪了,连根骨头都没瞧见。
他从袖里乾坤中摸出白玉玦,迎着阳光又看了看,喟叹了一声,随即收了起来。
罢罢罢,看来这因果真的是欠下了。
没办法,只能揣着了。
……
一无所获的宋延年拈出毛驴纸人,毛驴得哒得哒得的走在地势稍缓的山路上。
“停。”
听到声音,毛驴突然停了下来,蹄子在乱石上刨了刨。
“咴咴!”
宋延年拍了拍毛驴以示安抚,随即翻身下地,他的目光朝旁边侧看去,那儿起了一处坟茔。
宋延年多瞧了几眼。
青石的墓碑古朴肃穆,上头的文字以金粉描绘,虽然不过是寥寥几个字,但依然可以看出题字之人的功力颇深。
这手字写得极好,矫若游龙,笔锋间似有意态跌宕。
……
“燕君之墓……”
宋延年走了过去,他仔细的看了看这墓碑,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
“这字有几分眼熟……”
片刻后,宋延恍然。
是了是了,这有些像老皇帝的字。
他在翰林院时见过,平日里京师来的公文,偶尔有一两封也是老皇帝亲笔所书。
宋延年面露诧异的又看了看墓碑,“燕君……”
这是哪位?
还不待他想明白,突然一道鬼音渺渺重重,突兀的出现在这青天白日里。
“桀桀……桀桀。”
渗人的笑声回荡在密林里,忽东忽西辨不清方向,激起一片老鸹乱飞。
“呱-嘎嘎,呱-嘎嘎。”
一时间,阴风拔地而起,风卷着乱石路旁的枯叶簌簌飞舞,配合着这荒郊野岭,让人分外的心惊肉跳。
宋延年抬头去看那卷风,耳旁里回荡着阴深渗人的怪笑。
此情此景,当真是野风荒草暝萧萧。
宋延年无奈,心里也有两分欢喜,看来,这趟京郊之行是没有白来了。
“前辈,既知客来,吓唬人作甚?”
那幽幽重重的鬼音陡然一顿,随即,一道低沉带着两分邪气的男音在密林里再次响起。
“桀桀,许久未见,道长怎知是我?”
随着它的话落,只见那长了枯草的坟茔黄土微微鼓了鼓……它停了停,又鼓了鼓,就似那片黄土在呼吸。
多瞧几眼,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下头推动,仿佛下一秒便会破棺而出。
宋延年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过,他预想的坟茔炸开,黄土乱飞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远离墓碑的坟茔鼓包处,地面上的土突然簌簌的往下流,就似流沙一般。
很快,那儿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接着,一个白骨骷髅头从下头冒了出来。
“嗐!晦气!”
“我卡住了,道长快来帮个忙!”
宋延年:……
坑洞开得比较小,骷髅怪在胸腔的地方便卡住了。
“……前辈,怎么不将这洞开得大一点?”
宋延年上前几步,他的左右手搁在骷髅怪的肩胛骨处,腰部一沉,使了个劲儿将其往上提了提。
随着黄土簌簌落下,骷髅怪被提拉出了坟茔。
说实话,宋延年都担心自己的劲儿太大,提的时候会将这骨头给提拉坏了。
好在,这白骨看过去薄脆,实际这材质倒还坚挺。
肩膀出来了,剩下的便也容易了,骷髅怪徒手挖着自己的大腿骨,这情景瞧过去有些瘆人和荒谬。
“桀桀!”骷髅怪咔咔咔着脖颈朝宋延年看去,森然的白骨骷髅眼眶处,两簇鬼火幽幽闪闪。
骷髅怪:“道长怎知是我?”
宋延年:……
就那说上一句话,下颌骨咔咔咔再响个三声来伴奏,这般独特又标志性的笑声,他听不出来才怪了。
“咳,前辈的声音有几分耳熟和亲切。”
“桀桀~道长性情中人!”
骷髅怪笑了起来,带着魂火的眼眶掠过地上那坑洞时,它倏忽的又停住了笑声。
宋延年:……
他怎么好像从那骷髅怪的魂火中,瞧出了两分的心痛?
“前辈,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吗??”
骷髅怪愁大苦深,声音里都是深沉。
“没什么,就是见到我这新家破了个洞,我这枯骨心不免有些难受罢了。”
宋延年:……
他不和这个不着调的骷髅怪继续闲聊,直接将那块白玉玦递了过去,面带惭愧道。
“前辈,你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一晃眼都几年过去了,我暂时还没有遇到你的家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
“兴许是我才疏学浅,说不得你的家人曾经打我身边经过,我没有察觉出这缘分。”
宋延年低下头看掌心摊开的白玉玦,和骷髅怪商量道。
“不然,前辈还是将这白玉玦收回去吧。”
骷髅怪侧头看了过去,他放下了自己的大腿骨,只见一道幽光从骷髅眼眶中一闪而过。
接着,不知它是哪里使了个劲,原先散落在地上那些支离破碎的骨头,一下便拼凑成了一架身量高大的骷髅架。
骷髅怪咔哒咔哒的走了过来。
它低头去看宋延年手中的白玉玦。
玉有缺则为玦,这白玉玦在阳光下漾着莹润的光芒,连那缺口都似匠人精心雕琢的珍品。
骷髅怪将宋延年的手推了回去。
“不成不成。”
“我燕君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宋延年:……
做个人好吗?
它这是送吗?
这般霸气又甜腻的话,就不用说给他听了。
会让人误会的!
宋延年不理会骷髅怪,反问道。
“前辈,你记起身前的事了吗?”
骷髅怪想要撇嘴,最后只能动动下颌骨,下颌骨发出咔咔咔的骨头摩擦声。
“没呢,我这一死,这一身的肉皮心都化了。”它屈着手指头敲了敲自己的脑壳骨,脑壳骨和指骨碰击,又是一阵叩叩叩的闷响。
“就连这里的脑花也没了,哪里还记得事啊。”
宋延年:“方才前辈自称燕君……”他说着话,视线朝左手边的青石墓碑瞧去。
那墓碑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燕君之墓。
宋延年思索,便是不记得身前事了,既然这立碑之人来过,想来,这骷髅怪应该也清楚一些前尘往事。
宋延年:“人海茫茫靠着缘分寻人,实在太难了,前辈想想,是否有一丝半点的线索可以和我说说?”
骷髅怪咔哒咔哒的往前走了几步,扯过一片芭蕉叶,爱惜的擦了擦自己的墓碑。
墓碑上头还扬上的一些黄泥,骷髅怪疼惜不已。
这可是它的门面呢。
丑了可不成!
骷髅怪摆手,不是太在意的模样。
“嗐,说的事情又不多……就说了我叫燕君,又说了一些他和我之间相处的小事,多是拌嘴瞪眼又和好这类的。”
没劲!
忒没劲!
“哦,走的时候还掉了一些眼泪,命令手下的一个侍卫将我收敛在棺材里,又给我立了碑,回头便走了。”
那个叫甲一的侍卫毛手毛脚的,它的一根骨头都被落在庙宇里了,还得劳动它等人走后,亲自爬出棺木来寻。
睡墓穴的棺材板比破庙的土疙瘩舒坦,它索性就搬家了。
宋延年:“你有没有多问问。”
“问啥?我都不敢吭声呢!”
“我要是露出丁点不妥,肯定那下就被人收了。”
骷髅怪没好气,眼眶中的魂火跳了跳,瞧过去倒像是翻了个大白眼。
“你是没瞧见,那个老头子一身黄灿灿的闪着光,我眼睛都快被闪瞎了……啧,说话还像是龙啸一般。”
“旁边还跟着个老道长,哼,瞧过去倒是脾气好,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可不上当!”
它那时便是装作普通的骨头,它本就是死物,要是收敛气息,一般人是真的察觉不出异样。
骷髅怪觑了宋延年一眼。
便是这个修为精湛的道人,当初要不是它主动开口,他也没瞧出自己的不妥。
宋延年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有些意外。
来人居然真的是老皇帝!
想来他旁边的道长,应该是秋白道长了。
骷髅怪点头,“他旁边的侍卫和公公是叫他陛下,至于道长我就不知道了,哦,对了,那老皇帝唤他师兄。”
宋延年附和:“那是秋白道长。”
他摊开手中的玉玦,开口道。
“既然知道你是谁了,那我给你的家人捎封信,等人来祭奠你了,你直接将白玉玦给他们。”
“要是不怕吓到他们,你还能和他们见个面。”
骷髅怪摇头,直接道。
“不是,我等的不是他们!”
“他们来祭奠过我,我都听了,里头就一些旁支的亲人。”
骷髅怪惆怅,它没爹没娘,就是连夫人儿女也没有。
失败,太失败了!
“托那道长和老皇帝的福,我可算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们说了,我叫燕君,生前是一位将军。”
宋延年侧耳听了过去。
将军?
那怎么会死在这荒庙里,这么多年都没人来收敛后事,最后还化为了枯骨。
骷髅怪回忆:“我也不记得了。”
“听那老皇帝话里的意思,我生前是个体壮脑仁小的憨货,被女色冲昏了头,为了个山沟沟里的女人连大将军都不做了。”
“千里迢迢从戍地赶来云京,头一句话说的便是要辞官。”
“他怎么留都留不成,最后在我的软磨硬泡以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之下,他想着那强扭的瓜不甜,只得虎目含泪,忍痛盖下了大印,放我归隐山林。”
宋延年面色有些古怪。
这老皇帝真的是在悼念?
莫不是在骂人吧!
骷髅怪惆怅。
结果呢,它真的是归隐山林了。
就是此山林非彼山林。
这片密林偏得很,连人烟都很稀少,小猫都不稀罕来个两三只,此地,便是他的埋骨之处。
想想倒是怪让人唏嘘惆怅的。
骷髅怪:“那天,老皇帝便痛惜了许久,说他这十几年都不知道这事,可怜我一个猛将英年早逝,还去得这般窝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骷髅怪再次撇嘴,下颌骨发出咔咔的声音,为自己挽尊。
“嗤,没人收便没人收呗,这当骨头也不错,脏了站雨里淋一下,很快便冲洗干净了,不用吃不用拉的,省事!”
“除了睡觉的时候硌了一点,其他都不错!”
曝尸荒野多年的骷髅怪倒是个乐天派的。
宋延年:……
要不是方才那爱惜坑洞以及墓碑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他差点便相信了这骷髅怪的胡话了。
宋延年:“冒昧的问一句,前辈你是怎么死的?”
骷髅怪摸了摸自己不再存在的肚子,惆怅不已。
“谁知道呢?”
“老皇帝倒是和那秋白道长说了一嘴,十几年前,这一片村子是疫区,你瞧见那处乱葬岗了吗?那都是死在那场疫病下的百姓。”
“我估摸着,我应该也是这样死的吧,唉,生死由天不由人,罢罢罢。”
宋延年:“是这样吗?”
凡事成精成怪者,都是有一番造化之人,不是怨就是恨,抑或是生前的羁绊执念过深。
奈何时间久远,唯一知情的人又已经前尘往事尽忘。
往事早已无从追究。
宋延年想了想,提出他最疑惑的一点。
“陛下怎么知道这事,又如何辨认出你是燕君将军?”
说到这,骷髅怪桀桀的怪笑了两声,虽然都是差不多的阴深渗人声调,但宋延年诡异的从中听出了几分的心虚气短。
宋延年:……
“你又做了什么?”
骷髅怪:“果然瞒不过道长的眼睛。”
宋延年:……
不,只是这骷髅怪的前科太多了。
骷髅怪两个手骨搓了搓,桀桀怪笑。
“也没啥,就是骷髅头咕噜噜的掉在地上,吓过几个旅人罢了。”
进京赶考的学子众多,总有几个误入这片密林,他吓唬了几个学子,在文会上,这几个学子便谈起这事,个个惊魂未定。
读书人说起事故,那变成了故事,还是个瘆人的恐怖故事,一时间,云京里人心惶惶。
骷髅怪,“嗤,也是他们会说,我就头咕噜噜的滚了几下,主要还是乱葬岗那边的鬼物吓人。”
“这不,瞧着云京人心浮动,道长便被引出来了。”
几个道长合力超度了乱葬岗的孤魂野鬼,到了这破庙里,瞧着它扔在角落里头的衣物不凡,秋白道长同老皇帝说了一嘴。
老皇帝来瞧了瞧,当下便认出了他的衣物。
骷髅怪:“唉,这事说来也巧了,他身边的那个陶公公,十几年前便是这个村子的小童。”
“他在那场疫病中侥幸得活的,他曾经见过我去村子里借宿……”
“有他的话,还有衣物,再加上我在战场上中过的箭伤。”
骷髅怪以莹白的食指骨指着自己的第三根肋骨,不无得意道。
“瞧到没,箭便是射在这里,被这根肋骨挡到了,我这命真大!”
宋延年看了过去,果然,在第三根肋骨处,有着箭矢撞击的痕迹。
骷髅怪又指出自己骨头上的痕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以前受的伤,件件都是燕君将军曾经的战勋。
骷髅怪桀桀怪笑,“想不到啊,我生前居然是如此能人,难怪难怪,便是当了骨头,我都是这般的独一无二。”
宋延年:……
厉害不厉害他不知道。
自恋臭屁那是绝对有!
宋延年捧场的拱手,“失敬失敬。”
倏忽的,他想到石月心说过,因为身世的原因不愿意来云京。
宋延年迟疑了片刻,问道。
“前辈,你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骷髅怪掰着手指数了下,“唔,十八年前,老皇帝说了,是一个秋季。”
宋延年算了算石月心的生辰,这,倒是都对得上。
骷髅怪很敏锐,只见地上一阵阴风起,它倏忽的一下便出现在了宋延年的面前,两簇魂火幽幽冥冥的盯着他。
“你有事瞒着我。”
宋延年伸手将它的大脸骨往后推了推,“没。”
骷髅怪:“有!”
宋延年无奈的瞥了它一眼,“还不确定的事。”
骷髅怪敏锐道,“是不是和我那玉玦有关系?你找到人了?”
宋延年摇头,“只是有一丝怀疑。”
随即,他便将当初石月心说的事同骷髅怪说了一趟,最后道。
“石姑娘说了,她那爹临走前便是和她娘说,他是一位大官,身居要职,必须回云京一趟,事情交代清楚以后才能回她们族里寻她娘。”
宋延年上下打量了一眼骷髅怪。
虽然已经瞧不出模样了,但这身骨还是能够看出,这骷髅怪生前定然是个身材威猛高大的汉子。
宋延年:“唔,石姑娘的爹……据说是生得威猛又好看,眼下,你这模样好不好看,我是瞧不出来了。”
“但这威猛,你这骨头架子,瞧过去便是个大个子的。”
骷髅怪忙不迭的点头,骷髅头都快被他甩断了。
“是了是了。”
“那老皇帝都说了,我生得威猛高大,至于好不好看,我肯定是好看的啊!”
骷髅怪欢喜不已,“我一定就是石姑娘的爹,你方才说她叫什么?石月心,月心?”
“那就更对了!”
“道长,我和你说啊,我成为骷髅后,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庙宇口看月亮,不瞧还不舒坦呢!”
“肯定是我潜意识里就知道,我要是有闺女儿,这名字就得带着月亮。”
宋延年:……
“前辈,你那是吸收日月精华,修炼呢!”
骷髅怪摆手,“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我那纯粹是欢喜闺女儿。”
宋延年不和这脑袋里缺了脑花的骷髅怪瞎掰扯。
“行,随你怎么想。”
……
片刻后,骷髅怪上去摇宋延年,欢喜道。
“咱们走吧。”
宋延年诧异:“去哪里?”
骷髅怪怪笑:“桀桀,当然得去看看我那闺女儿了。”
片刻后,它突然又沉默了下来了。
它还得回去说一声抱歉,是爹失信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它就是失信了。
还有,它曾经的恋人。
骷髅怪低头,整个骨头瞧过去笼罩着低糜的气氛。
宋延多瞧了一眼,对它这沉默的模样有点不习惯。
骷髅怪惆怅:“难怪我一直觉得放心不下,总觉得有很重要的事还没有做到……”
它喟叹了一声。
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事啊。
宋延年泼凉水:“前辈,我还不确定你和石姑娘的爹,是不是同一个人。”
骷髅怪摆手,不在意道。
“无妨,是与不是,我过去多问问便成,孩子她娘,她……她已经重新成婚了啊,好好,成婚了也好……”
它都死了,前尘往事也忘了,她成婚开始新的生活,也好也好……
宋延年:“那便走吧。”
骷髅怪拦住宋延年:“慢着,我得带上行囊,你等等我。”
说罢,它伸出枯指朝向坟茔,五指微敛,一个行囊便从坟茔中跃到它的手中。
宋延年瞧了过去,好奇道。
“这是什么?”
骷髅怪:“桀桀,是我的陪葬品。”
“老皇帝给的。”
“还有一些是我这些年在山里捡的,都是有意思又好玩的东西。”
“走,都带去给我家闺女!”
宋延年多瞧了瞧,除了刀剑,便是一些金银珠宝,瞧过去倒是琳琅满目。
中间还有一些木头、石头、干脆的枯树叶……想来,这便是它在山里捡的。
宋延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陛下是位好东家。”
骷髅怪撇嘴,“嗤,听说我老家更富,等我找到我闺女,我带她回老家,肯定不会亏待了我闺女儿。”
宋延年发现它提石月心特别顺口,一口一个闺女儿,却不敢提石月心的娘亲。
也许,那反而才是近乡情怯吧。
……
骷髅怪将坟茔上的黄土重新掩盖,它细伶伶的骷髅骨上扎一个大包裹,瞧过去除了渗人,还有几分的好笑。
宋延年有些苦恼。
来了京城一趟,便给石姑娘带了个疑似老爹的骷髅骨回去……她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骷髅怪不知道宋延年的担心。
它收拾妥了家当,又将自己的屋门关严实,满心欢喜的扯着嗓子怪叫。
“道长别磨蹭,走了走了。”
“桀桀,闺女儿,爹来看你啦!”
幽幽重重的鬼音惊起一片老鸹,一时间,老鸹“呱嘎嘎,呱嘎嘎”的乱叫。
风打着旋儿将落叶卷来,为老鸹的叫声摇旗呐喊助威,林子里热闹极了。
宋延年:……
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