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是这样吗。
小队长异常平静地注视着我,而像是要证明他的话是错的,我挺直背回看了过去。我预订的计划实际上是查清真相后再去寻找平宫的家人,没想到计划初有起色就以这种方式相遇,这种三流小说般的宿命感让我感到胃袋下沉。
“———他…绝对不是懦夫。”
在刚才窒息一般的沉默中,我只来得及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无法相信。”
小队长撇开视线,决绝地表现出他的态度。
“也许他对你们隐瞒了很多,但他实际上是梅———”
“———能否借过一下呢?”
平宫的身份正要呼之欲出,一道声音打断了我。
我们的身后,邪恶组织【分辨善恶树】的首领兼代言人阿斯莫德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存在本身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但就是莫名有了和别人不同的质量感。
没错,是质量感。明明同样是人类的个体,但他周围的空间要厚重许多,当他投来视线时,总是会让人想要低头避开。
他的存在在我高涨的情绪上浇下一盆冷水,让我瞬间冷静,我只觉得脖子后面仿佛炸开了毛一样。
和小队长一左一右恭敬地退到旁边,躬身让他走过。我痛斥了自己差点在邪恶组织总部大声报出初代英雄名字的行为,并在此时想到另一个本该考虑到的可能性———平宫不曾对家人披露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也是为了不让他们陷入未知的危险?
回忆起他最后的神态,他也许是知道了什么相当重要的情报才会不正常死亡的,把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队长卷进这件事,大概并不是平宫所期望的。
————对啊,没错。调查这件事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如果他还活着,也会拼命地阻止我才对。
我在平宫的事上总会失去冷静,下次果然还是要注意啊。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想揉一揉眉心,却发现还带着头盔,愣了一下放下了手。
“再见。”
我越过小队长,向出口走去。
*
回到咖啡馆的时候,灯基本上已经全灭了,只有窝在沙发里的松山店长头顶还悬着一盏暖黄色的。打开门的时候弄出的声响大概是吵到她了,她揉着眼睛将视线对准我:“————千穗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几点?不就是稍微晚了一点吗………
我把视线转向店内的夜光钟,惊恐地发现指针已经指向一点。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吗?
“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要殉职了。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哦。”
我老实地低下头道了歉,毕竟现在也没钱买联络工具。
“唔………?你头上的绷带———是任务受伤了?”松山打了个哈欠,“干脆在这里住一晚好了,女孩子晚上出门会遇见不好的事情哦。”
“不,不用了。谢谢你。”
我忍着头痛麻利地收拾东西,光想到哥哥苍介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应对半夜翘家的妹妹,我都觉得疲惫仿佛流满四肢百骸。
———好累。这就是社畜的人生吗,第一次连思考都不想做,甚至头部还有几乎与【宿醉】等同的debeff。
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路上,我发自内心地将今天一天和刚刚发现同学和哥哥是英雄的那一天比较了一下,发现最累的记录短短几周就被打破。
这就是非日常的世界吗。
哒哒。
大脑几乎停止运转全凭肌肉记忆记路的我下意识绷紧身体,在寂静的夜晚光是脚步声就会放大无数倍,在可能的危险发生前就打出一拳———可恶,我的身体已经离人类越来越远了。
我跨进路灯发出的冷光中,警惕地盯着黑暗中的声源。这种时候还在外面游荡的家伙大概率是醉汉和无业游民,确认了以后再向前肯定要更加安全。
吧嗒,吧嗒。
随着像是拖着湿透了的拖把的声音,落水狗一样的天宫谅从路的另一边走到了旁边的路灯下。
宛如少女漫命运的相遇,恰到好处的打光,空无一人的街道,如果他的左脸不是肿得像个青椒,这一定是什么恋爱回构图。
—————真巧啊,咱们又遇见啦?
我想这么说。
“…………………”
“…………………”
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着,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原来那个都市传说,英雄不溶于水,是真的吗?
看着浑身湿透,明显被暴揍一顿的天宫同学,我下意识地想到了这种很失礼的事。
就算被打到生命垂危全身骨折,只要掉进水里,过一段时间就会像没事人一样再次出现的英雄传说,原来适用于整个英雄群体啊。
想起小时候梅丹佐和邪恶组织干部莉莉丝在跨海大桥上打得桥都塌陷了,最后双双掉到水里生死未卜的那次战役。我还以为平宫肯定要完蛋了,担心了一下午,结果到公园里发现那家伙活蹦乱跳,反而是莉莉丝再也没有出场过。
我盯着天宫被打肿的脸颊,天宫望着我额头的绷带,彼此心照不宣地别开视线。
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就当作无事发生吧。
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叮当剑————
我拎着学生包,正要向着家的方向走过去。突然灵光一现,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眼熟。
—————等等,这不是那个魔法少女漫画《加特林少女》的名场景吗!把敌人全部血祭,变得破破烂烂的女主角在深夜的街头和男主角相遇,对她神秘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后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说出了关键的台词————
“有趣的女人。”
天宫他说了!他说了【有趣的女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眼前一黑,扶住旁边的路灯柱才勉强站稳身体。
“你怎么了?”
他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向这里靠了过来。
“你不要过来!”
我单手扶住路灯柱,另一只手摆出【到此为止】让他的动作停下了。
“我……没什么,”我觉得我此刻的脸色一定很差,勉强笑道,“就是………那个啦,身体有点不太好,对海产品有点过敏。”
“————海产品。”天宫嘟囔了一句,下意识地看向了湿答答的衣服。
“怎么说呢,就是、那个、有点味道。”我露出微妙的表情,偷瞄了一眼他。
———对于小少爷来说,这种事说不定很伤自尊心,但为了摆脱他,我还是得这么做。
在心里对他说了声抱歉,我装着发出了一声干呕。
天宫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显然是因为羞耻。
好了,差不多行了,这样差不多见好就收吧,我会把你身上有海产品味道的事情保密的。
我不着痕迹地后退,同时保持着微妙的表情,这样的行动极大地刺伤了天宫,说不定还稍微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这样一来,就可以把刚刚竖起来的恋爱flag给折断了吧。
他带着难以言说的尴尬表情,从路灯下退场了。
*
—————回家吧。
疲惫地打开大门,我看见哥哥苍介一个人端坐在黑暗的房间中心。
“………千穗理,”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向我,“你到底去哪里了?”
“噫———!”
好可怕,这种仿佛要把哪里的杂兵刺穿的视线————
“我没事,就是在打工的地方稍微出了点意外………”
我硬着头皮解释,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和哥哥说谎是没用的,想蒙混过关还只能讲真话。
“………然后受了点伤,我在那里休息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
“是吗?”苍介的笑容像阳光般和煦,可他背后的杀气也完全没有掩盖的意思,“你是怎么受的伤?如果工作真的那么危险,就辞掉也没有问题哦?”
———不,这份工作根本不是说辞就能辞的。
“…………”我深吸一口气,把早就想好的托辞和盘托出,“你还记得今天晚上码头那边的动静吧?就是英雄们的战斗弄出了很大爆炸的那个?”
苍介点了点头。
“我正好就在那一块地区附近工作。”我苦笑着,“所以爆炸发生的时候受到了影响,一不注意就————”
我指了指头上的绷带:“医药费打工的地方已经报销了,完全只是意外,我没有任何问题哦。”
嗯嗯,就是元素战队的错,虽然就是因为他们我才变成这样,但绝对要把锅甩到他们头上。我可没有撒谎,只是含糊了一点事实———
“————是这样啊。”我感觉苍介的杀气渐渐收回,他又变回了和蔼可亲的哥哥,“那就早点睡吧。”
太好了,过啦————
许是今天太累的缘故,脑袋刚挨到枕头,意识就模糊起来,脑海中划过平宫,小队长,元素战队………在不断思考对策的时候,慢慢沉到潜意识的底部。
在睡着之前,我似乎听见苍介在喃喃自语。
“………是元素战队吗………如果借特训的名义的话————”
———等等,你要做什么?
没来得及对他的话做出反应,过度劳累的身体就拖着理智进入了睡眠。
作者有话要说:梗解释:
骑士不溶于水定律:在假面骑士中,有个亘古不变的定律,那就是骑士不溶于水定律,每一位被打落水的骑士基本就安全了,只要入水之前没事,被打得再惨也不会死。于此相对的是死在安全区外的草加,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