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柏木难以置信的声音非常勉强地从喉咙里发出来, 他看上去站都站不稳了。
“大姐姐和汐见同学……是同一个人———?”
丹波显然受的刺激更大,要不是戴着头盔, 我怀疑他从刚才瞳孔地震就根本没停过。
“根本就看不出来是27岁的母亲……居然, 居然在这么近的地方,我都没有发现……”
———为什么你还以为我有27岁!我就这么不像是高中生吗!
“你们两个,其实是母子吗———?”
“………”
我忍不住握紧拳头,现在往他们的小脸蛋上面打一拳, 应该是反应不过来的吧。
“停一停停一停, 算了千穗理, 我们还有正事。”叶月立刻把我举起的拳头压了回去, “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不管他们也可以!”
“……你们捡了条命啊。”
在这种情况下我懒得再吐槽, 无视他们俩的反应准备绕过去继续走向观测者, 天宫挣扎地横在我的面前。
“………”他握住斧头的手微微颤抖,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但最后还是咬着牙问出了一个问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现在我可顾及不了他们的心情。
“一开始就是,在和你们认识之前。”
我冷静地回答道,推了下他的肩膀,用普通的力道就把他从行进路线上推离。
“比起在意我的事,不如好好了解一下为什么他会是那个样子吧。”
我指的是在那边恢复的观测者原田, 潜意识里他的那个姿态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所以才会表现得好像是我的事让他们更加不敢相信,不过我对他们并没有恶意这件事应该也通过这样的动作传达给了他们。
与二阶堂擦肩而过的时候, 我提醒他:“麻烦你好好给他们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别让他们过来碍事。我不求能来帮忙,只希望不要拖后腿。”
在理解了真相以后,作为拥有【英雄资质】的人,至少不会应该做出阻拦我们的蠢事。
“———最后的这个忙,你会帮的吧。”
“……等一下,二阶堂,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早就知道?”
“居然,居然偷跑………!”
“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背叛我们啦?!”
为什么重点会是那个啊。
“———反正也会明白的,那边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同伴这件事。”
我最后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立刻把视线转了过去,难得对自己骗了他们这么久有点心虚。
———但、但一开始我完全没有想和你们认识的意思,都是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联系,硬、硬要说的话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目的已经达成,将场地限制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没什么人来方便清场,也因为这里算是地图的边缘,更适合接下来的行动。
“我不信——我不信————!!!大姐姐就是大姐姐啊!”
丹波发出惨烈的吼叫,和旁边完全就把【傻了.JPG】写在脸上的柏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汐见同学,明明是又温柔又正义的同班同学———!!!”
我到哪里去给你们找个大姐姐和奇怪的同班同学啊,要我现在当场分裂成几个吗。
“难道说,说是我粉丝的事只是在戏弄我……玩弄感情太卑鄙了!”
天宫也颤抖着声线,在那里质问我。
———你早就该明白了吧,我说。为什么一副遇到渣男的样子啊,反正你的粉丝到现在肯定也不止一个了……
………应该是不止一个了……吧。再怎么说,也不会自始至终就我一个吧!?
“不对,原田他……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了———”
凌濑只是不断地喃喃自语着,看来这种事根本就没法想象。
“不要再说了,”二阶堂默默侧身给我让出道路,“她说的都是真的。”
刚才那一下的偷袭相当于打掉了观测者的一阶段,想必那个全是色块的形态才是完全的样子,要是还保持着现在的“原田直树”这个外形,极有可能会让这边的几个小笨蛋产生恻隐之心,出现替挡刀这种蠢货做法。
“终于到这一刻了,”身边的叶月咬牙望着那个扭动着想要恢复的身影,战衣接缝处像是过载了一般冒出蒸汽,朝那边冲了过去,“你这家伙对父亲做的事,我全都会讨回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很久没用的驱动装置,把几个世界观受到冲击的英雄捆在一起,才赶上去支援叶月。
观测者原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被打散的身体没有流出血液或是内脏一类的东西,外形的缺失部分以一种很快的速度逐渐修复着,把色块的部分重新遮住。这样的情景实在是太过超现实,在这一片迷蒙的细雪中简直就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特效一样。
“……你居然是那边的人……还有平宫的儿子———”观测者似有所觉,笃定道,“这么说,卡巴拉观测系统是叛变了啊。”
“……别给他动用权限的时间。”
阿斯莫德毫不犹豫道。
这是我们之前就商量好的,如果他意识到拉普拉斯背叛,就立刻攻击,不让他有调整的机会。时间流速相同,在狂风骤雨的攻击下,他是没空去对拉普拉斯做什么的。
果然之前那个说话方式是故意的,这不是能正常讲话吗。
不再进行无意义的对话,被两个人同时以不同攻击,就算是那身已经破损的战衣也没办法再抵挡下来,抵挡了超出预期的伤害以后就四散碎裂落到地上,可以造成实际伤害的外壳在小队长的高温枪的横扫下完全化成灰烬。
“退后!”
我立刻提醒道,现在的观测者变成了之前行动时见到过的那个姿态,攻击在那片色块上直接穿过,根本就没法造成有效伤害。
叶月得手后听话地后退,没有再贪刀,似乎是意识到再次凝聚身体需要时间,观测者果断地放弃了这个选项,以观测者的姿态渐渐上浮,像是脸的部分转到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把他们一起带过来,也是你们的主意———”
他的话没能讲完,就被首领撞击身体击飞到远处,阿斯莫德根本不准备和他废话,从那身皮套里蔓延出黑色的色块,两团模糊的影子在空中撕扯的不相高下。
“……那个黑色的是……?”
那样的战斗是谁都没法掺和的,叶月尽管相当不甘,也只能在这里按照计划行动,我们能够稍微负担一些工作已经是极限了,难怪之前他说要自己一个人解决观测者。这个时候,即使是我和叶月还有哥哥都帮不上忙。
“是首领他研究出来的,类似于病毒的程序,”我稍微闭了闭眼睛,“和【锁定】有着同样的原理,也只有被【锁定】才能搭载的攻击功能。”
当然,这种功能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在不断削掉对方数据的同时,自己的也会渐渐消失、散逸。
但对于早就做好觉悟的阿斯莫德来说,任何怜悯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我应该早就看出来的,原田他……最讨厌的就是虚拟游戏了。”二阶堂像个木桩一样戳在原地,头上,肩上落下了积雪,“如果他把我们全都当成虚拟的,那么以前的同伴情也是随便毁掉都没关系的吗?”
即使有过充当梅丹佐后勤人员的时候,他最后不也还是杀死了平宫吗。
避开他们打斗落下的余波,落下的废弃数据在染成雪白的山顶平台上融出不少洞来,后退几步,我稍微帮捆在一起的昔日同学挡了几下,他们就又好像一副【你果然没有丢下我们】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样子,让我良心剧痛。
我是不是要再划清界限更彻底一点呢……
“———不逃跑吗?”两团身影从头顶呼啸而过的时候,我听见首领这么问,“对你来说,只要离开这里远离我们,和外部世界联系,就能给出毁灭这里的指令,不必在这里和我们死磕。”
“要是做出那种选择,你即使是同归于尽都不会让这里被收获的,我不想看着付出巨大心血,众多人努力的最终结果【卡巴拉】被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毁掉。”观测者似乎对阿斯莫德的做派相当了解,“在你彻底消失前,我可不会放心———但能给我造成威胁的也只有你了。”
———换言之,只要解决掉八年来的头号硬骨头阿斯莫德,这里就会被外部世界完全掌握。
下落的废弃数据越来越多,刚刚的剧烈动静似乎只是准备运动,他们极速上升,撞击,很快便拖成两条长线,上升到最高点后猛地坠落下来,发出地动山摇的响声。
漫天的灰尘和雪粒中,观测者探出的色块“手”,掐住了首领皮套的脖子部分。
“你无法消灭我,因为这里的意识数据不是储存在培养瓶的终端,而是在外面的□□上,即使你在这里驱逐了我的意识又能怎么样呢。”观测者笑道,“我只会回到外面,继续开始收获而已。不过遗憾,你连绕过权限的能力都没有,消灭我更是痴心妄想。”
“———首领!”
叶月挥开铺面的雾气,紧张地向深坑跑了过去,一时没能拉住,我用力拖住他的手臂,逼着他停了下来。
“———不对,”阿斯莫德丝毫没有被他的发言激到,我注意到他皮套里的肢体虽然看上去扭曲得像全身骨折一样,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那个能让普通人窒息的动作也没能压迫到他,“八年前,我就在等着这一刻了。”
“………!”
观测者察觉不对立刻撤手,但时机已晚,色块像是被攥住一样扭成一团,不断明灭闪烁着,很明显在身体里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为了把病毒植入你的身体,梅丹佐在最后接受了我的建议,”首领挥起拳头,“在杀死他的那一天,你一定觉得他蠢透了,半夜主动来找你对线吧。”
“……你做了什么———!”
“应该是他做了什么才对。”阿斯莫德的拳头挥在观测者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种打击感似乎真的打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是不是他还不自量力地向你动手,只是造成了小擦伤就被你推下山干掉了?”
“……那家伙———!!到底……!”
好像物理攻击有效了?速度似乎也减缓了。
“父亲他,做了什么?”
叶月突然又听到关于梅丹佐的事,有些迷茫地向那边又走了两步。
“他在最后接受了植入病毒,哪怕知道这样会死,我也可能在骗他,但为了一个遥远的、飘渺的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希望,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我。”首领轻声道,“为了让那个病毒通过擦伤划破你的外壳进入数据体,再到今天被同样的病毒引爆———为了扳倒你,而被你杀死。”
“你的权限消失了,”他的电子音毫无波澜,“终于把你从那个高度拉下来,现在我们平等了。”